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澄·回首澄心 第30章 步入正轨

我独独没有想过要害你！

这句话不间断地在蓝曦臣耳边环绕，令他想起那个雨夜，自己亲手杀了金光瑶。而眼前人，顶着和他一模一样的脸，再次说出了那句令他无法释怀的话。

他忽然头痛欲裂，脑海里涌现出金光瑶死前那个不甘，错愕，幽怨，又无法彻底恨他的眼神。如今王应红着眼对王涟嘶吼，仿佛是金光瑶换了模样，同样地说出对他的想法。

王涟已哭得不成样子，眼里满是绝望。她艰难地起身，而王应只是冷笑着看她，眼里尽是荒凉。他道：“也罢，我已经没有任何身份再待在你身边了。你杀了我吧，我想最后死在你的怀里。”

王涟抹干眼泪，平复心情，静静地看着他：“不，你错了。你只是一厢情愿，满足你扭曲又卑微的心罢了。你口口声声说想得到我，却做出惨绝人寰的事情来。”

“你只是为了拿我当借口，掩盖你深埋在底下肮脏的嘴脸罢了。你什么坏事都做得出来，唯独不敢动我。说到底，在你的眼里，我只不过是工具，满足你虚荣与伪善的工具！”

“一旦有了想法，就不可能置身事外。况且，你最后的结局是生是死都与我无关。你若真的想死，那就去死好了，还在这里多费口舌干什么？让人看笑话吗？”

王涟这一番话彻底把王应心里阴暗的想法说出来了。他怔住了，呆呆地看着王涟，一脸不可置信。最后，他从嘴里挤出一个诡异的笑，就这样盯着王涟，挑逗的神情令人瑟瑟发抖。

而王涟冷漠地看着他，心里全然没有了和他的情分。

王应自杀了，死在了王涟眼前。当他把那把刀刺向自己时，王涟背过身掩面痛哭。她也不知为何，事情会到这种地步。明明什么也没做，最后却孑然一身。

安顿好王涟后，蓝曦臣便一直沉默。王应带给他的冲击太大，他亲眼看到了金光瑶的“两次”死亡。但比起金光瑶，站在旁人的视角，他反倒看清了一些事情。

“怎么样蓝宗主？”林夏推门进来，“有明白什么吗？”

蓝曦臣不语，只是静静地盯着他。

“怎么了？”林夏淡淡道，“你好像有心事。”

蓝曦臣从背后摸出裂冰，“你不是林公子。”

“林夏”坏笑：“这么久才发现我，太迟了。”

话音刚落，蓝曦臣眼前浮现一片烟雾，遮住了他的视线。他凝神聚气，吹动裂冰，一道道蓝色的波光从中心溅射向远方，驱散了那团重重的迷雾。待眼前清晰起来，他发现自己身处林果的宫殿之外，也不见林夏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赵诚！

“赵公子？”蓝曦臣诧异，但稍加思索，便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赵诚道：“阿果用记忆球看了你的心魔，制造出另一个林夏，企图在幻境中将你吞噬，早在你出去的那天，我就发觉不对劲了。原以为能够阻止他，可实在是分身乏术，没能让江宗主幸免。”

“那……江宗主可有危险？”蓝曦臣有些焦急。

“不知。以他的力量，也许……”

话音未落，江澄撕心裂肺的喊叫声从远方传来。蓝曦臣心头一惊，连忙往他的方向赶。看到江澄陷入痛苦的回忆中无法自拔，他拔出朔月，一道剑光直往林果劈去，救下了差点被吞噬的江澄。

可林果激起了他心中的恶，以此蛊惑人心，再次令他被吞噬。好在赵诚及时出场，破除了林果的阴谋。而林果看到赵诚的脸，心下一惊——竟是那张困在心头十几年的脸！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假扮我爹！”林果朝着他大吼，“哼，也罢。即使你是高级的御梦师，破除了我的结界又怎样？在我的地盘，你们三个谁都别想逃掉！”

“……”赵诚走上前，眼底满是愧疚。林果见他竟还敢往前，再次大吼道：“你要干什么！”随后甩了几波黑雾过去，但都被赵诚一一化解了。

林果懵了。

赵诚走到林果跟前，仔细地望着这个少年。他年纪不过也才十七八岁，本该是恣肆飞扬，风华正茂的时候，却因自己的私欲，背上了本不属于他的罪孽。那个从前意气风发的少年，在百般折磨下成了杀人无数的魔头，在歧途上越走越远。

他低沉道：“阿果，是我，我回来了。”

话音刚落，林果周围的黑气瞬间少了一半，原先的赤瞳也恢复成黑瞳。他注视着这个未曾谋面的男人，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哪怕赵玲常常同他说过，他们报复林家是为了赵诚。

