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才是狗。
有这么形容人的吗?
喜漫不满的瞪过去时,竟难得看到林向珩笑了,笑意清楚的浮上了眼底。
他从柜子里拿了一双拖鞋给她。
毛绒绒的粉色。
赵喜漫以前喜欢这类的毛绒玩具,学校旁边有个电玩城,她每次进去抓娃娃,总要带一两个回来,她超爱的有一只月兔和小眠羊,还打了可爱的腮红,粉粉嫩嫩,特惹人喜欢。
赵喜漫为了彰显自己不是个小心眼的人,每次抓到这些娃娃也会分给林向珩一两个。
他当然对这些不感兴趣。
但赵喜漫的礼物嘛,得收着。
不然女朋友要跟他闹脾气。
现在的这双拖鞋上就有一个可爱的月兔。
“你还穿这个?”赵喜漫穿上,正好是她的尺码。
“以前买的。”林向珩没再说。
她的脚码她喜欢的风格,说是以前买的那肯定也是给她买的,只是赵喜漫惊讶的是,就算是以前买的,现在竟然还在他的鞋柜里。
并且看起来很新,没有落一点灰。
多问显得她自作多情,赵喜漫闭嘴。
“坐。”林向珩示意一句,然后他去给她倒水。
他也没问她要喝什么,给她倒了一杯温水,加两勺蜂蜜,刚从外面寒冷的环境中进来,这一杯水暖烘烘的。
他进去房间拿东西,赵喜漫坐在沙发上,边喝水边打量。
和六年前一模一样。
他家这老房子是当年他父母亲装修的,二十年前的审美,除了沙发新换过,其余基本没有变。
她脚下是毛毯,短绒密集的毯子,她记得她从这沙发上摔下来过,撞得屁股疼,林向珩给她涂药,她建议说最好在这里放一块毛毯。
他淡声说她矫情。
不过毯子还是有了。
房子是三室一厅,一百三十多平,客厅挺大,现在一直都只有林向珩一个人住。
他找东西有好一会儿,赵喜漫也不好催他,慢吞吞的已经把一杯水喝完,他才从房间里出来。
他手上拿了一个大箱子。
箱子看起来有点旧,但很干净,赵喜漫都准备好去接这个箱子,林向珩却把它放下,把盖子打开。
里面有很多小物件。
有一个粉色的头绳。
是赵喜漫以前学人家说什么彰显主权用的,不然追林向珩的人那么多,得从源头上扫清麻烦。
有一条黑色的走针歪扭的围巾。
赵喜漫跟外婆学织围巾送给林向珩,不过她动手能力太差,最后还是靠林向珩自己完成了后面的步骤。
还有她抓到的那些娃娃,几个情侣款的挂件——
说是情侣款,赵喜漫的早就不见了。
每一个小东西都是一样属于他们的回忆,即使小到容易被遗忘,还是被他好好收了起来。
其实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也没有很大件,赵喜漫不知道为什么林向珩一定要让她跑一趟过来拿,说实话他如果真的不想要了还要还给她,让跑腿的跑一趟也是可以的。
“就这些吗?”喜漫向他确认。
“不是。”
这些是她给的,但还有他给的。
他来不及给出去的。
“能等我半个小时吗?”林向珩问她。
他说他要出去一趟。
明天是周末,她今天晚睡一点不是什么大事,来都来了,该拿的东西一次拿走。
免得再有什么。
于是她答应。
林向珩给她打开电视,从柜子里拿了零食出来,屋里温度上来后,他适当的把空调屏幕上数字调低,然后又穿上外套,出门。
就剩下赵喜漫一个人。
她没看电视的心思,这年头很少看电视了,说实话,她已经有好几年没见着过这玩意。
电视里在放一部古装剧,喜漫看了一眼。
她视线忍不住往箱子里。
“赵喜漫你脑子能想点有用的吗?”
“也不知道你是自己折腾自己还是来折腾我。”
“你啊,赵喜漫啊。”
难言的酸涩被打翻,在她心底化开,她低头,睫毛有点湿。
她真的有想过,如果那一年没有发生那些意外,如果她没有离开,那么六年前的林向珩,会怎样爱六年前的赵喜漫啊。
抵死难言的爱意,汹涌澎湃。
喜漫把盖子合上。
她不能再看了。
林向珩说半个小时,但她等了快一个小时,还是没看见他回来。
也不好给他打电话。
生疏和不方便。
喜漫躺在沙发上,上下眼皮在打架。
很难得,她在这里竟然能够睡得安心,像是久别重逢的地方,还带着她的记忆和味道,让她心安落。
一个多小时后。
门口传来细微的声响。
林向珩猜到她可能睡着了,他脚步很轻,连开门的声音都是,一点点把门推开,他换鞋进来,把手上的盒子放在鞋柜上。
赵喜漫果然睡着了。
她睡得很乖。
脑袋枕在沙发靠背上,歪过去一点点,两只手搭在腿上,呼吸声平缓。
林向珩走过去,没有喊醒她。
赵喜漫自己醒来的。
醒的时候都快十二点,电视早关了,寂静无声。
她坐起来,说“不好意思”。
林向珩没说话。
赵喜漫问:“你去拿什么了?”
