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胞回响 第2章 第 2 章

屋内光线有些暗，粉紫色的灯轻柔地笼着年轻男女，投下一些暧昧的影子。

这家店原本只卖酒，但由于提供的餐食收到过于多的好评，老板思索了一番就投其所好将酒吧改成了餐吧。

陈京洛站在门口眯着眼睛寻找着杜寒溪，看到她坐在靠中间的位置，桌上已经摆了些酒和食物，而她已经饿得等不及先开始吃了，手机的光把她脸上无聊的神色照得一清二楚。

-杜寒溪：到了没啊

-杜寒溪：十分钟前你就说已经下车了

-杜寒溪：你是不是骗我呢

-杜寒溪：我好伤心

陈京洛看了眼手机上的消息，按灭了屏幕没有回，把伞交给门口的服务员，无视几个打量的视线，大步朝杜寒溪走去。

“终于来了啊，门口这么点路你走十分钟，”杜寒溪看到她，嗓门不自觉有点大，“你好意思吗你？”

“雨天堵车，我在路口下车走过来的。”陈京洛在她对面坐下，顺手理了理耳旁的碎发。

“好吧。”杜寒溪拿起杯子跟她面前的碰了碰。

陈京洛拿起杯子仰头将杯中的酒喝完了，朝杜寒溪晃了晃杯子，见她笑了才叹口气：“这杯度数不低诶？”

“也不高。”杜寒溪很快就被哄好了，笑嘻嘻地拉着她吃东西。

两人是一年前在酒吧厕所互相谦让坑位的时候认识的，属于是一见如故，从此经常鬼混在一起。

对于陈京洛来说，杜寒溪是她活了二十多年来唯一愿意每天聊两句的人类，其罕见程度不亚于中一张天价彩票。

而对于杜寒溪这种阳光小葵花来说，认识陈京洛这种长得漂亮对自己又好的同频姐妹无疑是上帝的馈赠。

陈京洛出门前被恶心了一遭，胃口不佳，慢吞吞地叉着沙拉里的水果，随意往左右看了看。店里生意倒是很不错，位置都已经满了，刚刚进来的时候门口还有人排队，难怪杜寒溪催得急。

“看什么呢？”杜寒溪凑上前来，“我到的时候就观察了一遍了，没见到帅哥。”

“嗯？”陈京洛闻言又看了一圈，对着她点点头，“确实没有。”

“我已经不会再期待了，”杜寒溪叉起一条小酥肉放进嘴里，“这年头帅哥比菩萨还少见。”

陈京洛笑了笑，正要开口说话的时候左边落下一条阴影，扭头看到一个男人在桌边俯下身看着她，笑着问：“你好啊小姐姐，能加个微信吗？”

“哦。”陈京洛慢吞吞地应了声，没放下手中的叉子，用另一只手调出二维码给他扫了。

男人添加完好友还不走，一手撑着桌子，大有一副要坐下来的意思，嘴里问道：“你们是两个人吗？”

“是的。”陈京洛转头看向他，语气不冷不热。

“那挺巧的，我跟我朋友也是两个人，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喝点。”男人笑着，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老练的从容。

陈京洛看了眼杜寒溪，对方冲她眨了眨眼，又看向别处，她于是淡声拒绝：“不了，我们今天心情不好。”

男人犹豫了一下，笑得有点勉强：“好，没事。”

杜寒溪看着男人离开的背影，砸砸嘴：“夏天到了，恭喜陈师傅回到桃花季啊。”

陈京洛举起杯子啜着酒：“这种我根本不会通过好友申请的桃花有什么用？”

杜寒溪已经习惯了，笑着骂她：“你真是个冷漠无情的坏女人，一点多余的温暖都不给。”

“你也说了是多余的，那还有什么好给的。”陈京洛很快又喝得杯中见底，歪着脑袋看她，眼神极深。

杜寒溪笑着跟她碰了碰酒杯，她跟陈京洛认识这么久还没见她对哪个男人上过心，大多都是聊两句就厌倦，连消遣时间都派不上用场。

别人评价她落落寡合，杜寒溪倒是觉得她面冷心更冷，忍得住无聊耐得住寂寞，一般人走不近，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有哪位神仙来改变她。

几杯酒下肚，杜寒溪脸上带着点兴奋的红晕，打发走了一个来搭讪的男人，拉着陈京洛说：“哎，你觉得今晚能有收获吗？”

陈京洛喝酒不上脸，还是白白净净的，撑着胳膊对她摇了摇头。

“别这么悲观啊，我觉得说不准有，”杜寒溪伸出一只手，看上去已经有点醉态了，“啊，他妈的，我可太想看你吃爱情的苦了。”

