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水母的冒险之后,何童元气大伤,不仅头昏脑涨了好几天,胸口也总时不时地穿过一阵凉风,让她忍不住地打寒战——而最最悲惨的是,她那只遗落在锅子里的宝贝钻石耳坠,回到现实世界后就像个坏掉的小灯泡一样,灰蒙蒙的再也不闪了!
可谓是□□和财产上的双重受创。
当然,这可不是说她的精神状态就好到了哪儿去。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何童对剧情都有些疑神疑鬼的过敏。嘀哩哩也体贴地只为她安排一些旅游式冒险。
比如说,两人去了一片像是撒满了银子和金子碎屑的海面骑脚踏车。
嘀哩哩将她那辆真的上过战场的破旧自行车重新修整、粉刷了一遍,并且听取了何童的建议,把车架漆成了像是原野一样复古又轻飘的绿色,车座则是亮棕色——她总是想要满足何童的每一个小小的愿望。
在车轮朝着海那边的太阳前进、贴着水面卷起一团团雪白泡沫时,何童就惬意地坐在后座,就着略带些咸味的温暖海风,大吃嘀哩哩准备的火腿三明治。偶尔有海豚或者鲸鱼好奇地从自行车一旁跃出海面,她立刻就要大惊小怪地催促嘀哩哩蹬得再快一些。
“可别被一尾巴打沉,沉到海底的什么龙宫里去了!我还没准备好开始新的冒险呢!”
一听到何童这些神经过敏一样的念叨,嘀哩哩便要偷笑着骑得离大鱼们更近些,甚至有时还会在鱼群之中穿梭,把何童吓得从后面紧紧地搂住她。
等碰到一些怪形怪状的岩石礁岛,或者覆盖着贴地的厚实植被的小小岛屿,两人就会停下来换班。
而有些邪门的是,在骑到海面倒映上一轮金红色夕阳的时候,两人遇见了一小块正漫无目的漂游的岛屿。岛上寸草不生,却孤零零地长了一株神气的棕榈树,大蒲扇一样的叶子直直地支棱着,像是静电里竖起的头发……
果然,何童刚一靠近小岛,短发就齐齐地竖起来了!
“……静电?一个有静电的小岛!”
何童颇是新奇地说着,回头捋了捋嘀哩哩也变得毛茸茸的脑袋。
而嘀哩哩,她捧住何童那变得像一颗棕色海胆的脑袋,一本正经地眨巴了好几下眼睛后,才恍然大悟地想起来,“……是这里!这里,就是当初用来关押蝴蝶的那个神秘小岛呀!”
结果就是大惊失色的何童立刻把还想要重游一下故地的嘀哩哩一把夹在胳膊底下——这比挟着一件厚重板正的羊呢大衣还要轻松,当然,嘻嘻哈哈的嘀哩哩要更滑不溜秋些——然后推着自行车,踩着海面“啪嗒啪嗒”地逃走了。
“我还没做好准备!”
在那之后,疑神疑鬼的何童就再也不肯去海上骑自行车了。
“……你知道的,蝴蝶的生命都很短暂,可是蝴蝶她却总不肯死。当然,童话世界里那些不肯死的生灵,都可以活得比原定更久些的,可是如果久了太多,那就糟啦!……对的呀,她不仅不肯死,她连变老都不肯!所以,她对我和小梦简直恨得牙根儿痒——因为精灵的外貌不会改变的嘛!……哼,才不用怕,大不了我再诅咒她一次。……哎你不知道吗,莹一的那个前未婚夫,脑袋出问题的那个,他就是我诅咒的呀,他只要在童话世界乱亲女孩子,就会变成青蛙!……”
嘀哩哩坐在黑胡桃木桌的对面,抱着一大杯浮着厚厚一层云朵奶泡的热可可,唠叨着她过往的诅咒事迹——她真的很擅长诅咒!
