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风的文化课成绩相比于中考前后算是退步,而且退步还很大。
其实这也在宁栀意料之内,毕竟对方大部分时间都用来训练和比赛,一些课本知识太久不用也就忘了。
但这不行,就算以后走体育生这条路,文化课也不能太瘸腿。
厉风也是明白这个道理,才愿意扯着草稿纸去背倍角公式。
这边刚默写完,宁栀那边又扔给他一篇翻译好的英语例文,全文背诵。
厉风上半身趴在餐桌上,要死不活地接过纸张,侧着脸看上面的句子。
宁栀的字很好看,英文圆润,中文清秀。重点词句还用红笔标注了出来,一看就是用心写的。
都不忍心敷衍。
“Dear…啥?”
“Tom,”宁栀开口,“人名。”
“哦,wel…come to my——”
厉风的临城本土英语口音听得宁栀额角突突直跳。
他停了一下:“家乡怎么念?”
宁栀:“hometown.”
“哦,”厉风继续拖着声音,“哄堂。”
“……”
“别念了,”宁栀有点头疼,“你以前英语不挺好的吗?”
“我现在英语很差?”厉风不解。
宁栀犹豫两秒:“算了。”
“天天搞这些你也不嫌无聊,跟朋友出去走走玩玩看看电影,别总窝在家里长一身霉。”
“要去你自己去,”宁栀把书本一合,“你不学我就回屋了。”
厉风把例文一折装进口袋:“给你带好吃的。”
他去找哥们打了一下午的篮球,一身臭汗下场洗了把脸,才发现裤兜里的例文被汗水浸湿,边角被衣料磨个稀烂。
“我去,”徐焱差点没笑出声,“你还背着个呢?”
“不行?”厉风把手上的水往衣服上擦,找朋友要了张面巾纸,小心翼翼摊开例文,在用纸巾夹好折起来。
“宁栀给的?”徐焱问。
“羡慕吧?”
“拉倒吧,”徐焱推他一下,“你俩谈了?”
“谈毛,”厉风话虽否认,但脸上却笑得灿烂,“少胡扯。”
“哎哟哟你这嘴丫子都快咧后脑勺了,数王八的?这么能憋…”
晚饭前,厉风揣了包糖炒栗子回家。
宁栀在小区门口买馒头,他便过去扯了一下姑娘家的马尾。
得到一记白眼,又屁颠颠地凑上去犯贱。
“猜我给你带什么了?”
-
厉风的文化课并没有补上多少,八月十号刚过,就又被教练拉出去训练。
宁栀闲来无事,给厉风打扫了一下他那巴掌大的小房间。
宁铸秋是名初中语文老师,这原本是他自己的小书房。
里面乱七八糟堆着各种中外书籍,如今书桌上桌下还满是初中各年龄段的语文卷子。
厉风平时就在这睡一觉,他自己的东西很少。
宁栀蹲身整理了一会儿,意外翻到藏在书桌下方最里层的红花油和膏药。
看分量,都已经用了不少。
她垂眸看了会儿,又给放回了原处。
床单被褥都洗了一遍,晒衣服时意外发现阳台上晾着一条蓝色的连衣裙。
“妈,”宁栀把已经干了的裙子收回来,“这谁的衣服呀?”
看款式和花色,也不像自己妈妈穿的。
孙晴从厨房探出个脑袋:“那个啊,厉风买给你的。”
“哦,”宁栀愣了几秒的神,然后把裙子捧进怀里,“怪不得这么丑。”
-
厉风月底休假,累得像没了半条命。
晚上颈间连着后背疼得睡不着,半夜起来拧着身子偷偷抹红花油。
房门突然被打开,厉风吓了一跳。
宁栀站在门外,看了会儿便推门进来。
“我操!你干嘛?”厉风把药酒一团塞进毯子下,双手抱胸往床里挪,边挪还边小声抗议着,“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我没穿衣服的啊!你别过来——”
宁栀单膝跪在床边,十分粗暴的掰过他的手臂。
少年耸着肩膀,脊背因紧张而突起肩胛骨,一眼过去就能看见大片淤青,中间还掺着新鲜的擦伤。
空气中有辛辣的中药味,宁栀睫毛一颤,朝他伸出了手。
明白了对方目的,厉风也没再遮掩。干脆大大方方坐直身子,扯过毯子裹在身上。
“基本操作,过几天就好了。”
宁栀拧开红花油:“过来。”
“你会吗?”厉风背过身去,香肩半露坐在床边,“心疼我就直说,可别在这哭鼻子。”
宁栀把红花油倒在掌心搓热,一巴掌差点把厉风拍跳起来。
“祖宗!”厉风疼得呲牙咧嘴,“我招你惹你了?!”
