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开始对坐在餐桌边上写试卷。这不是他们第一次写作业,面对面却是第一次。盛夏有心无意的开始观察顾文煜。
桌面依旧干净到让人发指,一张试卷,一只笔,没有草稿纸。写错了字就画一笔。悠然自得的让人以为他写的是一张问卷调查,而不是数学计算。
盛夏扫了眼顾文煜正在写的那道填空题,心里暗自道,这题总要用个草稿纸了吧。哪知道顾文煜就简简单单的在填空题旁的空白处写了一个横式,然后直接填了答案。盛夏有点错愕了。
也许是盛夏震惊的视线太过**裸。顾文煜有点感应的掀了一下眼皮询问,“有事儿。”
“没呢?就想问问你需不需要草稿纸,我正好有。”
“不用,我心算就可以了。”顾文煜头也不抬道。
盛夏疑惑;“26、27题,你也心算吗?”
顾文煜看了眼26、27题目,计算量确实很大,但是还在范围内,点点头。
盛夏的目光如炬,几分不相信,眼神明晃晃的写着,我看着你装逼,我懂,但是我不拆穿你。
顾文煜明显看懂了盛夏的眼光,他挑事的问道:“你不行吗?”
“呵。”盛夏脸色不善说了句,“当然,我也是都心算的。” 他把一旁的草稿纸放进了书包里面,大义凛然道:“我刚才是以为你要用,才拿出来。”
“是吗?”顾文煜没有直接回答是否相信,但是他说是吗这个词,那个语气上扬的格外的刻意。
盛夏拉上书包拉链的动作十分响亮,然后将书包丢在脚边,拿着笔就冲着26题去了。他是势必今天要心算解出这道题,耗死全部的脑细胞,只要动笔那就必须是答案。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盛夏已经有点脸色发白,汗水沿着他的额头到脸颊,到下巴,最后滴在桌子上,晕开成了一团,他丝毫没有察觉。他下意识的抠着大拇指,一下又一下。嘴巴轻轻碎碎念叨着,频率很快。十分钟,二十分钟,他终于填上了一个数字。然后他得意的抬起头看着顾文煜,眼睛在灯光照耀下,发射出点点星光,脑袋上就写着,我做出来了,快表扬我,这几个大字。
顾文煜笑出了声,下颚线条都柔和不少,他放下了笔,作势拍了几下手掌,“对了,真厉害。”
盛夏腼腆的侧移了下头,眼眸微垂,脸颊红润了些。他刚想说声不用草稿纸还是挺难的,你是真的很厉害。就听见耳边传来一句话。
“继续啊,别停,我可以不用草稿纸做到最后一题。你不行吗?”
一句话抹杀了盛夏所有的绮念。
现在,他只想一战,至死方休。
两人莫名的被燃烧起了战斗意志,奋斗至深夜,最终在面对困意下,脑细胞溃不成军。
顾文煜看着盛夏越来越菜紫色的脸,以及和困意殊死搏斗的眼皮。还是先开了口,:“要不今天就到这里。”
盛夏立刻放弃挣扎,看了眼手机上面的时间表,语气颇为遗憾道:“啊,已经这么晚了。”
顾文煜不做声静静地看着盛夏的一人表演。
盛夏收拾好了东西,然后对着顾文煜扯了嘴角说道:“今天学习的很愉快,谢谢,我学会了很多。”然后一溜烟的直接回到客房。进去后,书包一丢,二话不说关灯到头就睡。
顾文煜看着盛夏落荒而逃的背影,笑到不行,他想了想拿出了手机,跟阿姨留了言,让她明后两天不用过来了。他起身关了灯,屋子一下子陷入黑暗中,窗外的霓虹灯也都早已到了时间熄灭了。
整个时空都安静了下来,黑暗幽深,顾文煜抬脚走到了窗户边,低头看着脚下像蚂蚁点点暗黄色灯光,抬头又看了看零零散散的星星,他感受着一阵阵的冷风灌入心口,他有点期待,跳下去的那一刻,那迎接风迎接天空的自己,会是什么样子感觉呢?会让有的人如此奋不顾身抛下一切勇气,可以超越死亡的恐惧以及亲人的不舍。
会像跳伞一样吗?会让心脏短暂停止,然后再在复生的悸动。应该会比这个更让人着迷。毕竟他跳了那么多次的伞,依旧觉得差了些什么。
有点想试一试,他觉得一直有什么引诱着自己,跟自己说,来吧,一跃而下吧,你想知道的都会有答案。
