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我下楼的时候,撞见……撞见两个男的……呃,就是那什么……”
“接吻吗?”沈玉堂看他一副别扭样子,盲猜道。
“嗯。”蔡知远得救一般松了口气,平时咋咋呼呼的,但是撞见这种事他还真没法淡定。
“我记得走廊上不是有装监控来着吗?”陈岁安靠在床边,“胆子这么大不怕宿管在监控里看到啊?”
“你不说我都忘了,他们可能也没注意吧。那个,我没有别的意思啊,毕竟我一个直男,头一回看到这种肯定就,嗯。”
这话是解释给谁听的自然不用多说,沈玉堂摩挲着铅笔,脸上泛起一层薄薄的无奈。
“不用这样,没关系的。大家聊天正常聊就行,我要是哪里听的不舒服会说,不用每次都为了顾及我放不开。”
蔡知远看着他,良久才点点头。然后瞬时间哪根神经终于连接成功似的,开始一顿轰炸。
“我看着好像是两个新生,新生啊!现在才开学不到两周,你说跟我们同届或者学长也就算了,他们现在才认识多久?”
“说不定是之前就认识呢?”陈岁安打开柜子拿出包薯片,“不是没可能对吧?”
“确实。”沈玉堂边画边搭腔,接了下铺递来的零食投喂,“当然也不排除两人一见钟情的可能性。”
“不管怎么样,总不能这么无所顾忌吧。”蔡知远嗦了口面,嘴里鼓鼓当当说起话来倒是毫不含糊,“这种时不时就有人路过的地方他们都敢这样,真不怕哪天谁受不了了去跟宿管举报啊。”
“大部分人看到就看到了,哪里会管那么多。就像我们刚刚在食堂吃饭的时候,不照样有对情侣坐我们对面腻歪,谁管得了?”
“什么东西管不了啊?”肖青月突然开门进来,毫无通知的来访将三人都吓了一跳。
脏话险些出口,陈岁安赶紧收住:“没什么事,随便说说而已。月姐吃不吃薯片?”
“吃呀。”肖青月满脸笑意,伸手从薯片袋子里拿了一片,“我还以为你这个宿舍长在哪方面管不住他们呢。”
“没有没有,我们寝室多老实你又不是不知道。”说完这话他就下意识瞥向旁边吃泡面的蔡知远。
对方虽然在匆忙之下反应迅速地用身体挡住桌上的泡面,但是脸上那股心虚劲却无法掩饰。
不过就算他演技再好也没用,刚才还没进来前班主任就已经透过门上的小窗户探查过屋内的情况了。
“知远。”肖青月笑眯眯地转向蔡知远,“别挡了,我都看到了。你之前不是答应我要好好去食堂吃饭吗?怎么又吃起泡面了?”
“这个嘛,今天我去得晚,食堂没有饭可以吃就剩粉了。”蔡知远反应极快,“月姐,你知道的,我吃粉很容易身体不舒服,下次,下次我一定吃食堂。”
“真的吗?”肖青月不太相信地问其余两人。
不得不说这借口找的是真的好,除非亲自去食堂确认,不然基本上不会出什么问题。
陈岁安和沈玉堂在他挤眉弄眼的求救中点了点头。
“那你们两个吃饭了吗?”肖青月又问,听见他们都给出肯定的答复,便开始语重心长,“你们马上体测了,要多吃点有营养的,不要总是吃泡面,体质不好的话一千米怎么跑?”