赵诚道：“阿果，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贪得无厌，试图练就万境幻化，才被困在幻境里，至今才得以逃脱，害你们母子俩承受了这么多年的痛苦。”

林果仍然呆滞。

“我明白阿玲，她也是被逼无奈。我自知对不住她，也对不住林家。可终归到底，林家他们是无辜的。阿塘和阿月也是为了我们好。小夏现在生死未卜，梦儿香消玉殒，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非要置他们于死地吗？”

话音未落，林果走上前，一掌把赵诚推了下去。

赵诚在毫无防备下被重击，吐出一口血，错愕地看着他。

林果冷笑道：“你拿这点技俩就想把我骗过去？编这么低级的故事，愚昧至极！我平生最恨的就是惺惺作态！我不管你是谁，敢拿我娘作说辞，第一个就得死！”

他的心智早已被仇恨占据，赵诚的这番话更是火上浇油，使他的复仇之火熊熊燃烧，一副势不可挡、要把他千刀万剐的样子。

使了一个眼神后，一条巨大的藤蔓对准了赵诚，急速往他的方向窜去。他迅速起身，甩了几道墨绿色的电光，砍断了还在蠕动的藤条，被砍下的藤条悉数掉落在地上，并不再生长。

“什么！”林果眉头紧锁，“被我打了一掌还能打伤我召过来的藤蔓，你究竟是何人！”

远处，赵诚看到林果背后升起的一团黑气，正在剥夺林果的意识，取代林果。他往林果身后投出一颗碧蓝色的珠子，急道：“阿果！你现在正在被它吞噬！倘若再执迷不悟，只会落得和我一样的下场！我不会再让你们离开我了！”

“吞噬？”蓝曦臣和刚恢复好的江澄一同看着赵诚。

赵诚道：“有股不知名的力量正在利用阿果的仇恨吞噬他。倘若被他完全掌控，就会被压制意识。恐怕，只有阿果魂飞魄散才能彻底消失！”

两人惊愕。江澄道：“这难道是夺舍？”

赵诚道：“没这么多时间了，现在要想办法把他逼出来！两位宗主，请务必拖住他！”

说完，他掏出一颗朱红色的珠子，划破了自己的手指，以血相融，散发出耀眼的光芒，将林果周围的黑气悉数吸收。

可黑影早有预备，筑起铜墙铁壁挡住了赵诚。像是被夺舍般，林果“噗通”跪在地上，头痛欲裂，有一个黑影正在从林果身体里慢慢进去。

“那是……”三人眉头紧闭。

“哈哈哈哈！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我鬼王是能够让你们击败的吗！还好有这个小鬼，他的仇恨不知给了我多少怨气。现在，也是时候发挥他的用处了！”

说完，鬼王猛地抬起头，眼睛发红，周围被浓浓的黑气包围。他看看自己的身体，感受到充沛的灵力在运转，往前方射去四道黑气，把远处的水炸穿了天。

一条条水龙卷直冲赵诚三人。还好江澄有紫电护体，暂时保住了他们。

“怎么样赵诚？跟自己亲儿子针锋相对的感觉不错吧？当初他可是拼了命地要为你复仇，从我这里汲取力量。你不感激我就算了，还联合两个废物想干掉我，真是恩将仇报啊！”

他张开手，那个朱红色的珠子立刻从赵诚手中消失。

再转眼，它已到鬼王手中。再轻轻一捏，珠子碎落一地。

赵诚目光如炬：“你到底是谁？”

鬼王狞笑：“看你这条贱命配不配知道了。”

话音刚落，他们便进入到了一个千变万化的世界。

眼前变换的景象应接不暇，一般人难以招架。

“看来是万境幻化。”

鬼王道：“你在这里修炼了十几年，出来干什么？省得我还得为这个臭小子收拾烂摊子。该死的老东西，带着那两个废物，继续给我死里边吧！”

“你！”江澄青筋暴起，拿起紫电便想上去和他对打。

而蓝曦臣一把拦住了他，道：“江宗主，你忘了之前怎么被他蒙骗的吗？他就是利用你这个性子，好让你下套！”

可江澄哪听得进去，他生平最讨厌的就是被人看不起。受了这般屈辱，他岂能轻易放过？蓝曦臣没办法，从腰间拔出朔月，挡在他的身前，道：“江宗主，切莫冲动！”

“蓝涣，滚开！”

蓝曦臣忍无可忍，朝着他喝道：“江澄！你要不懂事到什么时候！你要让其他人为你担心多少次！非要等到身亡命殒才肯罢休吗！”

