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
迎接闻酒的不是巫婴,而是柳声声。闻酒见到柳声声也是一愣:“柳将军?”
“是我。”柳声声穿着官服,腰配宝剑,将头发输成利落的高马尾,瞧着英气逼人,她见到闻酒后,眉目间的凌冽瞬间散去不少,只留下了一个淡淡的笑容:“方才多谢世子,要不是世子出面,陛下不可能那么快平静下来。”
“举手之劳,而且我也正后悔着呢……”
“世子说什么?”
“没什么。”闻酒截过话头,他可不想让自己被步成戈堵在勤政殿擦药的事传出去:“对了,将军怎么在太医院?”
柳声声没回答,反而反问闻酒:“世子怎么也在太医院?”
两人四目相对,谁也没有开口,可是都从对方眼中瞧出意思来。
“看来世子也是为那件事而来。”柳声声左右瞧瞧,见四下都有人,低声对闻酒道:“世子,进来说。”
“好。”闻酒点点头,跟着柳声声穿过药房,终于赶在被清苦气味腌入味之前离开了药房,又进入了一间小隔间中。
柳声声推开门,闻酒见到了巫婴,这间房间不像药房也不像书房,因为地上摆满了各种竹简典籍,上面写满了各种闻酒看不懂的字,窗户下摆着闻酒认不出来的花草,看起来个个有毒,而巫婴本人穿着巫族的服饰,正趴在地上翻看着什么。
听到开门的声音,他扭过头,看到了闻酒和柳声声:“你们把门关上吧,我这个样子实在有些奇怪,你们不要见怪。”
闻酒自然不会见怪,或者说自从瞧见步成戈发病以后,他对一切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柳声声将门轻轻关上。闻酒立刻问巫婴:“巫大夫,国君已经喝了药,为什么还会发病?”
“这个问题柳将军刚刚问过了。”巫婴很平静,他转过来一屁股坐在地上,仰头看着闻酒:“我不是神医,草药也不是灵丹妙药,总要有些治疗时间才行。闻世子,你能不能告诉我,陛下这次发病时的表现都有什么?”
闻酒将步成戈的反应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巫婴:“不过他这次发病时间很短,眼睛里的颜色也很快变了回去。”
当时柳声声在幕帘外跪着,没办法看到全部细节,但是闻酒就在幕帘之中,可以描述出巫婴想知道的全部。巫婴听完一拍大腿:“陛下的病快好了。”
“是吗?”闻酒有些不相信。
“是,但是这段时间陛下可能因为药物影响,经常有短暂失控的可能,所以——”巫婴看着闻酒,带着寄托希望的表情:“这段时间,世子能不能帮帮陛下,让他尽可能冷静下来。”
“是啊。”柳声声听完,也开始劝说闻酒:“奉贤公公说您不想做起居郎,可是现在陛下需要您,世子,您就先留下,帮帮陛下吧。”
两人殷切地看着闻酒,闻酒被两双眼睛盯得受不了,但他没有就此失去理智,而是问巫婴:“药物生效时间是什么时候?总不能需要一两年吧?”
巫婴道:“不会,一个月,我保证一个月以后陛下就能好,世子只要坚持一个月,陛下肯定会好起来的。”
一个月……闻酒沉默片刻,随即点了点头:“好吧,一个月就一个月,说好了,就算一个月他好不了,我也会立刻辞官,再也不进宫了。”
柳声声有些犹豫,试图说些什么,却被巫婴拦住:“一言为定,谢谢世子。”
闻酒转身离开,正在药房里碰到了易相逢。易相逢看到闻酒,高兴极了:“世子,您是来找我玩的吗?”
闻酒道:“我其实是来找巫太医的。”
“哦。”易相逢有些失落,不过他并没有失落多久,又开心起来:“那也没关系,反正现在你是来找我的。”
他从怀里拿出一盒药膏塞给闻酒,闻酒接过软膏,就算有药房这么多苦涩的气味混合起来,这盒药膏的味道依旧难闻的独树一帜。
“这是什么?”
“治疗淤伤的药膏。”
易相逢很热心,拿起药膏给闻酒介绍:“我听说陛下要用药膏,本来想那我新调制的药膏过去,可是奉贤公公已经走了,这药膏可比太医院之前的那盒药膏好多了,更适合陛下。”
他还要继续介绍,外面忽然有人催他:“易相逢,过来捣药。”
“来了来了!”易相逢抓起刚拿的药材,急匆匆跟闻酒开口:“世子我还有事,不跟你聊了啊!”
他一路小跑跑出药房,只留给闻酒消失的背影。闻酒拿着软膏,想要叫住易相逢,可是他很快就放弃了,毕竟这药是拿给步成戈的,步成戈明天肯定还会找他麻烦,他得给步成戈点儿厉害瞧瞧!