“算了吧，你还不如想我能一夜暴富，”陈京洛略微思考了一下，辞职在家半个月了，多少有些无聊，“虽然我也有点想碰碰运气，最近太闲了没事干。”

杜寒溪笑嘻嘻的，左侧脸颊有一个小小的梨涡：“看着别人为爱情前仆后继，是不是可好奇了？”

陈京洛没承认也没反驳，只是笑了笑：“我去趟洗手间，你控制住自己，别等我回来桌上坐满男的了。”

“滚啊，”杜寒溪笑着骂她，没忘记嘱咐，“小心点。”

陈京洛嗯了声，站起身来朝洗手间的方向走去。她看着清醒，其实喝得比杜寒溪只多不少，这会儿头也有点晕了。

配合着音乐的鼓点，酒精的作用越来越明显，陈京洛尽量气定神闲地迈着步子，无视了路上所有善恶掺半的目光。

外貌条件不错的人在这种适合找乐子的地方就会显得出挑，她不讨厌被人搭讪，甚至还会享受一些点到即止的欣赏。

感知到自己是好看优秀的，感知到自己是会被人喜欢的，不断地、一次又一次地感知到——我确确实实地正活在这个垃圾世界。

拿纸巾擦干手，陈京洛把刚用冷水冲过的手心贴在有些烫的脸上，检查了一下镜中的自己，补好口红后旋身向外走去。

·

“你有没有觉得边上那个女生挺漂亮？”韩沁看着对面一直没说话的人，啧了一声，“别玩手机了哥哥，这是玩手机的地儿吗？”

贺新尧没抬头，手上还在不停打着字：“我要工作啊哥哥，赚钱讨生活你懂不懂。”

“拉倒吧你，别装了。咱们讲究一下劳逸结合，现在能不能认真陪我玩？”韩沁并不当真，只当他在胡说八道。

贺新尧含糊应了声，从进门开始打字的动作就没停过，这家店里的音响声音开得偏大，发语音还得走到外面去，他懒得动，只好委屈自己的手指，噼里啪啦地发了一长串消息出去。

韩沁见他不上道就作罢，他已经有点醉了，拿起杯子去跟隔壁桌的女生搭讪：“嗨，你一个人来的吗？”

“嗯？”女生反应有点迟钝，看了眼隔着一道矮墙的人，举起杯子跟他碰了碰，“不是，我和我朋友两个人。”

“好巧啊，我跟我朋友也是两个人来的，”韩沁笑着凑近，见女生仰头将杯中的酒饮尽，不由赞叹，“酒量这么好。”

女生笑的时候露出一颗梨涡，看了眼隔壁桌的两个男人：“那好吧，你呢，你俩酒量都不行吗？”

“哎，”韩沁愣了一下，笑起来，“你知道有句话叫男人不能说不行吗？”

贺新尧不用看就知道他是喝多了，发骚的老毛病又犯了，低着头把最后几个字打完一起发了出去，这才活动了一下手腕开始打量目前的情况。

餐吧内被做旧风的工业风矮墙隔成几个部分，一墙之隔的对面也是一张双人桌。

他其实有些近视，但不爱戴眼镜，屋内光线暗，因此看人只能看个大概，只能瞧出女生是清纯可爱挂的长相，正好是韩沁一直以来喜欢的类型。

手机响了一声，接着连续一声一声地叫，看到自己发出去的一长串消息后已经被回复了更长一串的消息。

贺新尧皱着眉，一目十行地快速看完，得出结论——这个人根本看不懂他在说什么。

于是他作罢，回复了一条：算了，你别管了。

几乎是消息发送出去的一瞬间，他感觉对面两个人交谈的声音大了一些，有个人影走近。

“这是我朋友。”女生笑着跟韩沁介绍。

两人简单打了个招呼，韩沁正要说什么的时候餐吧的音响换了一首节奏更快的歌，他被突然大声的音乐吓了一跳，那句要说的话也就停在嘴边被遗弃了。

贺新尧在热烈的鼓点里微微偏过头，看到了隔壁桌刚走来的女生。

黑色短裙显得她白皙纤瘦，裙摆之下的大片纹身填满了大腿露出来的部分，膝盖以下的肌肤被裹进小腿袜里，脚上是一双低跟乐福鞋。

贺新尧一手握着手机，另一只手的拇指无意识摁了下无名指指节，感受到巨大的音乐声里自己的骨头发出微响。

女生似乎注意到了他的视线，也转过身来，两人的目光就此撞上。

那是种什么样的表情，贺新尧难得认真地去看某个人，却也不知道该如何描述。

有点像是路边的猫发现有人在看自己，随意给了一个眼神，清淡，泠冽，更多的是无所谓。

但又掺了点别的，是什么，他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