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部动作极快,就在步成戈颁发圣旨的第二天,闻酒的官服就做好了,当闻酒在皇宫内间换完衣服时,几个宫女们都看呆了。
闻酒这官服一穿,宽大的暗红色衣袍盖住了他略带消瘦的身形,更显的他身形颀长,也显得他皮肤白皙,有如仙官下凡,令人见了完全移不开视线。
闻酒抬起头,看见的是周围放光的眼睛。“怎么了?”他问。
“闻大人穿上这身官服实在太合身了!真是英明神武!”
闻酒并不觉得她们是在夸自己,因此神色很平静:“一身衣服而已,夸张了。”
“才不是夸张呢。”宫女连忙道:“大人气质非凡,奴婢们从没见过您这样谪仙似的人物。”
“谁气质非凡,貌若谪仙啊?”
屏风外,步成戈负手走进房间,宫女们见陛下来了,纷纷惶恐不已,连忙跪下。步成戈无视众人,一眼看见闻酒,脚步一顿,目光落在闻酒身上,眼中只剩下他的倒影。
眼前那人乌发玉肌,暗红配墨,就那样站在他面前,投来一道目光时,眉眼稍挑,宽肩窄腰,如同一个玉做的人。
在那一瞬间,他的思绪飞到了很远以前。
步成戈愣了一下,随后眉眼全然笑了起来,他上下打量了闻酒几眼,随后点了点头,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确实不错,朝臣中人人穿官服,可没有几个能把官服穿的如闻世子这样……”
他顿了一下,随后才找到了自认为更贴切的形容词:“秀色可餐了。”
闻酒眼皮一跳,被步成戈这么一打量,他更是觉得别扭至极,更何况这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不知道心里憋着什么坏心思:“国君要是没吃饱,就叫御膳房多做点儿饭菜,不然以后看奏折都要看的流口水了。”
宫女们瞪大了眼睛,把头埋得更低,甚至恨不得捂住自己的耳朵,闻大人就算样貌堂堂,也不能这么跟陛下说话啊。
陛下虽然胸襟开阔,可是最近几日心情不好,万一闻大人惹怒了陛下,她们可就要跟着受罚了。
步成戈嘴角抽动,下一瞬间又笑了起来,然而这笑容在闻酒眼里看起来却有些阴测测的:“闻卿难道不知道孤没吃饱的原因吗?”
闻酒疑惑抬头,却见步成戈指了指自己的脸颊,他那脸上红痕还在,只是没有昨天一般吓人了。一看见这个证据,闻酒立刻没理了,连周身一点就着的火气都默默收了起来。
要说被打了一巴掌就吃不下去饭,闻酒完全不信,可那毕竟是他打的一巴掌,闻酒心里理亏,自然不愿意多说。
步成戈对闻酒的反应十分满意,他一挥广袖:“都下去吧,闻卿留下给孤上药。”
“是。”宫女们逃过一劫,赶紧匆匆忙忙从殿内离开,闻酒跟着步成戈穿过内间屏风,走过被风吹起的明黄色纱帐,又来到了勤政殿书桌前。
步成戈将衣摆一掀,端坐在书案面前,书案上摆着一摞奏折,闻酒打眼一瞧,那奏折比昨天的少了近一大半,再回看步成戈,他的眼下乌青比昨日还重了些,想必昨夜又开始通宵不睡了。
那盒易相逢送的软膏捏在他袖中,闻酒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拿了出来,批奏折是步成戈身为国君应该做的,这人通宵不睡关他何事?
药盒一打开,步成戈就闻到了那股难闻的气味,他偏过头想躲,偏偏闻酒已经抢先一步,把那药膏涂在他脸上了。或许是因为昨日步成戈的威胁言犹在耳,闻酒虽然眼疾手快,但是动作还算温柔,没有让步成戈喊疼。
步成戈一把抓住闻酒的手腕,闻酒猝不及防,差点儿跌进他怀里,他赶紧扶住椅子,这才没让自己真倒下去,然而步成戈脸上的味道实在难闻,闻酒闻着鼻头直皱,像是闻到了什么难闻气味的小猫似的。
步成戈瞧着闻酒的表情觉得新奇,让人忍不住想要摸摸他,这个念头一出来,步成戈就这么做了,然而还没等他摸到闻酒的头发,就被闻酒反手控制住了。
闻酒有些嫌弃地把他的手推开,手腕处还有些发疼:“国君是不是犯了癫痫?不如请太医过来看看?”
