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挂了急诊号,坐在候诊区椅子上发呆。
今天急诊人不多,没过一会儿显示屏上面就出现了盛夏的名字。盛夏拿着挂号单走进医生办公室。
一看盛夏这浑身是伤的,医生就皱眉道:“什么情况?”
盛夏看着对方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奶奶,不好意思说自己打架斗殴。
医生耐心的询问了盛夏的身体情况,然后开了一些单子做了基础的检查,最后似乎斗争片刻,还是开口劝说道:“你现在这个年纪还是要以学习为重。”
曾经的学霸,只敢点头。
医生继续苦口婆心的说,“要是有什么困难的事儿,多找老师聊聊,多跟家里说说。你现在遇见的坎你觉得比天大,十年后再看看,也不就那回事。人生还长。”
盛夏点头如捣蒜,一点反驳的语气不敢有。
门口传来一声嗤笑声,:“听见了没?小弟弟”。盛夏和医生同时转头,顾文煜依靠着门框哪儿,双手抱臂,正一脸兴味的看着盛夏被说教。
医生奶奶怒目道:“你笑什么笑。”她又目光在两个人身上一转,更为气愤拍着桌子说:“你是他哥!你怎么当哥哥?自己吃的油光水光,弟弟营养不良。弟弟被打成这个样子,你毫发无伤。”
十九岁的盛夏觉得自己被讽刺了。
十八岁的顾文煜笑的更是猖狂了。
“还笑呢?”说完医生奶奶又上下打量了一眼顾文煜,顾文煜是有点骚气在身的,他对自己的衣服其实挺讲究,碍于学生的身份,他其实日常也就带了个手表,但裤腿永远折叠到刚刚好角度,衣服必须熨烫整齐,鞋子必须一尘不染。她又转头看了看盛夏,狼狈不堪,心疼的情绪根本压抑不住。
她双目瞪的溜圆,训斥道:“只知道花枝招展,不干点人事。什么混账玩意。”
现役学校第一名,从未花枝招展,只靠天生丽质的顾文煜停止笑容,微微颔首。
盛夏冷笑的看着顾文煜吃瘪,心想果不其然,无论那个年代,食物链的顶端就是有文化的老奶奶。
医生奶奶鄙视完顾文煜,拉着盛夏的手温和的说:“等会检查做完了,如果没事,也别大意了,这几天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一定要及时就医,多观察。家里平常有人吗?”
盛夏低声道:“我一个人住。”
医生奶奶横眉冷对的注视着顾文煜,一言不发。但是眼神已经表达一切。
顾文煜老老实实上前,扶着盛夏站了起来,拿了检查单,“您放心,有人照顾。”
然后拉着盛夏逃离现场。
两人一路被关怀着做完所有的检查,感觉自己上了一整套心理建设政治思想课程,心路历程都可以书写一本打架斗殴少年回头是岸,走上社会建设的著作。
等两人再次坐上顾文煜家的车上的时候,都忍不住一起长叹了一口气。
这不约而同的默契,让他们两相视一笑。
“我还以为这世界上,没有人让你可以胆怯。”盛夏戏虐道。
顾文煜点点头,“讲道理的老人和不讲道理的孩子除外。”前者,你根本讲不赢他们这几十年文化沉淀。后者,你根本无法开口讲话。
盛夏想着刚才顾文煜最后那个落荒而逃的样子,好好回味一会儿,等他抬头看向窗外,这才发现不是他家的方向。
他转头疑惑道:“是不是走错路了。”
“没呢,这不是谨遵医嘱。”
盛夏诧异的看着顾文煜。
“去我家住几天吧。”顾文煜看着他这一副不可信的模样,伸出手在他瞪大的眼前晃了一下,“谁让我是做哥哥的呢。”
未来的某天,盛夏只能靠着短暂的甜蜜回忆度日的那段时间,这一刻,顾文煜放松的神态,微勾的嘴角,柔和的双眸,在他眼前缓缓移动的手指,还有窗外逆风而过的灯红酒绿,就像是慢镜头一样时而在脑海中播放着。
随着这些出现的,还有清晰而有力心跳声,像重击下的鼓点,刺激着耳膜和心瓣。如果非要给动心,一个明确清晰的时间点,那可能就是开始于此。
这是盛夏第二次走进这个房子,多份了陌生的熟悉感,却让他更为紧张了,他站在玄关处,有点进退两难。
他觉得顾文煜有点东西,两次他都是云里雾里,跟着对方回了家。这不会是什么新型杀猪盘。想到这儿,他觉得更好笑,他银行存款远比不上密码的人,真没有什么值得骗的。
顾文煜一眼看穿磨磨叽叽脱鞋的盛夏,“你再怎么拖延,也就两双鞋,两根鞋带。”
“顾,顾文煜,我觉得我还是回自己家,算了。”
“不用,我在家也挺无聊,正好缺个乐子。”
这话一出来,盛夏就不想走了,他问:“鞋放哪儿?”
顾文煜指了指一旁整面墙的鞋柜,示意他随便放。
等盛夏打开鞋柜,整整齐齐的各种限量球鞋,虽然他不是很热衷,但是没有不喜爱球鞋的少年,他还是来来回回好好的观看了一翻,然后把自己虽然也是个小名牌但已经洗到发白旧鞋子找了个空位,放了进去。
他在扫视的看了客厅一圈,没有看见顾文煜人影,有点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转了个圈。
“这儿。”一声低沉的声音响起,盛夏连忙寻声走过去,顾文煜正在餐厅拿着几张药品说明在看。
盛夏忙几步上前,”不用麻烦,我自己可以。”
顾文煜道:“我这哥哥地位要坐实。还是得付出点什么。”
“你付出的再多,也跨不过年龄的沟壑。”盛夏很是无语道。
“是吗?话别说的太早,也许某天、某地,你会心甘情愿叫我哥哥。”
盛夏脸色五彩缤纷。
顾文煜看着盛夏的脸由着白转红,由红转黑,在本是带着红肿青紫的脸蛋上,显得有点面目可憎。“你打什么算盘呢?”