就在他抬手想将窗户推的更开的时候。 “咚”的一身闷响,好像是重物落地的声音,然后紧接着稀稀梭梭的一些零碎的声音,还有些听起来已经像是嘟囔,含糊不清的骂骂咧咧。
等一切又归于平静后,顾文煜伸手关上了窗户,转身回了卧室。
午后刺眼的阳光被挡住在了厚重的窗帘外。惊扰不了屋子内的安稳沉睡。大门被锤打的噼里啪啦,门铃一阵阵的响动。
盛夏在床上坐起了身,他等了片刻,很明显房屋主人根本没有起身的意图,门外的人也根本没有放弃的意思。
盛夏翻了个白眼,只能认命的去开门,他按压门把手往外推,一下没有打开,低头看了眼,发现被反锁。伸手旋转了一下反锁锁扣,还没有拉门把手,门就是一阵滴滴滴的急切的声音,随着一声”以识别,门已开。”
大门被打开了。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盛夏看着眼前还喘着粗气,额头都是汗滴的人,陷入沉默。挺好,总是在最尴尬的局面遇见最不应该的人。
贺余风从头到尾用眼睛扫视了一圈盛夏,门内的人穿着明显大一圈的衣服,一副刚起床的样子,露出来的肌肤还有各种可疑的痕迹。脸颊红肿,脖根处青紫一片。他轻挑了说了道:“行啊。看不出来,你玩的很大啊。”
盛夏感觉有点不舒服,无论是贺余风刚才那打量的眼神还是说话的方式,充满了调笑还透着点鄙夷。他和贺余风其实不算很熟,他们只是介于顾文煜存在而认识的人,贺余风对他一直算是客气。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变得阴阳怪气的。他停顿了后,忽视不适感,算是友好的道:“你找顾文煜吗?他应该还在睡。”
贺余风冷笑,妈的,这是在点我呢!他抬手往后缕了一下跑乱的发丝,眼角看了看盛夏脚下的拖鞋,是一次性的拖鞋,但是一脚有,另外一只光脚落地,显得很仓促,:“嗯,我知道,让他睡吧,我进去等。” 然后自顾自的进了室内,熟门熟路的打开了鞋柜,拿出了拖鞋,一双正式的居家拖鞋,换好拖鞋后,不无得意的慢动作穿进去,走进了室内。
留下盛夏尴尬的关上了房门,等他走道玄关背后,就看见贺余风已经在客厅沙发上随意的坐下,然后拿着手机点了起来,斜眼看见盛夏进来了,还询问道:“一起吃中饭吧,我请客。”语气很是敷衍,然后又阴阳说:“你应该没什么钱吧!对了,有什么忌口的吗?”
盛夏原本想说不用,但转头一想,都让你鄙夷了,这亏也不能白吃。
盛夏转而走到贺余风旁边,伸过手:“那谢谢了,我看看有什么好吃的。”
贺余风刷着手机的手指停顿住,然后抬头看着眼前站着的人,这行为有点出乎意料了。任谁听见这种明嘲暗讽的话,不说羞愧的流泪,至少也会下意识避开。盛夏这种迎难而上的个性,很少。但话都说出去了,总不能自己打自己脸。
于是把手机递给了盛夏,让他自便。
盛夏道谢,然后看了眼,是个内部APP。看东西都不便宜。他顺手点了几个看起来最贵的菜。
贺余风拿回来手机一看,有点哑然失笑,“你倒是真不客气。”
盛夏不解道:“请不起?不好意思,是我唐突了,要不然我自己煮点白粥也可以。”
贺余风接茬道:“来者是客,我兄弟的客人就是我客人,哪能让你吃白粥。”
“是吗?那提前说声谢了。”盛夏不再打嘴炮,他觉得贺余风的敌意来的太突然。难道,他误会了我和顾文煜的关系。他.....他吃醋了,他!喜欢顾文煜!不、不会吧。
贺余风特地用余光追寻着盛夏走的方向,是进的是客房。便放心的继续刷起了手机。
顾文煜一出卧室门,走了几步就看见贺余风坐在他家沙发上,用一种便秘到难以言喻的嘴脸盯着他,眼神凝成实质。
顾文煜在他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了下来。转了转脖子询问道:“你怎么来了?”