江澄愣住了。

蓝曦臣喘着大气，自己也不知说了些什么，豆大的汗珠从他脸颊一直滑落到足尖。两人就这么僵持着。半晌，直到“林果”朝这边啐了一声，才把他们的视线拉回来。

一团黑雾射过来，蓝曦臣眼疾手快，拉着江澄侧身躲过了这次攻击。江澄还沉浸在刚才蓝曦臣的话中，而蓝曦臣急切地询问江澄有没有哪里受伤。

又是四目相对。

这种温柔又关切的眼神令江澄回忆起在林梦儿的梦境里，他和蓝曦臣阴差阳错的亲吻。他当时的眼神也像这般温润柔和，而现在多了份秋波盈盈。

江澄一把甩开蓝曦臣，道：“你刚才唤我什么？”

蓝曦臣道：“什么？”他自己都不知所云。

江澄怒道：“我问你，你刚才唤我什么！你凭什么直呼我的名字！这么多年，只有我爹我娘我姐姐，还有魏无羡叫过我的名字！你和我什么关系，就能如此不讲礼数，直呼其名！难道这就是你们姑苏蓝氏的教养！”

蓝曦臣道：“抱歉，江……宗主，一时情急。”

江澄望着蓝曦臣黯然神伤的眼神，欲言又止。

他刚才确实是说得有些过了。

自他一个人接管云梦江氏后，便很少有人叫他的名字。他不怒自威，又经常冷着脸，与他碰面的人基本都喊他江宗主。在魏无羡离开江家后，便再没人喊过他的。多的时候，他甚至都要忘了自己还有名字了。

斟酌了许久，江澄开口道：“蓝……泽芜君，刚才是江某出言不逊，我向您道歉。也还请泽芜君注意自己的身份，尽该尽的礼数。”

他和蓝曦臣非亲非故，顶多是魏无羡和蓝忘机结成了道侣。要是叫得亲密些，反倒显得江澄和他很熟，江澄自然是不愿意的。

而蓝曦臣轻笑道：“可江宗主刚才也直呼我的名字了。”

江澄道：“一码归一码，只是还你一个人情罢了。以后别再这么叫我了。”

蓝曦臣道：“其实你也可以叫我曦臣，晚吟。”

江澄听到后面那两字快炸了：“蓝曦臣，你给我闭嘴！”

忽然，蓝曦臣身后袭来一团团黑气，直往他的背冲。江澄立刻甩出紫电，打退了最先朝着蓝曦臣来的那团，喊道：“蓝曦臣，小心身后！”

蓝曦臣侧身闪过，眼前浮现出许多黑雾。

远处传来鬼王阴阴的笑：“死到临头还**，真作呕。”

江澄骂道：“你说谁呢！”谁在**啊，我想暴打他！

鬼王冷笑：“无所谓，反正你们也活不成了。那个家伙被我打得爬都爬不起来，就剩你俩这对亡命鸳鸯。你们说，我是先杀紫色衣服，还是先杀蓝色衣服啊？要不你们一起死啊？”

他们往赵诚的方向看去，他看起来受了很重的伤，头破血流，左臂被废，整个人瘫在地上奄奄一息。望着此时还在得意洋洋、饶有趣味的鬼王，两人满腔怒火。

江澄道：“该死的逆子。我定要扒了你的皮，打断你的腿！倘若我今天真的倒在这里，就算是化成厉鬼，做成凶尸，也第一个来杀你！”

蓝曦臣则道：“不会的，我们不会倒在这里的。”他拉起江澄的手，“外面还有我们要守护的人，怎么可能轻易葬身在这虚无飘渺之地。况且……”

他紧紧地拉住，将江澄挡在身后：“就是现在！跳！”

话音刚落，一道碧绿色的光直冲着鬼王来，他等不及看清便撞倒在一堵墙上。蓝曦臣奏响裂冰，一道道强劲的箫声配合碧魂珠形成一个法阵，死死地压住他，令他动弹不得。

在法阵持续的攻击下，一个黑影逐渐从林果的身上抽离出来。可他力量太强大，始终与法阵保持着半个身位的距离，眼看他就快突破结界了。

“晚吟！”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江澄跃然半空，运转好紫电，正对着“林果”。他带着所有的愤恨，将一道耀眼而威力巨大的紫光甩在黑影身上，怒吼道：“你！给！我！死！！！”

……

……

……

一鞭子下去，黑影在林果身上逐渐抽离，直至消失殆尽。他们周围的环境也变得熟悉起来，盘旋在天空中的黑气也烟消云散。经受了多重折磨的林果昏死在地上。

然而在黑气消失后，宫殿开始摇摇欲坠，他们脚下的土地四分五裂，远处的潮水蠢蠢欲动，接连泛起巨大的波浪，似乎要他们陪葬。

“这是——亡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