他真不知道步成戈的古怪癖好从何而来,偏偏喜欢抓他的手腕,习武之人手上没轻没重,昨日他宽衣安寝时都能瞧见腕子上留下的红痕。
他默默将手往身后藏,却被眼疾手快的步成戈一把抓住。
闻酒又要往回收手,就在两人拉扯时,外面奉贤公公的声音出现了:“陛下,太医院来送药了。”
“让人进来。”
步成戈掀开了官服广袖,正好瞧见闻酒纤细手腕上的红痕,他眉头一皱,正要开口,闻酒已经收回手,将药膏放在书案上退后一步。
步成戈一抬头,易相逢已经端着药从幕帘外走进来:“陛下请用药。”
他把药放在了书案上,鼻尖闻到了熟悉的药味,一抬眼又瞧见了步成戈脸上抹着的药膏,当即眼前一亮:“陛下,这药膏怎么样?”
“好,药膏不错,提神醒脑。”步成戈本来有些乏了,闻见药膏的味道以后顿时清醒了许多。
闻酒顿时瞪大了眼睛,他本意是想让步成戈受不了,再也不让他涂什么药膏,没想到这难闻的气味反而给了步成戈新的效用。
“真的!那太好了!多亏世子带回来了,要不然其他太医都不愿意臣给陛下拿这款药膏呢。”易相逢得到夸奖笑的眼睛都要眯了起来,自己的成果得到了肯定,比什么金银财宝都让他觉得开心。
“嗯,易太医,这药膏能往手上涂吗?”步成戈问他。
易相逢点点头:“当然了,只要是淤伤,往哪儿涂都没问题。”
“孤知道了,你下去吧。”步成戈叫易相逢离开,易相逢暗戳戳跟站在一旁的闻酒打了招呼,随后才迈着轻快的步伐离开。
闻酒看着易相逢的背影,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对不起易相逢,他辛辛苦苦做出药膏,自己却并不珍惜,实在浪费了对方一番苦心。
然而他还没感叹完,步成戈已经把药盒拿了起来,随后向闻酒伸出了手,闻酒皱眉:“干什么?”
步成戈道:“手给我,不上药好不了。”
闻酒没动,步成戈这回没上手抓他手腕,反而继续道:“你也不想手上的淤伤又加重吧?”
“……”闻酒无奈,只好在步成戈的注目中伸出了手,他的手缩在宽大的官服袖子里,瞧着细腻白皙,步成戈轻轻撩开暗红色的广袖,又看见了那道红痕。
他取了一些药膏,轻轻地涂在那红痕上,闻酒手上一缩,步成戈扣住他的小臂不许他动,手上的力道却减轻了不少。
指尖和脉搏相触,闻酒有些僵硬,他受不了步成戈这么慢悠悠的动作,急脾气上来直接催他:“你就不能快一点儿吗?你属蜗牛的?”
“闻卿这么急?”步成戈似是得了新乐趣,就算被闻酒几番催促,他的动作依旧那么缓慢,仿佛在试探闻酒的底线,眼见闻酒手已经握成了拳头,指骨泛白,他才松开手,忽然换了个话题:“我还以为你会拒绝做起居郎呢。”
闻酒得了自由,迅速把手收回来,长袖掀起的风把书案上的奏折都吹开了。他撇过头,手腕上散发着淡淡凉意,倒真的让他舒服不少:“圣旨都下了,我拒绝有用吗?你能同意?”
“不能。”步成戈把药膏放下,没有犹豫地回答,他忽然又道:“明日跟孤去西郊。”
“干什么?”闻酒问。
“骑马。”步成戈看向他:“马上又要祭祖狩猎,总该提前去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