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水长谋 第6章 chapter6

常言道，钱难赚，屎难吃。

温雨眠从未像此刻这般意识到这句话的深刻含义。

和雷啸走太近果然麻烦。

第一天，从桌肚里翻出三条扭动肥噜噜身体的蚯蚓，温雨眠淡定地捏起蚯蚓软软的身体扔进楼下花圃。

朱婉尖叫着跑出教室。

第二天，是一只奄奄一息的小老鼠，被温雨眠拎着尾巴从桌肚里扯出，黑豆眼可怜巴巴的和温雨眠对视。在同学们的一片尖叫声中，她面不改色地将小老鼠扔进教室后方的垃圾桶，惊起一片鬼哭狼嚎。

朱婉疯狂给自己以及温雨眠桌椅消毒。

第三天，还没坐下，就听见“呱呱”的叫声，温雨眠低身探头，和癞蛤蟆看个正着。温雨眠找来条塑料袋，将癞蛤蟆装好，放进教学楼前的小池塘里。

朱婉密集恐惧症爆发，吐了一地。

第四天，温雨眠从桌肚里摸索出一个信封，拆开一看，是一封报纸字拼凑的威胁信：离雷啸远点，不然有你好受。

朱婉回身狠狠瞪了低头学习的雷啸一眼，这到底是什么红颜祸水！

至此，她对雷啸仅存的一点旖旎幻想因这些生命无法承受的小动物消失殆尽。

温雨眠反手将信纸撕成碎片扔进垃圾桶里。

离雷啸远点是不可能离雷啸远点，她有五万尾款没拿到手，况且爱徒进步速度让她很有成就感。

温雨眠这边淡定自若，写小纸条的女生赵娜不淡定了，见温雨眠迟迟没动静，还整天往雷啸身边凑，两人头凑头，忍不住酸气上涌。

这天，跑操结束后远远看见温雨眠落单，赵娜冲上去用肩膀狠狠撞了她一个趔趄。

温雨眠站稳脚步皱眉抬头，就见赵娜正挑衅地对她一扬眉：“你听不懂人话吗？说了让你离雷啸远点！”

温雨眠嫌恶地拍了拍被撞过的一边肩膀，仿佛沾染了什么脏东西一般，淡漠道：“听不懂狗吠。”

“你！”赵娜被温雨眠的神情和言语戳中痛处，咬牙切齿的模样恨不得把她吃下肚里去。

在温雨眠无甚表情的回视中，她挤出一个笑容，似是想要展现漫不经心、胜券在握，最终呈现的却是嘴角僵硬，脸部抽搐。

“今天中午放学，主教学楼五楼女厕所，敢不敢来？”

“知道了。”温雨眠回复三个字，转身扬长而去。

麻烦还是尽早解决的好，小动物虽然可爱，整天玩放生游戏也挺没意思。

中午，主教学楼五楼女厕所

吴盼双手不自觉地捻着，呼吸也急促了几分，她嘴唇嚅动半晌，到底还是开了口，“娜娜，那个温雨眠是高三年纪第一，我们为难她会不会被处分啊？万一她有个什么……”

没待她把话说完，赵娜就粗暴地打断，“怕什么怕，我们就吓吓她，又不是真的把她打死打残。”

见吴盼依旧惴惴不安的模样，赵娜啧了声，有些不耐烦，但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这种乖乖女胆子都很小的，随便吓吓就被吓住了。而且我们约在厕所里，又没有监控，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一旁的孙婷婷叼着一根烟帮腔，斜眼觑她，“就是，不知道你在怕什么。”

吴盼绞着手指，犹豫半晌，低下头，没继续吱声。

周日下午不上课，一层楼都没有人，厕所更是空空荡荡。

温雨眠一推开门，呛鼻的烟草味扑面而来，她嫌恶地扇了扇。

不远处传来一声冷嗤：“装什么纯。”

循声望去，透过香烟的雾气看到四个凹着造型女生。

那不羁的姿势，那桀骜的眼神让温雨眠回忆起幼时看过的古惑仔电影。

温雨眠噗嗤笑出声，四名女生感到被羞辱，也顾不上帅气的登场造型，赵娜一个眼神便围了上来。

其中一个女生一上来就攥住温雨眠的衣襟：“笑什么笑！欠教训！”