何童也抱着一杯热热的南瓜拿铁,尽着闺蜜的职责认真听着,时不时点头附和,说些“天哪不会吧”、“可不是嘛”之类的没有营养的闺蜜话。
南瓜拿铁上也浮着厚厚一朵奶泡。
何童想,这家咖啡店没准是和天空城联名的,所以才有这么多的云朵奶泡——是的,两人还跑去了绿野国。
街道拐角的小小咖啡馆里,摆着可爱的黑胡桃木桌子和高脚凳,水瓶里还插着些果子刚刚染上一些丹红色的山荔枝,空气里则是用来搭配咖啡的巧克力松饼和焦软的柠檬派的浓郁甜香。还有那些店员,个个长着一副世外净土的居民们应有的单纯面庞,单纯到原本为童话世界也有国家、社会和战争而焦虑的何童重新找回了人类小孩们是这个世界的中心的安心感……唔,总之,还挺不赖。
坐在咖啡馆一面亮晶晶的玻璃橱窗旁,何童听嘀哩哩讲了不少她以前的事情。不同于小梦那种沉溺于过往的老气横秋,嘀哩哩唠叨的样子很是甜蜜温柔。
何童晒着穿过玻璃窗子的金黄温煦的太阳光,看着对面说上几句话、喝上几口热可可的兴致勃勃的嘀哩哩,直觉得两人要变成两块玻璃窗口后的松软面包了,被太阳光烤得焦焦的、香香的,烤成金黄色。
——唔,这种惬意放松又甜蜜的感觉,简直像是在现实世界里约会一样……哦NONONO!
何童赶紧在心中大大地摇头。童话是童话,现实是现实,这边是这边,那边是那边,可不能混淆!洋葱噩梦里的小女孩就是前车之鉴!
她牛饮了几口混着香滑细腻的南瓜泥的热拿铁,把“如果这么健谈这么会诅咒人的嘀哩哩是我现实里的女朋友就好了”的大胆想象压进了肚子的深处。
绿野国还有简直称得上是宏伟的购物中心。
虽然相较于悬铃木里的那条旋转小街少了些神秘野趣,但规模之大、商品之多、秩序之井然,像模像样得直让何童觉得自己是在现实世界。
所以,当嘀哩哩牵着她的手,快乐地在那些琳琅满目的像旗帜一样从高高的天花板挂到地板、还卷成卷儿塞满了货架的手工羊毛织锦挂毯,地毯,和丝绸的、棉的、天鹅绒的各色窗帘里穿行时,她那已经被拿铁和松饼镇压的大胆想象又一次窝在肚子深处嘀咕起来。
——哦呦这跟和女朋友一起逛宜x有什么区别或许我应该买两支甜筒过来然后我就要偷偷地嗯哼不光明正大地咬她的甜筒一口……哦NONONO!!!
在肚子深处的想象和脑袋里的理智左右互搏得正起劲的时候,嘀哩哩牵着何童的手,绕过一个巨大的盛满了橘红色橡胶皮球的圆筒网兜,快乐地提议:“不如,咱们一起去逛逛这里的魔法变野商店吧!”
“‘变野’?”这个奇异的魔法名字将何童从那边拉回了这边,“是卖什么的?”
“哼哼,你到那儿看看就知道了!”
……嘀哩还是个爱搞神秘的呦!何童的理智高贵地宣布,我可不太喜欢神神秘秘,所以女朋友的事情……得再考虑考虑!
魔法变野商店在购物中心的三层和四层之间。这可是个玄妙的位置。
嘀哩哩神气地领着何童在货架之间穿行,然后沿着去往三层的楼梯向下走了半折,那里有另一个盛满了黄色橡皮鸭的圆筒网兜。绕过橡皮鸭们,是一小段纯白色的走廊,走廊尽头是一个鸡爪一样的三叉楼梯,沿着向上的那支楼梯往上爬,等看到一大网兜的小动物毛绒玩具时,就抓着网兜的那些菱形网眼爬到对面,然后后背朝下地跃下去,掉进一个装满五颜六色的毛绒玩具的四方房间……
“……要不要这么神秘?!”
何童第一十一次地扒开糊到自己脸上的毛绒玩具。
“就到啦就到啦!出去就是变野商店啦!”
嘀哩哩快乐地走在前面。她在毛绒玩具之间挤出的那窄窄一条缝隙就像是湿面团上的叠线一样,眨下眼就没了,这让跟着她的步子的何童没能轻松半点。当然,嘀哩哩可是无知无觉,依然是自顾自地神气着。
所以,等两人挣扎着找到四方房间一面的小门,何童肚子里的想象已经开始装模作样地踯躅起来了:如果有个这样不体贴的女朋友,那后半辈子可有罪受咧!
“到啦到啦!”
嘀哩哩快乐地拽着何童从毛绒玩具的胖软身体之间硬挤了出去,门外小小的走廊尽头便是其貌不扬的变野商店。
何童像乡巴佬一样跟在嘀哩哩后面,溜进了商店。
店门对面的墙上有两幅巨大的挂毯,何童定睛一看,却发现原来是栗子红棕色和墨黑色带白脖领的两张熊皮。油亮亮的皮毛上显着几道波纹形状的光泽。旁边的墙壁上也挂满了大大小小的或蓬松或油亮的金钱豹、绵羊、长毛兔甚至小家鼠的毛皮。
“……唔,这是,皮草店?标本店?还是人偶服装店?”总不能是穿上就能变野兽的魔法毛皮店吧?