林向珩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
十一点五十三分。
“拿了些礼物。”
林向珩身边还有个小袋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拿过来的,他拿出来,里面是一套毛绒绒的物品——
帽子,围巾,手套。
不是买的,是自己织的。
赵喜漫看了一眼。
她没见过。
记错了吧,这些不是她的。
“是准备要送给你的。”林向珩说:“我认为也算你的东西,不应该继续放在我这里。”
送给她的?
什么时候要送给她?
赵喜漫是想不起来,不过林向珩的态度让她没办法说“不”,于是她只能干巴巴的说了句“谢谢”。
拿走……就拿走吧。
也都不是太重。
这个点她该走了吧,这也太晚了。
大厦下面那盏灯这两天坏了,她这么晚回去灯不亮,有一段小巷还挺让她害怕,搬着东西又走不快。
赵喜漫已经开始担忧。
“还有。”林向珩把放在鞋柜上那个盒子拿过来。
是打了蝴蝶结的方正小盒子,他提过来时喜漫已经闻到奶油的香味,她愣住,接着果然看到盒子里的蛋糕。
奶油小蛋糕,也就普通的漂亮。
可是为什么要有蛋糕?
赵喜漫自己都想不起来,时间走到零点,她听见林向珩用端正,醇厚,宛如寒风裹挟的声音对他说:“赵喜漫,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
今天是几月几号啊?
是农历的十月十八吧。
不对,过了零点了,是十月十九。
十月十九是她的生日。
恍然想起这件事的赵喜漫愣住,她视线最后盯着那个蛋糕,耳边回想着他刚刚说“生日快乐”。
她这几年都不过生日。
有一年过生日,她刚做完手术,躺在病床上。
她麻醉醒来后,记起是自己的生日,拿着护工阿姨给的面包,她一个人默默的许愿,那一年的生日愿望是,她想快点好起来。
她想健康的长大一岁。
后来的几年她都不过生日。
因为说不清那到底是生日还是苦难日,而且也没有人给她过,她自己买个蛋糕,又吃不完。
干脆不过了。
她不知道多久没有听到“生日快乐”这四个字。
不是这个日子多重要多有意义,也不是这四个字多难得,是因为赵喜漫知道,简单的这句话,后面包含着最平淡的祝福,关切,和给予了太多的希冀。
它是“生日快乐”,又不仅仅是“生日快乐”。
原本已经湿掉的眼眶有热泪涌出,赵喜漫还愣着,她来不及收回这汹涌的情绪,眼泪“啪嗒”掉在了她手背上,烫得她手在抖,她眨了眨眼睛,伸手去擦眼泪。
“一个蛋糕而已,有什么好哭的。”林向珩声音轻的听不出情绪,他把盒子上的蝴蝶结打开,手背的青筋又蜿蜒凸起几分,他低着头,没有看赵喜漫。
他这个蛋糕不是太精致,不像是甜品师的作品,或许是学徒做的。
但林向珩不像是会为这样的作品买单的人。
他的要求还是颇高的。
此时在静谧中,他很缓的调整着自己的呼吸,控制下声音里一点异样。
“刚刚看到这些,突然想起,是你的生日。”
“正好这些是没送出去的生日礼物。”
这些围巾和手套,摸起来都特别暖和,暖到心里去了。
为什么呢?
因为他织的时候,爱她爱到骨子里去了,他心里想的都是赵喜漫,把脑袋蹭在他手边撒娇的赵喜漫。
现在他不会了,那些临时学的织法针脚,早就忘记了。
“嗯,没什么好哭的。”赵喜漫喉腔里也疼,所以声音都不清晰,她起身,也要伸手去提那个蛋糕。
“我一起带回去吧。”
“吃了再走。”林向珩都已经打开拿出刀叉准备切开了。
没有吹蜡烛的仪式,他给她切了一块,赵喜漫接过,拿勺子低头吃。
吃了两口,她觉得胸腔里窒息的发闷。
她指尖掐出血色。
低声里她用一种近乎肯定的语气,闷闷的。
“林向珩,这是你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