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囚徒 第3章 一次聚餐

宁雪川在顾然的手机中输入了自己的联系方式，二人加上微信后，一起离开了会议室，然后一起打车去了陈鹏鹏订的饭店。其他同事早就到了，就剩下他们俩。顾然和宁雪川走进包厢，只剩下两个对着的位置。

宁雪川想走到那个靠近门口的位置，顾然却一把拉住了他，然后看着靠里那个空位旁边坐着的陈鹏鹏，开口道：“我有些工作要和你们老大说，方便让个位吗？”

陈鹏鹏是个心宽体胖没心眼的，还在大咧咧地说：“哎呀都下班时间了顾总，就别谈工作了，好不容易出来吃个饭的……”他还要再说，旁边的Linda悄悄拿手杵了他一下，陈鹏鹏被提醒后，看到了宁雪川被顾然拉住的手臂，而一向冷冰冰的宁雪川竟然没有礼貌地甩开，他忽然福至心灵，说道：“但是话又说回来，我们真的很重视这次交易，哪分什么上班下班的，饭可以改天再吃，工作可不能改天再谈。”他说完，麻溜地起身，像一颗球一样飞快地滚到了靠近门口的那个空位，离开前还不忘把旁边的座位拉开方便二位入座。

“好险！”陈鹏鹏心想，“差点一下得罪老大和顾总两个人。”

顾然于是理所当然地拉着宁雪川走到那两个相邻的空位坐下。然后他说：“大家想点什么点什么，不用顾忌我和你们老大。”请客吃饭的不是他，但是大家也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开始热闹地点起了菜。

大家点完了一轮，陈鹏鹏问宁雪川和顾然：“老大、顾总，你们有什么要吃的吗？没有的话我们就点单了。”

顾然还没有开口，宁雪川就对陈鹏鹏说：“他不吃姜，也不吃动物肝脏。麻烦鹏鹏和服务员说一下。”陈鹏鹏有些奇怪为什么老大会知道这些，但还是一一记下，点单的时候告诉了服务员。

顾然有些神色复杂地盯着宁雪川看。“九年不见，第一眼就认出了我，记得我九年前的电话号码，记得我的忌口，但是当初却可以一声不吭，就自己断绝了所有和我的联系，电话不接消息不回。小川啊，你究竟在不在乎我呢？”顾然心里想了半天，终究没有把话直接问出口，他怕宁雪川再次逃跑，他经不起再一个九年了。

服务员把菜上得差不多了，大家开始动筷子吃饭。顾然望向坐在旁边的宁雪川，他正在吃一碗鲈鱼羹，动作斯斯文文地。顾然于是想，像上次这样和小川一起吃饭，已经是多久之前了，都有些记不清楚了。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胳膊不时贴着胳膊、手指不时碰着手指地吃饭了。顾然夹了一只虾，剥了壳，放在了宁雪川的碗中，对他说：“吃吧。就算是你还记得我忌口的回报。”

宁雪川愣了下，没说谢谢，而是吃了那只虾，但是微微上扬的嘴角，和眼中的一些细碎笑意让顾然知道，他现在是高兴的。

他们就像从前一样一起吃饭，这件事让两人都感到很愉快。

二人吃着饭，没注意到桌上的其他同事们已经逐渐放开了。陈鹏鹏点了酒，大家边聊天边喝酒，拘谨的氛围不复存在。话题已经从最开始的“论一个好员工的必要素质有哪些”到现在的“扒一扒公司的惊天八卦”。Linda一时间酒意上头，和周围的同事分享起了今天早上得知的一个八卦：“哎，今早不是还有一个新鲜出炉的瓜吗，咱们老大，早上手被绑着来上班了！哎你们知道吗！看不出来我们老大私下还挺活泼啊哈哈哈哈哈。”这个消息的来源显而易见是林雨欣。

Linda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巧妙地赶上了两拨人聊天之间的空档，因此这番话便明明白白地传到了在场所有人的耳中。“哈哈哈”的尾音落下，随后是一阵诡异的沉默。

在这诡异又安静的场面下，Linda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正要开口找补两句，岂料这时顾然先开口了。

他神色自然地说道：“那条领带，是我绑的。宁总监，你打算什么时候还给我呢？”他的尾音刻意下压，显得低沉，又带上了一层挑逗的意味，听得宁雪川耳朵一热。

饭桌上的众人还没来得及消化掉“老大早上被领带绑着来上班”这一新鲜出炉的大瓜，又接收了“老大的领带是顾总给绑的”这一一鸣惊人的八卦，表情虽维持不变，但内心已经像瓜田里的吃瓜的猹一样上蹿下跳。顾总石破天惊的一句话让刚刚好不容易稍微活泛些的气氛又重归安静，桌上再次陷入诡异的沉默当中。