“当然是穿上就能变野兽的魔法毛皮店啦!”嘀哩哩得意地揭秘。
她明显早有打算,干脆地从一旁的铁架上取下了一张小件的毛皮,诱惑一样朝何童摇了摇,立时便像是在手里吹动了一团轻盈的红色火焰,“何童,你想不想变火狐狸?火红火红的,还有精致的小黑袜子呦!穿着它,咱们就可以一起去冰天雪地里狂奔啦!”
……还是别了吧!谁知道这些是不是从真动物的身上扒下来的啊……哦这涉及到了环保话题!NONONO!
“还是算了,”何童语气诚恳地扯谎,“我可害怕这些变成野兽的魔法了。”
虽然盛情推销却遭拒绝让嘀哩哩有些失望,可是一听何童说有些害怕,她立刻莫名地又得意又甜蜜起来。
“那,那好吧。哎呀,其实这没什么好害怕的呀……那你要不要过来摸一摸这些毛毛?”
“我才……”
“除了变野的魔法毛皮,我们店里也有普通的人偶服装呦!”一个面相淳朴的店员走过来热络地搭话,“狐狸,猫咪,任何你想得到的毛茸茸小动物呦!”
这下何童更装模作样了,高贵地把下巴一抬,“谢谢,我没这种癖好。”
然后就丢下莫名其妙的嘀哩哩和店员,继续高贵地抬着下巴,边溜达边细细查看店里的其它货架。
商店一角还摆着一个用梧桐树的树桩和树干切片做成的错落有致的巨大摆架,每一个转着年轮的树干切片上都摆着几只小鸟的……唔,算是羽衣吧?估计是用来变野鸟的魔法道具。
何童凑近一块树干切片仔细研究。那上面摆着一只翅膀银灰、腹部粉红到淡葡萄紫的珠颈斑鸠,一只羽毛反射出绚丽的紫色金属光泽的大乌鸦,还有小小的一团戴着红橙色亮眼围襟的知更鸟,个个都像活的似的。
斑鸠的脖领有一圈黑地白点的珠花图案,像是戴着一条精致的珍珠排链。
何童多看了一眼斑鸠的脖领,就发现黑白相间的羽毛里有一支羽毛是银闪闪的,像是细长的什么钥匙或者拉链拉片。好奇地轻轻一拨,整件羽衣便“呲啦”一下解开,水一样从里面的榉木木雕上滑落了下来。
“客人,你想要试一试吗?”另一个面相淳朴的店员走了过来,“野鸟的羽毛要比野兽的毛皮要更贵些呦,因为体形更小,而且穿上后,就可以在田野林间飞来飞去了呦。”
哦?可以飞?何童看着被店员用手指提起来的柔软缥缈得像一片蚕丝手帕一样的斑鸠羽衣,心动得不行。
毕竟,做一只聪明又爱记仇的大乌鸦实在是很有意思……
不过,一想到价格昂贵,勤俭持家的何童立刻就停止了心动。可不好花嘀哩太多的钱呀——事实上,就在购物中心的一层,嘀哩哩已经神气地给何童买了一条华丽的钻石手链了,用来弥补她钻石耳坠的损失。
虽然身为一个大人,这样随便地收别人这么昂贵的礼物不太好……可又不是第一次收了。而且钻石耳坠的损失真的很悲惨。而且这条钻石手链实在美丽。而且这边这边,那边那边。咳。
所以,现在那条华丽的手链正流光溢彩地系在何童的手腕上,一颗颗大得过分的方形钻石紧紧地串在一起,直把何童的小脸给照亮,心给暖热。
何童从店员手里接过羽衣,装模作样地考虑了一会,就大言不惭地胡扯道:“算了。斑鸠不挑食,我怕我到时候乱吃东西。”
说着,就装作遗憾地把斑鸠羽衣重新覆回到榉木木雕上。
不知道羽衣是有吸附性还是有记忆力(这就实在太悲惨了),一覆上木雕就立刻柔软轻巧地贴合了上去,何童毫不费劲地拉上了银色羽毛的拉链。
“何童,你有看到什么喜欢的吗?”
嘀哩哩金光闪闪,哦不,喜气洋洋地跑了过来,凑到了何童身边,那副神气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买了什么好东西。
见何童正摆弄着一只活灵活现的斑鸠鸟,她立刻想要表现一番似的说:“呀!小鸟的羽衣!何童,咱们买一对这个吧,可以一起去野林子里飞着玩儿!”
