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潜藏在食肆的后门,半天才看见有个伙计一边吹着口哨,一边解着裤带,出来小解。
我一把捂住伙计的嘴,将他拉到一边,小声问他:“那两个捕快走了?”
伙计被吓得脸色惨白,听我问话,不敢耽搁,忙不迭地点头。
“掌柜的还在店里?”我又问。
伙计被我将嘴捂得严实,只得用力点头回应。
“你认识我?”我继续问。
伙计使劲地点头。
我用刀柄顶住他的后腰,在他耳边吓唬道:“我现在松手让你答话,你老实点儿,不许喊叫,否则后腰这把刀立时捅死你。”
伙计拼命点头。
我问:“你为何会认识我?”
伙计的嘴被我松开,下意识地大口喘气,腰被我的刀柄推了下,脸色更白了几分,忙回道:“您不是刚才在店里吃饭,还差点儿和捕快动手的那位爷吗?我在店里都看见了,能不认识您嘛。”
“就这些?”
“就这些。”
我猛地捏住伙计的脸颊,挤开他的嘴,扔了个东西到他嘴里,然后一抬他的下巴,逼他强行咽了下去。
“喂你吃的是颗毒药,你去把掌柜的骗到我这儿来,别节外生枝,我就给你解药。”其实,那不过是我随手从地上摸来的一粒小石块,怕他觉察,我一套动作做得飞快,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机会。
伙计一被我放开,就赶紧伸手抠喉。我推了他一把,继续吓唬:“抠不出来的,你不如赶紧找来掌柜的,也好快些从我这儿拿到解药。”
伙计哭丧着脸,答应着,转身进了食肆,连裤子都没顾得系上,用手拽着裤腰,跑得跌跌撞撞。
我有些担心,他这般形容骗不了掌柜的出来,倒是容易招来捕快,一副脱裤子耍流氓未遂的倒霉相。
眨眼的功夫,掌柜的就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嘴里喊着:“是哪个不要脸的,扛走了挂在后院的火腿?”
我眼疾手快,上前一把拽住掌柜的,和之前对付那伙计一样的套路,捂住掌柜的嘴,将他拖到一旁。
“掌柜的,别害怕,刚才多亏了你劝架,还让我白吃了顿饭,我是回来道谢的。我现在松了手,你可别乱叫,我手上的刀可快着呢,别逼我恩将仇报啊。”我用刀柄顶着掌柜的后腰,但话却说得还算客气。
掌柜的被我松开,哭丧着脸摆手:“大侠客气了,招待不周,何足挂齿。只是刘捕头人可精着呢,他对你起了怀疑,定不会轻易放走你,估计这会儿正在找你,你还是别在此处逗留了,快走吧!”
“他刚才告诉你,要抓谁?”我没理会他的劝说,而是开门见山地直接问道。
掌柜的支吾了一瞬,我把刀柄向前推了推,他立即答道:“抓劫匪。”
“什么劫匪?”
掌柜的欲哭无泪:“不知道啊,大侠饶命!我只是个平头小老百姓,刘捕头怎么会向我透露那么机密的事儿呢?”
我故意叹了口气,将长刀举了起来,架在了掌柜的脖子上:“掌柜的,你不老实,不可信,看来我只能恩将仇报了。”
掌柜的双膝一软,跪了下去,忙不迭地求饶:“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刘捕头真的没告诉小的,但小的听其他客人嚼舌根说了些,东疆那个李小将军在京城被劫走了,朝廷下令追拿劫匪救人,我估摸着刘捕头应该追的就是这伙劫匪。”
“这么说追的是劫匪,不是李小将军?”我似在追问掌柜的,又似在喃喃自语。
掌柜的讪讪地摇头:“当然两个都追,抓住了劫匪,李小将军不就获救了嘛。”
“你竟然知道李小将军?这个称呼出了东疆,可没听人叫过。”我咄咄逼人地看向掌柜的。
他顿了顿,舔着笑脸,赶紧解释:“我这店虽小,可南来北往的,什么客人都有。前一阵就有个东疆来的客人,一提到李小将军,那个自豪啊,说是年纪轻轻就活捉了东狄的镇国大将军,立了大功,她爹还封了伯爵,是当今朝廷最受恩宠的武官。”
“哦?”我似笑非笑地挑眉,东疆人当面和背后夸我的话,竟是如此的一致,看来我在东疆人心中已是个名副其实的英雄了。
掌柜的猜不出我的心思,紧张地看着我,见我认真地听他说话,只得舔了舔嘴唇,继续道:“她这一出事儿,朝廷可真是下了大力气追查啊。这两天我看着一拨拨的,打我门前过,人来人往,比之前不知道多了多少,个个身怀绝技,看着就不像一般人。”
我眯眼打量着掌柜的,觉察此人不简单。他这食肆的位置,坐落在小镇进出的要道旁,十分显眼。他很可能是以此掩护,暗中收集情报消息。我听他的谈吐和见识,也确实不像是个镇子上的生意人,疑心不由得更重了几分,不知道他到底是给谁卖命,是朝廷派出来的探子,还是敌国潜伏进来的细作?
