下一个冬天 第33章 32 碎光深渊 10

32 碎光深渊 10

林星澈推开医院病房的门，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洒在病床上。她父亲正靠在床头看报纸，看见她来了，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

"爸！"林星澈快步走到床边，眼睛亮晶晶的，"我有个特别好的消息要告诉你！"

林父放下报纸，看着女儿兴奋的样子："什么事让我们星澈这么高兴？"

"终于等到合适的肾源了！"林星澈激动地抓住父亲的手，"我刚刚和张医生确认过，最快下周就可以做手术。费用我都准备好了，公司那边也批了假，到时候我亲自照顾你......"

她一口气说了很多，脸上洋溢着抑制不住的喜悦。这些年看着父亲躺在病床上，每天往返于医院和公司之间，就盼着这一天。

林父握着女儿的手，看着她眼中的期待，欣慰中却带着心疼。他知道，这些年女儿为了他的医药费，付出了太多。从当年那个在各处打工的小姑娘，到现在能在大公司独当一面......

"爸，"林星澈看他不说话，又柔声道，"你别担心，真的都安排好了。张医生说手术很安全的，成功率很高......"

"好，好。"林父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声音有些哽咽，"都听我们星澈的。"

阳光静静地洒在病房里，映着父女俩的身影。病床上的点滴还在一滴滴落下，但此刻，这个小小的病房里，却盛满了希望。

"爸爸可以做手术了！！！"林星澈激动地给沈放发了条消息，又补充了一句，"终于等到合适的肾源了！"

沈放看了眼手机，嘴角微微上扬，刚要回复，任莫言的声音就响起来：

"放哥，案情回顾到你了。"

沈放收起手机，脸色恢复冷峻。任莫言正在白板前指着时间线："4月15日晚上八点，李佳佳出现在启明大厦......"

"十一点十五分，张家浩取走第一袋赎金。"沈放接过话，声音平静，"十一点半，张家浩取走第二个......"

任莫言一边记录，一边忍不住插嘴："说真的，要不是早早去查她，我们就真让人给耍了。"

沈放没有接话，只是瞥了眼手机。屏幕上，林星澈又发来一条消息："沈放，我好开心......"

他迅速打了几个字回过去："嗯，晚上聊。"

"喂，"任莫言推了他一下，"想什么呢？案情回顾要紧。"

沈放收起手机，继续道："十二点零五分，目标转移到......"

沈放走到白板前，声音沉稳："这起绑架案的真相，是一场复杂的赎罪。"

任莫言接过话："三年前，李佳佳的父亲酒后驾车，撞死了张家浩的妹妹，导致他父亲瘫痪。李佳佳从那时就开始暗中接济张家浩一家。"

"她一直活在愧疚中。"沈放在白板上写着时间线，声音带着一丝异样，"上个月，她主动去找了张家浩，想用特殊的方式赎罪，但被张家浩拒绝了，不过张家浩的父亲病突然恶化。所以她策划了这起假绑架案。"沈放继续道，"她知道张家浩需要一笔手术费。这样既能帮到张家，又能让自己得到救赎。"

"让一个才刚成年的女孩承担这些..."任莫言摇摇头，"她在天台说的那句'让我解脱'，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办公室里陷入沉默。白板上密密麻麻的线索和时间点，织成了一张沉重的网，网住了所有人的心。

这种方式想要偿还父亲的罪过，最后却差点搭上自己的命。

"所以她选择了跳楼。"任莫言声音低沉，"如果不是我们及时赶到..."

沈放的目光依然停留在李佳佳的陈述笔录上，眉头微皱："她好像有事瞒着我们。"

"你是说李佳佳？"任莫言在他对面坐下，"案子不是已经结了吗？"

但沈放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这种感觉像是一根刺，细小却扎人，让他无法释怀。他盯着李佳佳的笔录，一遍遍回顾案情细节。

三年前的车祸，李佳佳的愧疚，张家浩的复仇，假绑架案的策划，表面上，一切都顺理成章。可他的警察直觉告诉他，这里面还有什么被埋藏得很深的东西。

"到底是什么？"沈放喃喃自语，却又抓不住那个模糊的疑点。

高局的秘书小张突然探头进来："沈哥，局长找你们。"

沈放和任莫言面面相觑，以为高局又要训他受伤的事情，结果一进门，站在高局书柜前的高大身影，微微愣了一下。

沈长兴大步走进来，目光落在沈放手臂的绷带上："听说你又受伤了？"虽是质问的语气，声音里却带着掩不住的关切。

"就是点皮外伤。"沈放神色平静。

"皮外伤？"沈长兴语气严厉，"李佳佳跳楼，你硬是用手臂撑住她的体重，差点自己也被带下去。这叫皮外伤？你的腿还没好利落就敢这么拼？"