宁栀微微放轻动作:“淤青得先冷敷,你青多久了?”
厉风不屑地嗤了一声:“这方面还要你教?老经验人了。”
宁栀没再说什么,掌跟用力揉完淤血,自己小臂都跟着酸。
“舒服…”厉风动了动肩膀,“你怎么还会这个?早知道喊你帮忙了。”
鬼信。
宁栀白他一眼:“怎么会伤到这里?”
“意外,”厉风这话明显在敷衍她,“小事。”
“就这一处?”宁栀不太高兴。
“别处不方便。”
“……”
这话的意思是要赶人了。
宁栀收拾了垃圾,转身离开。
临走前,她站在门外,把脑袋夹在门缝之中,跟个女鬼似的幽幽道:“你是废了吗?”
厉风转身,诧异地看着她:“啊?”
宁栀原本看着他的眼睛,目光下移又上移。
“不方便。”
厉风听懂其中一二,登时有点坐不住屁股。
他把床上一切能拿的动的东西都往自己身前堆:“你这是性骚扰。”
宁栀嘴角一抽,“砰”一声把门关上。
-
厉风训练受伤这事,宁栀是知道的。
对方不愿意告诉别人,她也就想着不去掺和。
只是夜起时看见书房亮着灯,就下意识想去看看。
没想到伤的比她想象中还要重。
“栀栀,”孙晴一边煎蛋一边问着,“你昨天半夜不睡觉干什么呢?”
正在盛粥的宁栀手上一顿:“厉风有伤,我给他抹了药。”
老妈能这么问大概也都知道,欲盖弥彰地撒谎只会让误会加深。
孙晴端着平底锅,把煎蛋抄出来:“以后白天抹。”
她说话时视线盯着鸡蛋,都没看宁栀一眼。只是这样反而让宁栀觉得不舒服。
“他又不说自己受伤,白天你能发现他抹药吗?”
孙晴瞥了自家闺女一眼:“下次你跟他明说。”
宁栀端着两碗米粥出了门。
厉风刚巧出卫生间,带着股薄荷牙膏味去厨房端剩下的两碗。
宁铸秋正坐在餐桌边看订阅的青年文摘,今天特地卡了他的半框老花镜,看起来像是有什么大事宣布。
宁栀心里总是突突。
果然,在短短几分钟吃早饭的时间,家里的文化人老爸发表了一番有关青春的演讲。
为了凸显他语文老师的身份,一句话里用仨修辞手法,把传统中国人的含蓄表达的淋漓尽致。
大概内容就是感叹岁月流逝光阴不在,年轻人应该胸怀大志好好学习。
延伸一下,就差把“禁止早恋”四个大字贴家里俩小孩的脑门上。
小傻子厉风听得还挺认真,完事儿后连夸叔叔说得好。
宁栀简直没法在这家里继续呆,回房拿了书包就去上课。
“哎,”厉风飞速扒完最后一口稀饭,“你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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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栀上学一般坐公交车。
偶尔心血来潮也会搭搭厉风的顺风车。
厉风车骑得快,晨风一个劲往衣服里灌。
宁栀的裙边翻上小腿,她用手压住,再扯扯厉风的衣摆。
“你就不能慢一点吗?”
正逢路口一个急刹,宁栀往厉风的背上一贴,又撑着后腰推开。
“你故意的!”她的拳头都攥了起来,但一想起昨晚背后的青紫,到底也没忍心砸下去。
厉风单脚撑地,拧着身子把宁栀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好看不?”
宁栀不由得直起腰背,微微抬高点下巴:“凑合。”
她穿了厉风买给她的连衣裙。
浅蓝色的裙摆叠着褶皱,衣料扫在皮肤上软软的很是舒服。
厉风转身,嘴角噙着坏笑:“口是心非。”
宁栀也忍不住偏过脸,努力压住自己上扬的嘴角:“干嘛给我买衣服?讨好我?”
