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左贤王赫连乘携人来拜谒,沈泓和楚云歌等人在营帐接见。帐里人人各怀心思,你来我往的试探着。
“所以左贤王的意思,要我们淮安拖住右贤王,你带兵攻进单于王庭?"沈泓略有不满的问道。
赫连乘在帐中央昂首而立:“不错,若是淮安的军队攻下王庭,即便我作为左贤王理应可以继承王位,但我难以服众,只有我带领我的兄弟打下王庭,才能算是汉人常讲的‘清君侧’,不然在草原的历史上我赫连乘就是一个叛国卖国的贼。"
一旁的楚云歌不屑的看着他,无论以什么理由,当赫连乘决定借助淮安的力量时,他就已经是一个背信弃义的马贼。
沈泓摩砂着手里的扳指,沉吟片刻后问道:“乞颜下台后,你重建单于王庭,以属国身份归附淮安?"
“绝无二心。”
“孤愿退一步允你率兵直入乞颜部,但是攻入王庭那日,孤必须亲自领兵同你一起进入城中,拿下乞颜。”
“太子殿下,这... ...”
“莫不是王爷有别的打算,孤去了怕是要误了你的好事?”
“绝无此意,全凭殿下吩咐。”
“那便如此。”
沈泓按照京中沈策传来的书信嘱咐,在与左贤王部的合盟条约上盖上了东宫太子印。然后派人送他们出营地,赫连乘拜谢沈泓,却没有着急转身跟着张侃等人出去。
“不知那日率军进入左呼之王部,把我的猛将斩杀的小将军是否在这里?”
楚云歌轻轻挑眉,知道他说的是自己的侄女。沈泓看了楚云歌一眼,转而问到:“那日的小将军乃镇北侯世子,眼下确实在营中,不知左贤王寻他何事?”
“早些年镇北侯平乱时,我在草原见过他。听说镇北侯的儿子一直长在漠北,也跟我们草原的□□一样英勇,本以为是徒有虚名沾了镇北侯和云安将军这两位父辈的便宜。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真砍断了我的左膀右臂。”
沈泓心里琢磨着这个匈奴人汉话说的还真不赖,一边看向楚云歌,见楚云歌默许便差人去唤楚沄朔。
待楚沄朔来到,赫连乘谢过沈泓,拜别楚云歌等人,随楚沄朔向外走去。
“我知左呼之王与您关系匪浅,刀剑无眼,还请王爷谅解。”楚沄朔拱手道。
赫连乘看着眼前虽是表达歉意但不卑不亢,毫不心虚的楚沄朔,他眼底没有丝毫责备,朝随从侧头示意,那人拿来一个精致的木匣子。
“我记得汉人的军人常说‘胜败乃兵家常事’,所以我兄弟的死,输在技不如人,本王不会为难世子。”
“这木匣又是为何?”
“今日既然结盟,以后多的是地方要世子相助,给太子殿下的礼物是皇家的。这份算是你我交朋友的见面礼。”
“恕在下不能接受,为将者效忠国家乃职责所在,在下与王爷乃家国大义,无他交情。”
赫连乘见楚沄朔态度坚决,也不推辞,直言问道:“上次我那使者说与世子殿下的事,殿下可有考虑?”
“在下一心在行军打仗,尚未有娶妻的打算。不过王爷不必多虑,既然日后同属淮安,草原的动乱,在下定奉皇命竭力相助。”
“如此,本王便谢过殿下鼎力相助了。战事繁琐,就此别过,世子保重。”
“一路顺风。”
赫连乘有些惋惜的摇摇头,翻身上马带人离去,那捧着木匣的随从还未离开,待赫连乘走远些,他上前一步将弓箭再次奉上:“王知道世子殿下不会收下这份礼物,提前嘱咐我如果他送与您的时候被您拒绝,等他走远些,我务必要让您收下,不然我也不用活着回去了。”
楚沄朔还想推辞,见随从态度坚定,不愿让他为难,轻叹口气收下弓箭,拱手道:“劳驾替我谢过王爷。”
“这样就好了,我也好回去交待,我该走了,殿下保重。”
“保重。”
楚沄朔回到营帐同楚云歌与沈泓等人议事,林莽那边前几日接到军令在酒泉郡持守势待命,经过刚刚与赫连乘达成的协议,加急传军令给林莽,增派兵力支援他拿下左贤王部。楚沄朔率军延北一路进攻单于王庭。
而沈泓经过一番苦口婆心,大是大非下的软磨硬泡,终究是得了好妹妹点头应允,可沈娮汐要求女扮男装随军,沈泓哪里能答应,又是一番苦口婆心,大是大非的劝说,终究是得到了好妹妹的一票否决。
兄妹二人一番僵持下,最后决定各退一步,沈娮汐可以女扮男装偷偷随军,沈泓也可以去打仗,但是沈娮汐要求沈泓告病,待楚沄朔的队伍攻至半道,沈泓才可前往,这么算来,等楚沄朔与张侃行军至单于王庭外围,沈泓差不多也就到了,正好能赶上最后主战,赫连乘到时候也会到营地会面。
对于这种投机取巧混军功的行为,沈泓是不支持且强烈反对并坚决抗议的。但沈娮汐认为她的哥哥想要也需要军功,只要最后史书的这一仗有他这一笔,满朝文武,天下百姓知道他打仗时在单于王庭就够了。流血牺牲的事自有在其位者去挡,为兵者,为将者,但绝对不是为东宫太子者。
十一月的上旬,林莽扫平左贤王部率军返程,楚沄朔率军一路北上征战至单于王庭外围。驻扎当日,赫连乘率军队到营中,次日,张侃带兵护送沈泓和乔装成沈泓贴身侍从的沈娮汐到营中。
沈泓等人进议事营帐里时,楚沄朔正和赫连乘在一张疆域图上指指点点。赫连乘时不时点点头,楚沄朔提问的一些问题,他也不紧不慢的回答着。
“太子殿下驾到!”