盛夏轻咳,说道:“没呢,” 对着说明书晃动了下巴尖,“你看出结果了吗?”
“唔,这几个是外用,喷的,这两个一日三餐,一次一粒。”说完,就打开要药瓶,准备把要吃的药拿出来。
盛夏立刻一把抢过,“放、放着,我来。不用麻烦了。”药盖子已经被顾文煜拧松动了,盛夏这一动作,盖子晃动了一下掉在桌子上,转了两圈,停在桌子边缘。
顾文煜这才意识到盛夏有点局促,他笑到:“又不是第一次?”
盛夏真的是想跪下来,今天怎么会事儿,每次顾文煜说点什么,他都觉得是虎狼之词,有点言外之意,等会要去写两张试卷让自己冷静下。
他磕磕巴巴说道;“ 这几天打扰了,谢谢你,顾文煜。”
顾文煜闻声,故意应了句,:“不用,这不是正兴致高涨时期呢。”
盛夏脸色难看了几分。顾文煜看着盛夏的脸色了然道:“那天你在场。偷听到我和贺余风说话呢。”
盛夏道:“只是偶遇。”
“行。”顾文煜回了句,然后就没有继续就着这个话题往下了,却也没有解释什么。
“你吃药吧,我去洗澡了。你随意吧。” 打了声招呼,顾文煜就自顾自的回房间了。
盛夏紧紧的捏着药品,看着顾文煜转身进房间的背影,有点怅然若失。他其实是希望顾文煜解释一句,哪怕是随口说句那天只是个玩笑话,都会让他好受很多,让他可以给自己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让自己可以顺着台阶下来。他挺想和顾文煜做朋友。
但现在他知道,那些话或许现阶段来说,他之于顾文煜真的只是一个感兴趣的,偶然出现的意外。
顾文煜甚至不屑为自己的真实想法找一个体面的台阶,也可以说,盛夏不配他去为自己的想法找一个借口和理由,起码现在还不配。
盛夏想起了门口那副摄影作品,如果顾文煜是那个困兽,盛夏一定不是手握钥匙的那个人。他静静的看着顾文煜离去的方向,陷入沉思。
过了会儿,盛夏倒出了几颗药,然后将多余的放进去了药瓶,他将药塞进了嘴巴,没有碰桌上的水杯,借着自己点唾液,硬生生的吞了进去。喉咙被坚硬的物品划过的那一瞬间,干涩的异物感的突入,让他不自觉的喉咙发紧发痒。他用舌尖抵上了上颚,唾液分泌的使他舒服了几分。
等顾文煜收拾好出来,两人四目相对。顾文煜问了句:“吃过药了。”
盛夏点点头,然后说道:“我这几天睡哪儿。还是沙发吗?”
“不用,跟我来。”然后带着盛夏走到一个房间,是个客房。虽然没有人住,但是看得出有人经常收拾,干净整洁。
“谢谢。” 盛夏询问道:“我等会可以去客厅写作业吗?”
顾文煜看了看客房内的那个大书桌,疑惑的看着盛夏。
“我喜欢敞亮点的地方写作业。我会更加集中。”盛夏解释道。
顾文煜不太在乎说了句,“随意,都行。”
盛夏又继续问道,“你不用写吗?”
“你这是,邀请我一起写作业。”顾文煜挑眉道。
“嗯,我的成绩离我的目标还有点距离。”
“行,那就在餐桌上吧。” 说完顾文煜就准备离开,然后想起还有个事儿没有说,他又转身回来,挡住了快关上的门,“你有换洗的衣物吗?”
盛夏看了看自己,脏兮兮的一身,思虑道;“不知道等会洗了明天可不可以干。”
“所以你等会儿,准备裸着去餐厅写作业?”顾文煜问道。
盛夏有点哑然。
“我跟你拿件我的衣服,没有穿过的。稍等。”
等盛夏接过顾文煜递过来的衣服,就冲忙的去洗了一个战斗澡。
顾文煜比他高了点,衣服本身就是宽松版型,盛夏太瘦了,现在更像是小孩子穿大人衣服了。
盛夏只能弯腰卷了卷裤腿,但是不知道哪儿被激发了好胜心,又把卷好的裤腿放下。在腰腹处,往下卷了几下,放下衣摆根本看不出是卷过的。
等他收拾好一切,走到餐厅,顾文煜已经坐在椅子上刷着手机了,似乎在等待。
盛夏弄出点声响,惊扰了这空荡的安静。
顾文煜侧头看了眼,先入目的就是刚露出纤细脚腕的裤腿,在看看□□已经被拉扯到不像样,笑道:“看不出来你腿这么长,我穿着都快到脚底,你穿还可以露脚腕。”
盛夏摸了摸鼻尖,道:“我们身高其实差不多。”
“是吗?”顾文煜放下了手机。
盛夏都说道这个份上,只能强硬的点头,说,:“嗯,是的。”
然后顾文煜就突然站起来,直逼着盛夏而去,身下被突然来的压迫,移动了半步脚跟。顾文煜看着眼前直到自己眉眼间的脑袋顶,笑着说了句,“啊,半个头确实不算多”。
然后伸手从盛夏的耳边擦过,“啪”的一声,按了盛夏身后的开关,整个餐厅一下子亮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