经她这么一提醒,几人才想起来还有体测这么一回事,瞬间头疼不已。
平静的生活像是被折起一角,要开始有所改变。
“行了,我去隔壁寝室看看,这次没带什么东西,下次给你们买水果哈。”
门一关,宿舍里叹息声连连。
三次体测,一年一次,通过两次即可毕业。
虽然难度比起中考体育已经降低不少,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家的体力总归会有所下降。
由于新生军训的原因,操场暂时空不出来,他们的“死期”得以延后到下周才进行。
陈岁安倒不是很慌,他平时没少在运动方面花时间,比寝室那帮时不时就躺下装死的家伙要好的多。
对付体测肯定是没问题的,就是觉得麻烦。
因为出不了教室,这周的体育课就先让他们在班里测量身高体重,以及肺活量。
按照学号,陈岁安是第一个上台测量的。
本以为可以最先结束好回座位上看课外书,结果没想到因为字太好看被体育老师抓住,留下帮忙做起了记录的工作,拒都拒绝不了。
往年测身高都是用的卷尺,今年换了个新玩意儿——身高测量仪。
学校说是因为方便又快捷才改用的这个,但在陈岁安眼里不过就是个智商税罢了。
至于为什么这么说,是因为这在陆续上台的同学们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沈玉堂,身高178,体重……”
听着那比本子上记录着的一年级的身高还要少个两厘米的数字,陈岁安忍不住笑道:“不对吧老师,他一年级的时候量都180了,这次量才178?不好使啊这东西。”
体育老师凑过去看本子上的记录,“嘶”一声后,看向沈玉堂,开玩笑道:“你怎么一年过去没长高反而还缩水了?”
沈玉堂有些无奈,本来是笑不出来的,实在是耐不住周遭的气氛,没两秒便破了功也跟着乐,“这可不是我缩不缩水的问题,老师,这测量仪真没卷尺好用,要不还是改用卷尺吧。”
这话道出不少人的心声,本来就觉得自己不应该一点儿没长个儿的同学纷纷喊着让体育老师换卷尺给他们重测。
迫于压力,老师最终还是妥协了,“行行行,想重新测的同学一会儿再上来测一次。”
然后亲自回办公室拿了卷尺过来。
“182,看来还是有长高的。”重测后的身高总算合理,底下的同学更加跃跃欲试。
做完记录回到座位上,陈岁安忍不住调侃自己的同桌:“如果我没提那一嘴,以后毕业报告上身高那栏你可就真成缩水小饼干了。”
沈玉堂喝着水,笑而不语。
“话说回来,我记得你之前跑步还挺费劲的,下周的一千米没问题吗?”
“应该吧,及格应该还是可以的。”面对陈岁安的发问,沈玉堂平静回应,毕竟结果如何还得看他当天的状态好不好。
不过他的状态好不好不知道,反正体测当天陈岁安想死的心是达到了顶峰。
不知道究竟是自己的肠胃不好,还是食堂的饭菜真的出了点毛病,陈岁安从吃完饭到教室后连续跑了三趟厕所,魂都快丢厕所里了。
整个人看上去虚弱的不行,嘴唇都泛着可怖的惨白。
他生无可恋地捂着肚子趴在桌上,额头上都开始冒起了虚汗,嘴里念叨:“我这辈子最大的败笔就是吃了学校的食堂。”
“你俩不是一起吃的食堂吗?”蔡知远趁着前座同学离开的功夫蹭到个位置坐下,“怎么玉堂没啥事,你反倒不行了?”
陈岁安听他在耳边叨叨跟蚊子在身旁飞一样,嗡嗡的,“我哪知道,滚边儿去,别烦。”
“可能是因为吃的东西不一样吧。”沈玉堂替他接了杯热水,皱着眉头看上去有些担忧,“要不去医务室看看,晚点更严重了怎么办?”