温雨眠低头看了看她白嫩的手，唇角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你们教训人之前都不自我介绍吗？”

众人对视一眼，赵娜冷笑：“呵，想要报仇？怕你？”

“赵娜。”

“孙婷婷”

“吴盼”

“钱芳”

“很好，”温雨眠笑：“我叫温雨眠，请多多指教。”

温雨眠唇角微勾的一瞬，赵娜突然觉得后背一凉，莫名觉得温雨眠这个笑容似曾相识。

寒意退去，她又暗自嘲笑自己，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家庭条件差到离谱的优等生，能掀起什么波浪。

“给个准话，你到底离不离开雷啸，”赵娜双手相扣揉手腕，“不离开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我对男人没兴趣，雷啸对我也没有兴趣，我们之间只是单纯的补课关系，通俗来说，我只是他的家教。你喜欢雷啸的话，我建议你直接追。”

温雨眠平静地陈述事实，以确保两人之间不存在任何误会，待会儿不会打错人。

赵娜烦躁摇头：“不行不行不行！”

近看之下，这温雨眠更漂亮，脸上几乎看不见一个毛孔，肤色白皙，五官精致，连她都没办法违心地说不好看，这样的美女整天在身边晃，就算现在雷啸不喜欢，万一以后日久生情怎么办？!

赵娜一脸厉色地瞪温雨眠，“别东扯西扯，你现在就给我个准话！到底离不离开雷啸！”

对上她下一秒就快要喷火的目光，温雨眠淡淡道：“如果你指不继续给雷啸补课的话，不行。”

赵娜面容扭曲，“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温雨眠懒得继续和恋爱脑废口舌，想速战速决，挑眉道：“怎么个不客气法？”

她向来不主动动手欺负人，正当防卫另算。

赵娜冷笑：“敬酒不吃吃罚酒。”

她给吴盼一个眼神，吴盼赶忙从旁边地上的书包里扯出语文书，起身按在温雨眠的肚子上。

“还懂挺多。”温雨眠微笑调侃。

用厚书本垫着打人痛且不留痕迹。

听闻这话，再加上温雨眠镇定自若的模样，赵娜不自觉地舔了舔嘴唇，刚才那种背后一凉的感觉又出现。

赵娜环视一圈，没察觉异常，吩咐道：“孙婷婷，你去外面看看有没有人。”

孙婷婷拉开门左右张望，很快缩回头，“啪”地重重关上门：“没有，一个人都没有。”

赵娜稳了稳情绪，左手揉右手拳头：“别怪我，怪只怪你自己。”

她左手飞快捂住温雨眠的嘴，右手握拳隔着书本重击她腹部，发出“嘭”的声响。

这一拳的冲击下，温雨眠微微弯腰，赵娜捂住她嘴唇的左手滑落。

下一秒，温雨眠站直身体，四人才发现，她脸上并无丝毫痛苦的表情，笑得一脸灿烂，黑亮的眸子盯得人心里直发毛。

温雨眠盯着四人的目光就像猛兽在打量自己猎物，她嘴唇轻启，吐出三个轻快的字来：“该我了。”

话落音的瞬间，温雨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过语文书，一记直拳重重砸上赵娜胸口。

赵娜闷哼一声，旋即倒地，双手死死捂着胸口，表情狰狞，痛得说不出话来。

其余三人整天跟在赵娜身后耀武扬威，但到底只是在象牙塔里横行霸道，欺负过的人多是唯唯诺诺，最多互相扯个头发放放狠话，此时骤然目睹赵娜被一拳打倒躺在地上，都吓得不行，全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

赵娜难耐的呻吟声断断续续响起，三人回过神来对视一眼。

孙婷婷咽下一口唾沫，壮胆般大喊：“我们给你拼了！”

三人齐齐往上扑。

温雨眠动动脖颈，看向三人的目光中带上几分赞赏，这些人本事没有，还挺讲义气，可以考虑下手轻点。

三人扑至近前，温雨眠拳头紧握，乱战一触即发。

“嘭”

厕所门被猛然推开，撞到墙上，又反弹回来。

空气中尘埃翻飞。

男人的厉喝在门口响起：“你们在干什么！”