沈放低头没说话。眼前这位父亲的老战友，从小看着他长大，对他的关心丝毫不比亲生父亲少。

"你爸当年就是这样，"沈长兴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一心扑在工作上，从来不顾自己。"他走近两步，拍了拍沈放的肩，"案子破了就好，下次别这么拼命。"

"我没事。"沈放抬起头，对上沈长兴担忧的目光，语气也不自觉缓和了些，"真的。"

"行了，"沈长兴摆摆手，"晚上去家里吃饭，你婶子说好久没见你了，我跟你们高局都商量好了，一块去，还有你那搭档，都一块。"

沈放张了张嘴想推辞，却在看到长辈眼中的关切时，轻轻点了点头："好。"

高局在一旁笑着说："沈局专程从省厅赶回来看你的。"

"听说这小子又受伤了，"沈长兴看着沈放手臂上的绷带，眉头紧锁，"从小到大，就没让人省过心。"

沈放抿着嘴没说话，在他最难的那段日子里，是沈长兴找到他，要带他回燕州。18岁当兵之后，也是沈长兴一直把他当亲儿子。每逢过年过节，都要把他叫去家里吃饭。这个父亲的老战友，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这个倔强的孩子。

"对了，"沈长兴突然说，"这案子我听说了，查得不错。不过……"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沈放，"那个李佳佳，是不是还有什么隐情？"

沈放微微一怔，抬头看向沈长兴。任莫言也竖起了耳朵。

"你也觉得有问题？"沈放忍不住问。

沈长兴深深看了他一眼："直觉？"

沈放点点头。

"行了，"沈长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晚上回家吃饭，你婶子托人从云南带来的火腿，酸菜，和蘑菇。”

顾云来正要进电梯，就看见林星澈急匆匆地走进大厅。

"林星澈。"他难得主动喊人，“跑那么快干什么？”

林星澈抬头，看见是他，眼睛一亮："这不是我们大少爷吗？"

"这么高兴？"顾云来按住电梯，等她进来。

"嗯！"林星澈走进电梯，兴冲冲地说，"我爸爸终于等到合适的肾源了，最快下周就能做手术了。"

"这是好事。"顾云来难得收起了吊儿郎当的表情。

"是啊，"林星澈笑着说，“这下好了，本来就传我是你的关系户，你又跑来”。"

顾云来一听就来劲了："这话说的，咱俩谁跟谁，谁再多嘴……"说着就要搂住林星澈的肩膀。

"咳咳，"林星澈轻轻拍掉他的手，"注意影响。再说了，"她狡黠一笑，"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能处理。"

"舅~~。"顾云来懒散地靠在办公室门框上，声音里带着一贯的漫不经心。

"来了？"顾永谦抬头看了他一眼，"站那儿干什么，进来说话。"

"想好了？"顾永谦抬眼看着侄子，"去美国？"

"对，先考托福和GRE吧，"顾云来难得露出认真的表情，"我想申请生物系的硕士，如果能直博就更好了。"

林星澈把文件放在办公桌上，"诶，"顾云来忽然来了兴致，"要不你也一起啊？你英语那么好，肯定......"

林星澈的笑容淡了些，轻轻摇头："算了，等我爸做完手术再说吧。"

顾永谦问道：“手术时间定了？”

“对的，有合适的肾源了，最快下周。”

“在哪个医院啊？”顾永谦问，“需不需要我去打个招呼。”

林星澈刚想推辞，顾云来说：“燕州市第一医院，舅你得亲自去打招呼哦，做好能找他们最牛逼的大夫做手术。”

"顾总，材料我放这儿了。"林星澈利落地放下文件就走，连个眼神都没给顾云来。

顾云来还想跟出去，被顾永谦叫住："站住。"

"舅~~"

"别跟我撒娇。"顾永谦靠在椅背上打量着侄子，"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顾云来难得收起玩世不恭的表情，低声道："就是觉得她挺不容易的。"

"林星澈？"

"嗯。"顾云来坐在沙发上，"你去医院看看他爸就知道了，"他顿了顿，声音沉了下来，"她明明那么优秀，却什么梦想都不敢有。"

"所以你就想拉着她一起出国？"

"不行吗？"顾云来抬头，眼睛亮了起来，"她完全可以申请云来的未来精英奖学金啊。这几年咱们送出去的人，不都发展得不错吗？"

顾永谦看着这个从小被宠到大的侄子，第一次为别人考虑这么多，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你先把自己的托福考出来再说吧。"

"舅！"顾云来急了，"我是认真的！"