和何童一起在绿油油、香馥馥的枝条花叶之间比翼双飞什么的……嘀哩哩只是想象一下,脸蛋儿就有些红了。
何童勤俭持家地摇头,还没等开口,嘀哩哩就又被另一边刺芹形状的花朵摆架吸引了注意力。
“呀!小蜜蜂!”
……嗯?还有小蜜蜂呢?何童也忍不住好奇地跟着嘀哩哩过去研究。
刺芹摆架上栖着两只圆滚滚的黄黑条纹的小熊蜂……唔,该说蜂皮还是什么……
“这对蜜蜂外皮也可以飞呦,当然,因为实在太小了,所以比野鸟的羽毛还要更贵些。飞得也会有些吃力,毕竟熊蜂的体型限制嘛!”
童话世界的售货员们实在都诚实得过分。
“唔,那给我们拿一对吧!”
嘀哩哩又要豪气地大手一挥了,何童忙扯住她的胳膊,“……先等等!这么贵,买它做什么?!”
“可以穿上它,一起去花丛游玩呀!没准还能飞着去花仙子王国呢!”
“那,那也不用这么乱花钱吧!而且,而且总得问问我的意见什么的……”
嘀哩哩眼睛亮晶晶的,反手拉住何童的手腕,手指还轻轻地在那条钻石手链上摩挲了两下,“哼,每次问你要不要,你都会说不要的嘛!所以,我当然要主动点。”
何童的脸蛋儿变成了玫瑰色。
肚子里的想象也终于财迷地大声嘀咕起来。大方又有钱就是最大的体贴呀有个这样的女朋友那真不敢想后半辈子会有多快乐blablabla……
连脑袋里的理智都没出声扫兴。
之后,两人又来绿野国玩了好几天。
除了钻石手链和蜜蜂皮儿,何童还和嘀哩哩一起把这里的咖啡、甜点和各种美食都几乎尝了个遍,逛街的时候还买了些漂亮裙子和鞋子。
而因为花仙子王国在童话世界的各个花丛之间穿梭不定,行踪成谜,所以两人暂时还没能穿着蜜蜂皮儿去花仙子王国冒险。但这也算不得什么遗憾,毕竟以后有的是机会。
所以,何童最近在童话世界的生活别提有多安逸滋润了。
除了这些,嘀哩哩还送了何童一顶冰蓝色的像简笔画一样的三角形王冠,说是用永远不会融化的魔法冰块雕刻的。这也是她的永远的爱的魔法,可以带进梦里去。
“戴上它,就可以做一个永远被爱着的小公主了呀!”
“唔,事实上,我打算以后都只做女王了。”
就这样,何童收下了爱的王冠,在梦里成为了快乐的女王……才怪!
本来何童对童话世界里的魔法能带进梦里这件事是有些存疑的。可就在她心焦如焚地坐在高考考场,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挤作文时,她突然觉得脑门上凉丝丝的,有什么东西箍在了脑袋上。
那个时候,何童才知道,这顶王冠原来真的可以带进梦里来啊……
可是,对于一个扭曲的高考生来说,被爱实在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或者说,噩梦完全不知道该用这个全新的节点路由到什么全新的快乐的目的地去。
所以何童只是在高考考场成为了女王。然后就想到女王也不可以高考失败。
——如果没有写完作文,那自己就只能在那个爱着自己的精灵的脖子上留下没有学历的吻痕。
然后就接着哭着编作文。
可以说,悲惨向了一个全新的角度。
当然,其它主题的噩梦也还是按部就班地进行着。从一些全新的角度。
是的,虽然上次得到了嘀哩哩绝对没有别的职业规划的承诺,可是何童依然还是会做些关于死亡的噩梦。唔,大概是因为嘀哩一看就有着严重的职业病的缘故吧,所以自己总是放心不下……
所以,死亡的噩梦里,嘀哩哩会在快乐又虔诚地为自己戴上王冠后死掉。
比如说,她那快乐的小脸会突然像是世上最珍贵的白瓷被兀地摔碎一样,无可挽回地出现一道道裂缝,然后那些碎片变成一片片形状不规则的银白色蝴蝶翅膀,绝情地飞走。被抛弃的心碎女王何童——这种称呼真的很荒谬——只能徒劳地试图抓住那些翅膀,看它们在手心里变成一小块银白色的余烬,只有暂时的虚幻的形状,手指轻轻一碰便变成粉末飘散。然后女王何童孤高地落下眼泪……
荒谬!这真的很荒谬!