几人齐刷刷转头看向门口。

温雨眠刚辨认清这人是新上任的教导主任，这边孙婷婷就连跑带扑地跪坐到人脚边，抱着大腿哀嚎出声：“孙老师，你给我们评评理！”

温雨眠淡定抱臂，她倒要看看这人能编出个什么花来。

孙志平皱眉：“到底什么事儿？”

孙婷婷抽噎道：“温雨眠把娜娜约到这里见面，娜娜不敢一个人来，让我们陪……”

孙志平不耐烦：“说重点。”

“温雨眠不允许娜娜喜欢雷啸，说如果娜娜再靠近雷啸，见一次打一次。你看，她把娜娜打得都站不起来了。”

说完，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温雨眠：……

温雨眠：？？？？？

温雨眠被气笑，还真编出了花来，而且声泪俱下，这人不去当演员简直浪费天赋。

教导主任办公室

李老师赶来，教导主任办公室门开着，她一眼便瞥见站在墙角的温雨眠。

站在一起的其他四人弓腰垂头，唯独温雨眠最出挑，她微微侧头望向窗外，面容平和，肩背挺直，如若不是事先知道她和人打架被教导主任抓个现形，还以为她是来这儿欣赏风景的。

不好在人看起来应该没事。

刚接到孙主任的电话说温雨眠和人打架，她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就害怕这个宝贝疙瘩受伤。

李老师箭步冲进办公室：“孙主任，到底怎么回事？”

孙志平没来得及开口，身后又急匆匆走进一中年男人，是赵娜四人的班主任。

孙志平神情严肃地示意两位老师在办公桌对面坐下。

“孙主任，到底怎么回事？”李老师拉开凳子坐下，朝几名学生看了眼。

孙志平招手示意五人上前：“你们自己说。”

孙婷婷抢先将刚才那套说辞重复了一遍，声情并茂，还现场演示温雨眠打赵娜的出拳动作。

赵娜配合地按着胸口，表情痛苦：“老师，我胸口现在还在痛。”

听到雷啸的名字，李老师腮帮子就发酸，她这得意门生不会真载在雷啸这小子手上吧。

这又是飙车又是打架，怎么可能不影响成绩！

分班那阵，她怎么就鬼迷心窍同意让雷啸插进他们班！

此刻的她恨不得穿越回抹不开面子同意雷啸插班时，抓住那时自己的衣领，将她脑子里的水疯狂摇出来，估计能淹没整个瑾城。

李老师内心疯狂咆哮，面上却一如既往的端庄：“雨眠，事情是这样的吗？”

以她对温雨眠的了解，这小姑娘内里自有傲气，就算她真对雷啸有意思，也做不出不让别的女生靠近雷啸这事儿，只会公平竞争。

温雨眠状若不经意地瞥了赵娜一眼，赵娜全身寒毛都竖了起来。

她神经紧绷，戒备地瞪视温雨眠，随时准备反驳她。

温雨眠颇为无奈地冲李艾一摊手，“李老师你是知道的，我受雷啸同学母亲的委托，目前正在给他补课，但这位名叫赵娜的同学不允许我给他补课，让我离他远点，我当然不愿意，定金都收了，没有食言的道理，她们就动手打我。”

赵娜三番五次想打断温雨眠的话，被孙志平眼神制止，待温雨眠说完，她迫不及待地后到：“胡说！！老师她胡说！分明是她不允许我靠近雷啸！！”

温雨眠眉峰一挑，“不扯这个，没意思，有眼睛的人都会有自己的判断。”

话到这里，她顿了顿，众老师齐刷刷地看了看温雨眠，又看了看赵娜，目光里直白的内容把赵娜看得满脸通红，一瞬间暴怒喊道：“你们不能以貌取人！长得好看了不起啊！”

“谢谢你夸我长得好看 ，”温雨眠露出个甜甜的笑容来，“不过我现在想说点有意思的，比如此时此刻装在你口袋里的香烟。”

就你打我我打你，谁不准谁靠近雷啸这种扯头花的事情，没证据的情况下根本扯不出个所以然，最后还有可能各大五十大板，还不如扯出对方绝对抵赖不掉的事。

相互攀扯只会狗咬狗一嘴毛，打蛇七寸才是上上策。

什么？有烟！学校分明三令五申不能抽烟！

孙志平原本就黑的脸色这时更是黑得像锅底，学校最近正在创优，这个节骨眼上居然还有人敢带香烟来学校！万幸是自己率先发现，如果是前来检查的领导发现，那后果他想都不敢想。