“呵,我为什么会来,你心里没有点逼数吗?我是吃饱了撑着了吗?”贺余风冷脸道。
顾文煜想起早上开机的那一瞬间,被轰炸的手机,心中明白,揉了揉头发,难得给了贺余风一个笑。
贺余风看到他没事儿,算是放心了。他放松式的揉了揉肩膀说:“什么情况?”
顾文煜疑惑的看着他。
贺余风手指往客房指了指。
“哦,同学一场,帮个小忙。”顾文煜起身去客厅的饮料柜拿一瓶矿泉水。
贺余风看着他的背影,打趣道:“我们,算上肚子里面的时间,认识快二十年了,我为你扛过打,挨过骂,我都在你家,穿了十年的鞋套,才有资格换得一双拖鞋,你才认识他多久?客房睡了,拖鞋也拿了出来。”
顾文煜转身也丢了他一瓶矿泉水,“别跟我演,就一双拖鞋。”
“呵,那是一双拖鞋的事儿吗?”贺余风试探道:“是谁说,只是个乐子的,我看你是彻底让人拿捏住了。”
顾文煜扫了眼他,真的就是个乐子,这句话在嘴巴边上了,但是想到盛夏上次听见自己和贺余风那些话,打住了。
贺余风看他有话没有说出,倒是真的意外,挑眉道:“怎么?不继续嘴硬了。”
顾文煜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警卫电话响了,顾文煜回头看向了那边儿,贺余风道:”应该是外卖到了,这都大中午了,我点了些芗泽居。”
说完就等着顾文煜去开门,顾文煜也等着他去,两人僵持了几秒,贺余风翻了个白眼道:“行,我信邪。你是大爷,你是爹,我是儿子,是小弟。”然后就走去开门拿外卖。
等两人把饭菜摆上桌子,盛夏还没有出来。顾文煜拿出手机发了个信息。
信息发送了一秒,盛夏房门的门就开了。
贺余风出言讽刺:“行啊,让我们两人伺候的,你是第一人。”
这句话敌意太大了,但是一想到两人的关系,盛夏觉得自己站不住脚,忍了下来,直接走了过去坐下来。
呵呵,真婊,刚才伶牙利嘴,现在老顾出来了就装乖巧。
三人开始吃饭了,面对着一桌子精心准备的佳肴,盛夏有点食不知味。
贺余风见顾文煜不想讲话的态度,只能把目光转向了盛夏。
贺余风道:“怎么样,菜好吃吗?”
盛夏吃着碗里的白饭,点头。
贺余风到:“那你吃什么白米饭,这几个菜不都你亲点了,怎么一口不吃。难以下咽吗?心有所愧?”
顾文煜放下了碗筷,眼神不善的盯着贺余风。
要是往常顾文煜这样子,贺余风肯定会有所收敛,但是他今天一肚子火没地发。顶着顾文煜的目光继续讽刺:“陈浚这次只能老老实实坐牢,你这招借刀杀人,因人成事,用的厉害啊。”
盛夏愣住了,他第一时间,就是去看坐在贺余风旁边的顾文煜,想看看对方什么表情。
贺余风见他这模样更是忍不住拍手叫绝:“可以,可以,你这三分恐慌,三分顾忌,三分自责,外加一分可怜,演的是让人拍案叫绝。”
盛夏的脸色白了几分,他眼神不善的看着贺余风,但是反驳的字一个都说不出来。
“贺余风。”坐在一旁的顾文煜出声,警告的意思很明显。
贺余风还是住嘴了。
接下来一顿饭,吃的静默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