至于噩梦之外的某些梦,也基本还是老样子。再加上一些王冠的元素。
是的,就是那些梦。咳。
说起这些梦,何童很是理直气壮。毕竟这个年纪,在那些不间断的噩梦折磨之下偶尔做点轻松快乐的春梦,实在算不上什么罪过。绝对算不上什么罪过。
梦里,两人会像以前那样,先按照何童以日常相处为灵感创作的剧本,装模作样地演上一段——比如说让嘀哩哩装模作样地慢吞吞地解自己的睡衣什么的——然后就不敢细想地在软乎乎的被子里滚来滚去。
最后,何童会很大方地让瘦伶伶的嘀哩哩趴在自己怀里。
两人会缠绵又甜蜜地看着对方的眼睛,间或理理对方的头发,再亲亲脸颊什么的,然后接着对看,总也看不够一样。
而在收到了爱的王冠后,这个时候的嘀哩哩就会从不知道哪儿拿出那顶简笔画一样的王冠,嘻嘻哈哈地戴到疲惫又发热的何童脑袋上。
凉丝丝的被爱的感觉,还挺不赖。
只不过,有一次戴上王冠后,嘀哩哩趴到何童的耳边,没有说起童年创伤,反倒是字正腔圆地念起“我就是女王”一类的歌词,直接把何童尴尬得五官扭曲着惊醒了——一种全新的“闹钟”。
唔,虽然多了些新的角度和新的元素,但从悲惨程度和精神状态上来讲,应该并没有,变得更糟吧……
倒是有一次,何童以为是春梦来着,因为嘀哩哩打扮成了小护士的模样,干净利落别提多漂亮了,还很古灵精怪地要来给何童搽药,手指轻轻的,说话也轻轻的,让人直觉得醺醺然、轻飘飘……即便在梦里也不忘自我约束的何童义正辞严,“这是对护士职业的性化!我拒绝!”然后高贵地离开温馨的围着白色布幔的诊疗室,“我回家等你下班!”高贵地出了医院,打了一辆出租车,何童就被拉去高考考场了……还忘记带2B铅笔!
何童忧心自己会两种梦掺杂着做,这可就糟糕了——梦里的最后一块净土也要被噩梦侵蚀了!
所幸,目前还没出现过嘀哩哩在不敢细想的时候突然碎掉的情况。何童想,起码要失序到这个程度,自己才可能有必要去医院。也只是有可能。
除了这些,梦里就没有什么新鲜事了。
而在现实世界,就更没什么新鲜事了。
每天沿着那条不变的路线去上班,再沿着那条不变的路线下班。一切都还是老样子。
乏味得像在织一条纯色的大平针围巾,一行上针、一行下针地来回,没有尽头一样。偶尔翻看工作记录和存款,会有“原来不知不觉已经织了这么长”的微弱成就感,可是未来的成品,一行上针、一行下针织就的浪费生命的单色针脚,实在是一眼看到头的乏味。
非要在这些乏味的针脚里翻出点什么的话……唔,最近在公司倒是经常会偶遇那位漂亮得不得了的宋歌。虽然何童自恋地觉得和她有些眉来眼去的互动,但实际都是些乏味的同事间的点头示意,连跟嘀哩哩报备的必要都没有。
除了这个嘛……对了,最近公司周年庆!发了不少自印的黑白包装的简陋花茶、咖啡,一些不知所谓的游戏纸牌,还有溢胶的钥匙扣。唔,还有几张打工人主题的文创贴纸挺有意思的……哦打住打住!把公司周年庆当成新鲜事的生活,实在是悲惨过头了!
就是这样,一行上针、一行下针地乏味地生活着,倒也没出什么差错。
现实,梦,还有现实和梦之间的童话世界,最近都稳稳地行进着。
像是怕何童生活得太平静一样,这天,何童在公司厕所遇到了来自童话世界的那个小精灵。
淡定地将她从冲水马桶冲走后,最近静水一样的童话世界的冒险也像是被丢进了一颗小石子,终于要有些新的水花。
等晚上十点,在一片白雪覆盖着的低矮小镇和嘀哩哩碰头后,还不等兴致勃勃的嘀哩哩开口,何童立刻就惊魂未定地打断了她。
“……先等等!嘀哩!嘀哩!嗬,你知不知道,你的那个闺蜜,那个爱神什么梦的小精灵!她、她,她要自杀!”
连说带比划地惊慌地讲完,何童瞪大了眼睛,等着嘀哩哩回应。
“哦、哦……”
“……‘哦’?!”
何童不满。这些精灵的职业病,可真是不得了!
“变野”这个词是从安吉拉·卡特的作品集里看来的,虽然感觉根据她的风格,这个词可能有点生活作风(bushi)上的隐喻,但也没在网上搜到什么,所以就直接用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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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猫咪的遗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