“末将(微臣)见过太子殿下。”
一番寒暄,楚沄朔感觉到某处的目光正盯着自己,转头寻找出处,沈泓察觉到她的意图,向前挪了挪,挡住其探视的方向。
可她还是看到那目光的主人,白皙的皮肤,低垂的眼眸,男子的长袍笼罩下有些娇小的身躯。
楚沄朔暗自感谢西北的风沙把自己捶打的如此粗糙黝黑,让自己能伪装那么多年,至今不被发现。
沈娮汐看着眼前半月多不见的少年,那人未着铠甲,一身玄衣负手而立,朝她微微欠身致意,眉眼轻弯透露着认出她来的得意。她不敢直视这个看着有些疲惫还有点儿小嘚瑟的家伙,生怕下一秒听到那声熟悉的调侃让她暴露。
“不知王爷和贤弟在商议何事如此专注?”沈泓看到摊在几人身后桌案上的疆域图,轻抬下巴示意。
楚沄朔一边吩咐人斟茶一边引沈泓到案旁,跟沈泓讲了一遍刚刚与赫连乘两人对西域各国间关系以及布防,还有交通,商队等等一系列政治经济军事。
沈泓还在皱着眉弯腰梳理着条条沙漠商队,草原骑兵时,一字不落跟着听完全程的沈娮汐却已明了。
沈泓小时候要学习的东西很多,德行教育,经史书法,治国谋略。可他常常是坐不住的,读书练字到一半便去舞刀弄剑一阵儿,比起习文,他更爱武学。反而沈娮汐爱读些史书,在书案旁一坐就是几个时辰。有时候沈泓的一些时事政治的试题都要找沈芸浠替他做,后来有一次沈策正好清闲,当面考校沈泓,得到的回答却不尽人意,与他之前所写章论大有径庭,沈泓供出沈娮汐后虽不免受了番皮肉之苦,但沈策也没有忽视女儿政治上的天赋,让她与太子一同听学。
此时的沈娮汐脑海中有很多前段时间陪沈策喝茶时所讨论的问题,想听听楚沄朔的看法。互市政策,郡县分布,军队改革... ...
她越发对眼前这个家伙感兴趣,心里暗暗感叹一定要把此人收入兄长麾下。
沈泓那边也了解了西域的大概,正和二人商议着攻城的计策。楚沄朔意在今夜通过赫连乘的内应打开城门,率军直入一举拿下王城,沈泓感觉如此必胜一战当然要是白天大张旗鼓,攻破城门,生擒乞颜单于,大展淮安大国威风。
赫连乘表示若是白天便只能靠强攻打开城门,在众多耳目下,他的暗线不便打开城门。楚沄朔看着沈泓,拱手劝解:“殿下,战事已有月余,我们已经伤亡了太多兄弟,既有最保守,能保全最多将士性命的方法,为何偏要舍近求远。”
“楚郎将,我们是中原大国,难道要靠如同夜鼠般的偷东摸西,才能取胜吗?”
楚沄朔再低头劝阻:“殿下请三思,战场非同儿戏,不是只有金戈铁马,声势浩大的胜利才叫胜利。将士的生命难道比不得那虚名功利吗?”
“大胆,你是在指责孤爱慕虚荣,急功近利吗!?”
营帐内的气氛降到冰点,看着剑拔弩张的二人,沈芸浠皱着眉,看着在宫中足以因为忤逆被砍八百次头的楚沄朔,一时不知道该说谁的不是。
赫连乘连连摆手,上前两步挡在两人中间向沈泓行礼道:“太子殿下千金之躯,本来就一路风尘仆仆而来,切莫再气坏了身子。世子在军营生活数十年,与将士们情同手足,定然是不想再有人做无谓的牺牲。太子殿下为国家威名着想,眼观大局,怎能能说是贪慕虚荣。二位都莫要动怒,一家人莫要冲突,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太子殿下,二位将军。小人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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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回“风忽烈,重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