“算了吧。”陈岁安摇摇头,脸上满是抗拒的神色,“去了估计直接开假条回家,麻烦的要死。没事,晚点就好了。”
学校医务室就一个年长点的校医能提供点帮助,偏偏他值班的时间不在上午,现在去医务室最多就是领张假条回来。
好在情况并没有那么严重,上午的课上完一半他就恢复得七七八八,还能跑上跑下去帮老师搬作业,自然不需要去什么医务室。
下午的体测,男生先分成两批跑一千米,女生则是由班长带着去测仰卧起坐。
午休时还和室友闲扯绝对跑不动,跑一半估计就死在跑道上的人此时跟装了马达一样,带着风就冲过了终点。
紧跟其后的是尽管要死不活,嘴上依旧骂骂咧咧的蔡知远。
小蔡同学记得十分清楚,就是这个逼,嘴上说着跑不动,结果哨声一响直接就冲了出去,装都不带装一下。
还以为早上的突发情况多少会给他造成点什么影响,结果表明根本没有。
“你踏马……我真是服了,你见谁家可能死跑道上的人冲在第一的啊?”
陈岁安喘着粗气,自知理亏笑着没说话,撩起衣服擦了把脸上的汗,左右张望着找沈玉堂。
开跑前他拜托人家帮忙拿着眼镜,现在跑完了总要去拿回来。
“谢了。”他接过对方递过来的眼镜戴上,视线一下子清晰不少,连同沈玉堂脸上的紧张也尽收眼底,“放松点,跟着前面的人跑就行,别停。”
说完在对方肩上轻拍两下,算作加油。
“嗯。”虽然这么说并不能让沈玉堂跑步的时候轻松多少,但却短暂性地安抚了他不安的心脏。
有点神奇,他想。
体育老师记完成绩后开始叫下一组的同学做准备,沈玉堂没耽误,自觉过去站好。
蔡知远拎着瓶水丢进陈岁安怀里,“感恩戴德吧,买水还顺便给你也带一瓶。”
眼神转向跑道,新一轮测试开始了。
两人暂时找不到别的事干,干脆站在原地看别人跑。
沈玉堂在前六百米还能勉强跟着节奏来,但慢慢的就感觉脚步越来越重,脑子也开始有了发昏的趋势,喉咙里像是有火在烧,全身上下都仿佛老化的机器一般,马上就要散架了。
原本跑在前面的人已经开始冲刺最后的两百米,而他却怎么都提不起劲加速。
低着头看着自己一前一后的双脚,只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死了。
“帮我去买瓶水,跑路费一包薯片。”陈岁安把饭卡塞进蔡知远手里,扭扭脖子又开始活动起手脚来。
蔡知远白了他一眼,倒也没拒绝,有跑路费他还是愿意帮忙的,“你自己怎么不去?”
“我救人。”
“加油加油,马上跑完了!”体育老师握着秒表朝着看起来已经没太多劲的同学大喊,“坚持就是胜利,快快快,跑起来,不要放弃!”
风从身旁划过,吹的头发都开始有些散乱。
沈玉堂感觉自己像个没有感情的跑步机器,还是最劣质的那种。
“沈玉堂,抬头看前面,马上跑完了!”陈岁安的声音突然清晰地在他旁边响起,犹如兵荒马乱中的一支定心剂,让他在绝望中生出一丝希望。
他顾不上确认,唯有一股脑地往前迈着步子。
终于,赶在四分钟内冲过了终点线。
说时迟那时快,陈岁安都没来得及喘口气,立马就伸手捞住了差点往地上倒的沈玉堂。
“走一走,刚跑完不能马上坐下来。”
回应他的只有急切的呼吸声,看得出来是真的跑累了。
他一手牢牢抓着沈玉堂的手臂,勉强能够支撑对方好好站着,在没确认对方彻底缓过来之前他是不敢撒手的。
沈玉堂捂着嘴巴,感觉像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在努力呼吸。
“好点没?”大概过去两三分钟,远远看见蔡知远买完水回来,陈岁安才偏头问微微弓着身子的人,“喝点水吧?”
沈玉堂摇摇头,语气轻飘飘的:“我有点想吐。”
陈岁安愣了下,也不知道怎么,脑子突然抽了似的将另一只空着的手伸到他面前,一副要接什么东西的样子。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沈玉堂喉结微动,一时间哭笑不得,“不,谢谢,我不会吐你手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