绿灯亮起,单车载着晃悠悠的裙摆穿过人行横道:“之前不是说给你买嘛。”
“你什么时候这么言而有信?”宁栀撇撇嘴,“黄鼠狼给鸡拜年。”
校门口遇见了熟人,宁栀拍拍厉风侧腰,从车后座上跳了下来。
徐淼捧着个煎饼:“夫妻俩一起来上学啊?”
“嘴甜。”厉风冲她竖了个拇指,“不愧是三火他妹。”
宁栀隔了几米让他滚蛋。
厉风乐呵呵地骑车滚了。
“你们谈啦?”徐淼问。
“没,”宁栀看了眼左右,“别乱说。”
“都这样了还没谈?”徐淼掐了一把宁栀的腰,“你都摸他这儿了!”
宁栀躬身躲了一下,完全没意识到这个动作有这么离谱:“没,你看错了。”
“死鸭子嘴硬,”徐淼酸得直翻白眼,“真受不了你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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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徐淼早上的话,宁栀反思了一下自己和厉风之间的分寸感。
他们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没什么性别概念,甚至上小学了都搭着手脚睡过一张凉席。
像是触碰腰背之类的小动作,也从来没考虑过合不合适。
想到这宁栀停了停。
好像也就她单方面没考虑过。
虽然厉风有时候会使点小坏,但非必要从不主动与她碰触,更别提后背侧腰这种比较敏感的部位。
如果厉风有事没事把手拍她腰上,宁栀想想差不多也会炸毛。
所以是她没有分寸感?
宁栀:“……”
“风哥不是喜欢你吗?不用在意这些的。”徐淼摆摆手安慰她,“指不定你过去碰碰贴贴,他心里还高兴着呢。”
“没觉得他高兴,”宁栀回忆起昨晚,“他躲我。”
“啊?”徐淼仿佛听了什么大新闻似的凑过来,“你对他干什么了?”
宁栀犹豫片刻,把昨晚的事大致概括了一下。
“进门不敲门换谁都不乐意吧?”
“敲门的话他肯定把东西藏起来,然后不承认自己受了伤。”
“那也不能不敲门啊,万一他在屋里干什么呢?”
宁栀脑子一时半会儿没转过来:“干什么?”
徐淼:“……”
俩姑娘相视片刻,耳根都染了些红。
“无聊,”宁栀坐直身子,“谁会想、想那些。”
“他们男的不都那样,”徐淼笑小声说道,“我高一的时候还看见我哥偷偷看小电影呢…”
事情朝着不受控的方向发展,给宁栀打开了一个全新的大门。
所以昨晚她是不是不应该连门都不敲就进厉风的房间?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厉风当时开玩笑似的说那一串其实都是真的,包括隔天老妈明里暗里提醒她不太合适,还有老爸絮絮叨叨念的小作文。
都是她的不是了。
宁栀像吞了苍蝇似的难受。
她决定和厉风保持距离,包括并不限于控制住那些碰触动作,以及晚上关灯后坚决不到对方房间。
然而还没她实施几天,厉风却收拾床铺准备从宁栀家搬回自己家睡了。
“干嘛突然回家睡?”宁栀看厉风卷着凉席,忍不住问道。
“我爸说房子不住遭贼,”厉风又拎了个枕头,“而且我现在训练回来得晚,耽误叔叔阿姨睡觉。”
理由都是正当理由,但宁栀听着心里就是不舒服。
厉风把东西扔回自己卧室,出来看宁栀站在两扇大门之间沉着脸。
“你这什么表情?还以为我被逐出家门了?”他走到宁栀身边,抬手在她脑门正中弹了个脑瓜崩,“平时吃饭还是回来吃的,作业也得你教我写。”
宁栀捂住自己额头,皱着眉仰头看他。
“心疼我啊?”厉风嘴一咧又开始抽风,“舍不得?”
换平时宁栀估摸着就要上手挠人了,但是今天也就狠狠瞪了对方几眼。
“神经病。”
厉风牌复读机:心疼我啊?心疼我啊?心疼我?心疼?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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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