我耐着性子,继续问他:“刚刚捕快为难我的时候,你何为要帮我?”
“那还不是看着大侠仁义,一看就是好人,怕您被官差抓回去充赏顶罪,当了冤大头。我这人特别心善,但凡进店的客人,能帮忙的都会帮着些。”掌柜的回答的言不由衷,却还不忘夸赞自己,暗示我手下留情。
我不为所动,将刀刃贴着掌柜的脖颈上的皮肤蹭了蹭,轻声在他耳边吓唬:“我可没耐心继续听你说废话,反正你也不说实话,我干脆直接抹了你的脖子算了。”
掌柜的脸色顿时铁青,慌忙求饶:“大侠,别!我说,我说!是之前有人过来,给了小的银子,嘱咐小的好生照应您。”
“那人是谁?”
“小的不知道,他带着面具,您和他是前后脚到的店里。他刚走,您就来了,和他说得一模一样,黑皮肤络腮胡、眼神精亮、手持长刀的年轻男子。这镇上提着刀到处走的人,可不多见,我一眼就认出您了。”掌柜的说得诚恳,看着我的眼神中满含求饶之意。
原来又是面具男,昨夜将我从鬣狗的偷袭中救下的莫不是也是他?今天又在暗中帮我安排饮食,他倒是细心体贴,真的只是为了帮我?
我瞥了掌柜的一眼,还是有些好奇,将刀刃在他脖颈上轻拍了一下,问他:“你到底是什么人?真实身份!”
掌柜的见被我识破,也不否认,只是迟疑不语,直到我的刀刃终于划破了他的脖颈,他才慌乱地回道:“别,别,别,大侠饶命!小的说,小的都说,小的是朝廷的探子,潜伏在镇子上好多年头了。要不我为啥巴结刘捕头,那是想借他的光,看能不能把我调回到县衙当差,好歹做个正经公职。”
我听了掌柜的话,不免为自己毒辣的眼光暗自得意,一转头却看到后门处有人探头探脑地向我这里张望,抬脚踢了颗石子过去,只听得“哎哟”一声,一个人影捂着额角,跌坐到了院子里。
我凝神细瞧,是之前的那个伙计。
伙计见我将刀架在了掌柜的脖颈上,刀刃处还粘着血,顿时吓得哆哆嗦嗦:“大侠饶命!小的不……是要偷……听,小的是……要……要解药来了。”
我向那伙计勾了勾手,让他靠过来,和当初喂他毒药一样的手法,又强行喂了他一粒石子下肚,只是动作依旧飞快,他根本来不及觉察。
我如法炮制,也给掌柜的喂了一粒石子,然后才一本正经地对他二人道:“我刚刚给你俩吃的是剧毒的毒药,七日后,我回来给你俩解药,但若是你俩泄漏了我的行踪,就别想要解药了,等着毒发身亡,暴毙而死吧。”
掌柜的哭丧着脸,还没来得及求我,那伙计倒是绷不住大声哭了起来:“大侠,你也太不讲信用了,说好了骗掌柜的过来,给我解药,怎么又给吃了颗毒药?你七日后万一不来,我可咋整啊!”
掌柜的一听,始作俑者竟是这伙计,当即发了狠,向那伙计扑了过去:“你个兔崽子,竟然敢骗老子,老子弄死你!”
那伙计一想到自己连吞了两颗毒药,只怕是凶多吉少,登时豁出去了,毫不相让地与掌柜的撕扯了起来,两人顿时打作一团。
我本想看个热闹,但怕招来更多人,暴露了行踪,赶紧悄悄地退出了食肆的后院。
我经那掌柜的一说,顿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我现在不是巡逻的金羽卫了,提着把刀可哪儿走,确实过于招摇,就算是不惹事,也容易被人盯上。
于是,我把刀身擦得铮亮,找了些布条,里三层,外三层,缠得严严实实。缠完了细瞧,真丑!关键是依然看得出是一把长刀。但若是需要用时,那布条一时半会又解不开,刀刃亮不出来,比棍子还难用。
可我多聪明啊,转念一想,找来了一捆柴禾,将长刀插了进去。如此,若是白日里去人多的地方,我就背着这捆柴禾,走到哪儿也无非就是个背柴的而已,一点儿也不打眼。
忙活完了藏刀,我找了个僻静的地方猫着,只等着夜深人静的时候,去方员外家走一趟,也暗自合计着,怎么能甩掉暗中潜藏跟踪我的那个面具男。
当晚过了子时,镇子里除了偶尔几声狗吠,黑灯瞎火的,看不到半个人影。我熟练地拽着绳索往墙头上爬,眼瞅着还差一抬腿就骑上去了,忽然身后响起了疾走的脚步声,紧接着绳索被人拉紧,有人在我脚底下大吼道:“贼人,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