眼看着顾总和他们老大的关系就要在这沉默中一路滑向什么不纯洁的方面，气氛王陈鹏鹏勇敢地站了出来。他用一种故作熟稔的语气说道：“啊哈哈哈那看来我们的顾总和老大还是一对旧人，呸，旧识啊，二位之前应该是认识吧？”

宁雪川终于开了口：“我们是……老同学。”

顾然挑了挑眉，带着点不满的意味说：“只是老同学而已吗？”

“……”

宁雪川内心一时思绪万千。他与顾然之间，曾经是好朋友，再然后，双方之间多出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他们见识过对方的狼狈，也成为过对方的依靠。但最后，宁雪川用一句谎话，杀死了这过往的一切。现在他和顾然之间，如果非要说有些什么，那应该是仇恨与愧疚吧。种种过去缠绕交错，最后能说出口的，竟只有一个轻飘飘的“老同学”。

众人见他们的老大不答，开始打圆场。陈鹏鹏道：“看我们老大和顾总这关系，岂止是老同学呀，肯定是关系非常好的老同学！”

Linda作为挑起这尴尬局面的罪魁祸首也想要将功补过，于是主动说道：“对嘛，我就说咱们老大和顾总的关系不一般。既然是关系非常好的老同学，那么再见面用领带绑手玩下囚禁play什么的也很正常对不对，哈哈。”Linda干笑两声，旁边的东北同事李善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她的嘴：“你可快别说了。”然后，他展现了作为一个东北人的热场技能，爽朗道：“老大，顾总，我敬你们一杯，这段时间你们辛苦了！”说罢，干了一杯酒。

宁雪川拿起杯子，也想要一饮而尽，顾然拦住了他。

“酒量这么差劲，还学人家喝酒。”顾然有点嫌弃的说道，却把宁雪川手里的酒杯接过来喝了。然后对大家道：“大家想喝就喝，不想喝就不喝，咱们不搞酒桌文化这一套。”

他说这话的时候，与他冷峻的形象大相径庭，却又十分自然，好似这样爽朗大方才是他原本的性格。

大家于是吃饭的吃饭、聊天的聊天、喝酒的喝酒。当然，Linda除外，自从她两次语出惊人后，大家都拦着不让她说话，免得又爆出什么惊天言论。

虽然大家不互相劝酒，但是宁雪川和顾然为了礼貌，还是喝了几杯。宁雪川很快就有些晕了，他酒量本就不行，顾然知道这件事，所以高中和同学出去聚餐时，顾然从来都是严令禁止点酒。顾然人缘好，大家乐意听他的，导致在其他同学尝试喝酒抽烟的青春期，与宁雪川、顾然交好的那一帮子同学都是滴酒不沾，简直可以说是异类了。

但令人意外的是，顾然竟醉了。顾然酒量也并没有好到哪去，高中和宁雪川一块的时候，没尝试过喝酒，宁雪川离开后，作为顾氏企业老总的儿子，一般喝酒应酬也应不到他的头上。顾然最多是在别人给他敬酒的时候喝两口意思一下，并没有什么像样的锻炼酒量的场合。他现在的酒量，还是宁雪川一声不响地离开后，他借酒浇愁练出来的。

交易项目有了推进，大伙都挺高兴的，饭局的气氛越来越高涨。所以最后宁雪川和顾然离开饭店时，其他同事们已经醉的醉、晕的晕，三三两两地结伴离去。唯一稍微清醒一点的东北小伙李善，看见宁雪川有些吃力地扶着顾然，过来关心道：“老大，要不要帮忙？”宁雪川头有点晕，但脑子还是清楚的，他对李善说道：“没事，我没怎么喝，顾总喝的比较多。我照顾他就行，你去看看其他同事们怎么样吧，谢谢了。”李善回了句客气了老大，然后去照顾其他已经醉的不成人样的同事们。

顾然比宁雪川高出半个头，宁雪川扶起来有些费劲。顾然的一只手搭在宁雪川的肩膀下，头垂着，温热的呼吸喷在宁雪川的颈侧。他有些佝偻着背，靠在宁雪川的身上，二人跌跌撞撞地走着。宁雪川侧过头去，他看到了顾然英俊的眉眼和挺拔的鼻梁。宁雪川感觉心跳有些快，耳朵也微微发红，他的头好像更晕了。但宁雪川开口时，还是那副冷峻的声线：“顾然，你住在哪，我送你回去。”

顾然目光有些迷离，他的身子再往下倚了一点，更贴近宁雪川的侧颈，他微微侧过头，贴着宁雪川的耳朵，然后低声说道：“不，不回去。”片刻后，他又对着宁雪川说：“我想……我想去你家。”说完，顾然头一垂，彻底醉了过去。那咕哝的尾音，带着点请求的意味，有点像一个轻巧的撒娇，却重重打在宁雪川心上。

夏夜里的晚风温柔吹拂过。宁雪川的头脑彻底清明，他的心却狂跳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