想到这里,闻酒的心情才愉悦了不少,拿着药膏走出了太医院。
闻府。
闻长庆和闻长柏让下人将一堆补品放到桌子上,坐在主位的闻长安喝了一口茶,随即慢慢将茶碗放下,只余一点儿声响,却带着几分冷漠的威压,他扭头向他的二位堂弟,语调冷淡:“我还没有到需要吃药的时候吧?”
闻长庆和闻长柏对视一眼,最终还是闻长庆先开口了,面对闻长安他没有正襟危坐,反而懒懒散散地靠在椅背上,双手搭在木椅扶手上,手指有节奏地敲着,与远安侯兄弟的名头差着十万八千里:“大哥说笑了,大哥雄风犹在,这些补品怎么是给大哥的呢?”
闻长柏补充道:“我们听说贤侄身体不好不能习武,这些是给贤侄补身体的。”
闻长庆接着道:“不过我去问了大夫,丹田有损的话,吃再多补品也没用的,大哥不如早作打算?”
闻长安神色未变,拿起手中拐杖向下敲了一下,声音不大,却让闻长庆和闻长柏瞬间闭上了嘴。
“我年纪大了,耳根子硬,你们在说什么,我听不清。”
闻长安扫了闻长庆一眼,示意闻长庆先说。闻长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开了口:“大哥,既然这样我就直说了,大哥征战沙场,偏偏闻酒半点儿武功都不会,他要是能学也就罢了,可他丹田破损,连武功都学不了,这样一个废物怎么继承您的爵位。您侄儿若徽马上有孩子,让他来继承爵位,大哥从小培养,不比闻酒好调教多了。”
闻长安没说话。
闻长庆见他沉默,以为自己说到了闻长安心上,继续劝说道:“大哥放心,我保证这孩子过继到大哥名下后,我们家和他没有牵扯。”
“你能肯定你儿媳生的是男孩?”闻长安突然开口,打断了闻长庆的话。
闻长庆没想到闻长安会问出这么一句,直接被噎了一下:“这,大哥,酸儿辣女早有见证,我家儿媳妇最爱吃酸的了。”
“如果不是男孩呢?”闻长安看他:“你是不是就要搞一出狸猫换太子了?”
“这怎么可能?大哥,我再这么不着调也不可能用别人来污染咱们闻家血脉啊。”
闻长庆还想再劝说闻长安,闻长安又敲了一下拐杖:“赵管家,我累了,送客。”
“是。”赵管家走到闻长庆和闻长柏面前,示意他们该离开了:“二爷三爷,请吧。”
闻长庆和闻长柏纵然不情愿,但还是被迫走出了闻府,两人一出闻府大门,朱红色的大门立刻砰地一声被关上了。
闻长庆叉着腰气急败坏:“什么人呐,小小管家这么对你二爷?”
大门在他的骂街中又开了一条缝,露出了赵管家慈眉善目的脸。闻长庆瞧见他,冷哼一声:“怎么,知道错了,来给二爷赔罪了?”
赵管家面带微笑:“二爷,是我们家老爷说您的补品忘拿了,您气性这么大,该吃些补品补补身子。”
说罢,一堆补品被扔出大门,大门瞬间又关上了,这回关的是严严实实,一条缝都没给他们留。
闻长庆的脸已经扭曲起来:“看来他是有了儿子忘了兄弟了,说好的事也能反悔。”
闻长柏站在一旁,望着闻府的匾额,突然道:“要不……还是杀了吧?”
“杀了谁?闻长安?”
闻长柏一惊,赶紧拦住闻长庆:“不是!二哥,小点儿声。咱们先离开再说。”
闻长庆点点头,跟在他们后面的下人低声开口:“爷,这补品怎么办?”
闻长庆道:“能怎么办?带回去啊!”
“是是是。”
两人刚上马车,闻长庆就迫不及待问闻长柏:“你刚才什么意思?”
闻长柏道:“二哥,我的意思不是杀了大哥,而是杀了闻酒。”
闻长庆眼前一亮,可是很快又黯了下来:“杀闻酒?怎么杀?他现在是陛下身边的起居郎,每天从闻府到皇宫连一刻钟都不到,哪里有机会下手?”
“现在确实没有机会,可如果在祭祖大典上呢?”
“你继续说。”
闻长柏见闻长庆被勾起兴趣,继续说道:“一个月以后祭祖大典上有春猎,到时候我们让闻酒骑马跟着狩猎,他不会武功也不会骑马,万一□□烈马发狂,到时候被活活摔死,跟我们可没有任何关系啊。”
“好!好极了!”闻长庆一拍大腿,搂住闻长柏,眼中杀机尽显:“还是三弟你头脑聪明啊,就这么办,等到祭祖大典,我定要闻酒有去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