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长终于点了头。岳平的戏能上戏台子了。
村里的人都来了,挤成一团。
小孩在下面跑来跑去,像过年一样高兴。
“怕吗?”
岳平拿着红纸,用手指头沾了水捏出红颜色,给他点在脸上,嘴唇上。
柔软,温热的,他想起来娘的手。
“要是有行头,你扮上肯定好看。”
镶满水钻的凤冠,在匣子里晃得耀眼。岳平小时候见得多了。
只是那些美丽的东西,不知怎么就成了罪过。
“行了,开场。”
从徽班进京开始,牢狱之灾、兵刀之祸、皇恩赐匾。
无数次风光无二,无数次濒临绝境,无数次离合无常。
台上热热闹闹,台下吵吵闹闹。
他也上了场,披着床单,演子承父业的花旦。
“敬文,你这‘垂露’做得不对。”
岳平拉着他的手,食指和拇指捏起来,如持酒斗。
“像个女的。”台下有人喊。
“妖精。”
小孩子笑成一团。
他站直了身子,不知道该怎么好。
“敬文,你且下去,练三日再给为父看。”
岳平撑着他的背推下去,把戏连上了。
“这戏不能再演了?”队长抽着旱烟,一股股往天上喷。
“昨天叫好的挺多。”
“属于四旧。”他找人打听过:“再演会出事。”
“这是现代戏。”
岳平不甘心:“是说话的,没唱。不是旧戏。”
“都一样。谁管你说的唱的。”
“那就不上台子。我们自己排着玩,解闷。”
“也不行。”队长打断他:“现在风紧。”
岳平垂着头,不说话。
“你们这帮城里娃娃,真是有精神头。”
队长拍拍他的肩:“地里还不够累?”
“人得活着。”岳平抬起头来:“不能像牲口似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