"我知道你是认真的，"顾永谦说，目光深沉，"但林星澈还有更长的路要走。"

【今晚不回家吃饭了，去沈局家。】

林星澈正在收拾办公桌，看到沈放的短信。

【沈局是我爸的战友，知道我受伤了来看我。】

【下次带你一起去。】

林星澈看着手机屏幕，嘴角忍不住上扬。平时寡言的沈放，难得一次发这么长的消息，还专门解释这么多。

她想起今早看到他手臂上的绷带，这两天又为了案子忙得昏天黑地，手指在屏幕上停了一会儿，回复道：【好，你早点回来。】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别喝太多酒，伤口还没好。】

沈放很快回了个【嗯】。

林星澈笑着摇摇头，这人还是这么少言寡语。她收起手机，继续整理桌上的文件。沈放能跟长辈好好吃顿饭，她也放心。这个看起来冷冰冰的人，其实比谁都需要家的温暖。

快到午夜时，沈放轻手轻脚地推开家门。月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他看见林星澈蜷缩在沙发上睡着了，手里还松松地握着手机，屏幕早已暗了下去。

他身上带着一点酒气，走路时却很稳。今晚在沈局家，难得喝了几杯，心情也难得地好。他动作轻缓地脱下外套，尽量不发出声响。

沈放慢慢走近沙发，弯腰时手臂传来一阵钝痛。月光勾勒出林星澈恬静的睡颜，几缕碎发散落在脸颊边。他静静地看了一会儿，轻轻拿过她手中的手机放在茶几上。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想要把她抱回房间，但手臂的伤让他有些犹豫。

林星澈迷迷糊糊睁开眼，就看见沈放蹲在沙发边给她盖毯子。

"你回来了？"她揉揉眼睛坐起来，"喝酒了？"

"嗯，"沈放的声音有些沙哑，"沈叔非要让我喝两杯。"

林星澈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气，笑着说："难得见你喝酒。手臂还疼吗？"

沈放摇摇头，却没有起身，就这么蹲在沙发边看着她："我都跟他说了你的事，沈叔说，要带你去家里吃饭。"

"嗯？"林星澈有些惊讶，平时寡言的沈放今天话格外多。

"他说……."沈放的声音轻了些，"说你很像我妈年轻的时候。"

林星澈愣了一下。沈放很少提起自己的父母。

"我妈...也是这样，"他继续说着，目光有些迷离，"跟你一样。"

林星澈看着眼前这个平日里冷峻的男人，此刻因为些许酒意变得异常柔软。她伸手轻轻抚上他的脸："困了吗？去睡觉吧。"

"再坐会儿。"沈放抓住她的手，"沈叔他们对我特别好。"沈放轻声说，声音里带着酒后的柔软，"吴婶做了好多菜。"

林星澈看着这个难得话多的男人，忍不住笑了："嗯，是该多去看看他们。"

"你知道吗，"沈放的声音更低了，"我小时候...在外面流浪那会儿，沈叔找了我好久。"

林星澈心里一紧。沈放从来不提自己的过去。

"后来我选择和爷爷奶奶住，"他继续说，目光有些恍惚，"但沈叔从来没有放弃过我。每次过节，都要叫我去家里......"

他说着说着，把头靠在林星澈膝上："你说，我是不是...很没良心？"

林星澈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他们都很爱你，你也很爱他们。"

林星澈正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忽然听见沈放闷闷地问："那你呢？你爱我吗？"

她的手顿了一下。月光下，沈放的声音带着几分酒意，却又透着少见的认真。

"傻瓜，"林星澈笑了，声音很轻，"不然我干嘛大半夜等你回来？"

"那不一样，"沈放抬起头，眼神执拗，"我想听你亲口说。"

林星澈看着这个平日里冷峻的男人，此刻因为酒意变得像个孩子似的固执。她俯身在他额头落下一个吻："我爱你，行了吧？"

沈放抓住她的手，声音低哑："再说一遍。"

"嗯，我也特别爱……"沈放的声音变得模糊，却被林星澈突如其来的吻堵住了后半句。

月光静静地洒在客厅里，为这个温柔的吻镀上一层淡淡的银辉。沈放愣了一下，随即收紧了搂着她腰的手。

这个平日里冷峻的男人，此刻在月光和酒意的双重作用下，终于卸下了所有的防备，展现出最柔软的一面。而林星澈知道，这样毫无保留的沈放，只会在她面前出现。

良久，林星澈推开他："好了，真该去睡觉了。"

沈放却还是紧紧搂着她不撒手，把头埋在她颈间，像个讨要糖果的孩子。

"林星澈……"他的声音闷闷的。

"嗯？"

"我明天一定会后悔的。"他说。

林星澈忍不住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