孙志平粗眉一竖，呵斥道：“还不交出来！”

四人齐齐打了个哆嗦，但没人敢动。

今天为了更有气势，赵娜特地带了一包女士香烟到学校。

而那包香烟，现在正安静地躺在她校服口袋里。

赵娜觉得自己的肺都要被气炸了，刚挨了一拳的胸口一抽一抽地痛，梗着脖子到：“我是带了烟，但是温雨眠真的打了我，不信你们看！”

她跑不掉，温雨眠也别想好过。

她拉下衣领，露出雪白的胸口，伴随着呼吸起伏，白白净净，看不出半点被打过的痕迹。

赵娜也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白皙无暇的皮肤立刻提醒她关于那本语文书的一切，表情瞬间扭曲起来。

“够了，”孙志平别过眼，神情尴尬：“把衣服拉好，小姑娘家家的，怎么动不动就坦胸露，露背的，这里还有两个男老师在。”

“主任，张老师，你们相信我，她真的打了我，好痛，我现在呼吸都同，可能骨折了！我要求去医院检查！”

赵娜是真痛，最开始剧烈的疼痛好转些后，现在是一呼吸就痛，特别是深呼吸时，感觉有人拿着针在不停地扎她肋骨。

在座三位老师心里都已经认定赵娜四人抽烟还说谎，但面对学生的伤情也不敢掉以轻心，孙主任立刻让赵娜班主任带着她去隔壁医院挂急诊做CT。

赵娜和温雨眠错身时故意用肩膀撞温雨眠，留给她一个你等着瞧的眼神，胸口那么痛，肯定能查出些什么。

温雨眠回她一个淡定的表情，她出拳的位置并不危险，收了力，还隔着一本挺厚的语文书，能查出问题才奇了怪了。

赵娜的描述更像是骤然被打，触不及防摔倒后岔了气。

这个画面落在三位老师眼里，内心都更加确定赵娜四人的“罪行”。

转天下午，李老师把温雨眠叫到办公室，没待温雨眠说话，就兴致勃勃地讲起张老师昨天带赵娜去医院的后续。

“……做了CT，加急做的，出来后医生看了说没问题，赵娜不依不饶，说不可能没问题，她胸口痛得快要昏死过去了，肯定有问题，要求医生做核磁共振，抽血。”

“你猜医生怎么回答她的哈哈哈哈哈哈”，李艾笑得前仰后合，“医生毫不客气地怼她，你活蹦乱跳的能有什么问题？！”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李艾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赵娜说，她说，你懂不懂，抖音上说了，出车祸后，活蹦乱跳的这类人才是最危险的，很有可能伤到内脏。”

“医生反问她 ，你这是出车祸了吗？”

“赵娜说，不都是受伤，能有多大区别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赵娜说如果医生不给她开检查就去投诉，医生只好写了个情况说明让她自己签字，然后把她提的检查全开了。”

“今天上午结果出来，张老师带着赵娜去找那医生看。医生看完报告只说了一句话，你知道说的是什么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温雨眠摇头。

“医生说，哈哈哈哈哈哈哈，说建议高中生少看点抖音，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是没看到，张老师给我讲的时候，那个脸黑得哦，比乌鸦的羽毛还黑哈哈哈哈哈哈”

事情发展到这里，赵娜四人在学校抽烟还攀扯同学已经成板上钉钉的事，再加上老师们对温雨眠的学霸滤镜，赵娜四人最终被孙主任责令一人写一份1000字的检讨，下周一在学校大会当众检讨。

周一赵娜四人当众念了检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风平浪静，几人都没有作妖。

温雨眠便没再注意她们，她学习之外的心思都在春天上，草木抽芽，虫鸣鸟叫，整个世界的热闹让她内心被填满。

复习的日子里，窗外春意渐浓，雷啸总是空白的考卷也渐渐覆盖上笔锋利落的作答。

似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温雨眠满意地翻看雷啸试卷，眉眼舒展，同一时间，雷家别墅里，气氛压抑，几人的表情阴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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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chapter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