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以为证 第28章 会疼，不是做梦

从厦门回景城的飞机上，周清予开始没命的干咳，然后高烧，呼吸困难，整张脸憋的像是煮熟的虾子。

头等舱没有其他人，空姐见到英俊又礼貌的男士也格外照顾，终于熬过了两个多小时的行程。

飞机落地，直接进了医院。

周清予爬山时消耗大，张着嘴吧呼吸，导致本来就问题严重的嗓子发炎，引起了高烧。

在机场附近的医院退烧后转进了301做了进一步检查。

悬雍垂正对的下颚位置有增生，有0.8cm大小，形成周期在1年半左右。

长时间未发现是因为增生不是往上长的突出，而且往下长，几乎和下颚肌肉膜长在了一起。

一个小小的外科切除手术就能解决问题，苏南听着松了口气。

但紧接着，医生又补充了一句，先做个切片，确认增生的性质。

“什么意思？”

苏南和杨广异口同声。

就目前病人的症状来看，80%的可能是良性的，但医学不存在绝对，所以，必须确认了增生的性质才能手术。

周清予不想惊动任何人，但这下苏南是没底气瞒着了。

她拿着手机，大脑飞速运转，思量着电话是打给郑女士还是周润成。

旁边的杨广想帮忙，但又不知该帮什么，看看苏南，看看医生，又看看进进出出的护士，最后定睛在了病床上。

周清予还挂着吊针，半靠在病床上，看向窗外。

缃色的光晕打在地板上，树枝上残留的几片枯叶在风中危险的簌动，偶尔会有几只叫上名字的小鸟驻足，看到有人，即刻就飞走了。

高烧，发汗，各种检查，衬衣早就皱了，脸上也有倦色，倒是给这张英俊的脸平添了几分慵懒。他抬手松了两粒扣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了眼，像是这场病的局外人。

病理切片化验需要2-3天，退烧后，周清予便坚决的出了院。

跟香港那边共同牵头的一线城市文旅项目刚刚步入正轨，确实需要他把控大局，但结果没出，心还是悬着。

本以为周润成来是劝他休息的，却变成了接他出院的。

因为周润成太了解自己弟弟了，干脆不作无畏的纠缠。

回去的车上，周润成打发了杨广问道，“见到什么人了？”

“你还真是诸葛亮，不出门，事尽知。”红灯亮起，苏南熟练的踩下刹车，无辜的望了望后坐，瞥嘴说“在机场碰着乔毅了，他，跟前有人。”

“我就知道。”周润成自年轻的时候就是有名的谦谦贵公子，看到他着急倒是难得，“真是上辈子的债。”

“就算是跟着人，也不一定有关系，就知道折腾自己。”

苏南打灯变道，抿着嘴想了一会，才慎重的开口，“应该是多少有点关系的。”

直到车子驶进车库，周润成都没再说话。

周清予嗓子不行，基本不开口说话，沟通意见基本都是打字直接投屏。

近一年多以来，他越来越强势，手段越来越硬，上海那边倚老卖老的老顽固已经被他收拾的差不多了，如今的董事会基本不再出现狗撕猫咬的情况。

香港那边派进来的监事也知道他乘龙快婿的身份，很少有反对意见。

这样倒是让工作进展的顺，身体上少些压力。

眨眼间就过了三天，医院那边的结果先通过电话给到了苏南。

确认只是普通的增生，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但有点棘手的是，因为上次感染，炎症还没消，需要提前住院治疗，符合标准了才能进行下一步。

再次入院的时候，整个下颚连带着扁桃体已经肿起来了。

俗话说，耳鼻喉都是通的，耳朵，鼻子必定受到了牵连。

别说吃东西，一个吞咽的动作，整个头都嗡嗡嗡的疼。

没几天，周清予就瘦了好几圈。

午后阳光正好，周润成让保姆做了清淡的汤带去医院。

推开门，他先是一愕，那枚精致的小拐杖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无比情急之下，平时要挪动五六步才到床边的距离，居然三步就到了，“清予，清予，你看看我，”病房内，窗帘严丝合缝的拉着，周清予平躺在床上，失焦的盯着天花板，“哪里不舒服，我去叫医生。”

周润成已经忘了自己腿脚不便，扶着床沿起身就想走，手腕突然被抓住，床上的人疲倦的摇了摇头，眼底写满了生无可恋。

那口吊在嗓子眼的气突然松了，腿一软，险些倒下去，被周清予拉住坐在了床上。

静了片刻，他才反手握住了周清予的手腕，非常用力，“活了三十多年了，坚强点。”

对于周清予和乔毅的感情，周润成从没掺和过半分，只以兄长，旁观者的身份关心。

这世间事最难理清楚的就是这情字。

周润成斯文儒雅，周清予冷硬骄傲，相差巨大的两人在感情上出奇的一致，情根深种。

“哥，我就是个混蛋。”周清予声音滞涩，含糊，没说一句话，整个头上的器官都在抗议，他难受的粗着眉头，闭着眼，“成全不了他，又不愿放开他。”

“看到他好我应该高兴，可我混蛋，我恨不得吃了他，让别人再也看不见他。”

“我好痛。这里好痛。”

明明是心痛，他却抬起胳膊挡住了双眼，在本就漆黑的环境中挡住了缝隙里唯一的光线。

为了让他好过一点，医生在药里加了安神的成分，迷糊间，周清予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在被支配。

硬的跟石头样的人怎么可能被随意支配，但他却本能的不想反抗，反而还挺享受。

温热的毛巾擦过手掌，手臂被抬起，热意顺着上升，这触感，太真实了，不像是做梦，周清予猛的睁开了眼。

对视半响，他又把眼睛闭上，再睁开，再闭上，再睁开，如此反复三四次。

忽然，小臂针扎般一下刺痛，“嘶！疼啊。你还真掐。”

“帮你清醒清醒。”刚才掐的地方红了一片，乔毅轻柔的抚了抚，看他一眼，打趣道：“做了什么梦？”

因为太舒服，刚才没清醒的时候嘴角就是上扬的。

周清予拉着他的手不放，笑道：“梦见你帮我洗澡。”

“还真是做梦。”

果然是一清醒就没正形。

有情饮水饱这样的话也许不是空穴来风，见到乔毅的那刻，周清予就觉得浑身轻松，说话时脑袋都不疼了。

乔毅做饭实在也称不上什么手艺，只能保证是熟的，干净的，就这样，周清予也破天荒的喝了小半碗。

护士扎完针后，周清予又把人拉着坐在了床边，一直盯着看，精神还好，就是瘦了，乔毅脸皮薄，微微低头，耳垂都有点泛红，“谁告诉你我住院的？”

从医院离开，周润成就直接去了仁暄。

早在周清予住院，他就想找乔毅聊一聊，只是怕病理化验的结果不好。

但他笃定，不管如何，乔毅一定会来，而作为大哥，他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

晚间，护士进来取化验样本，其实就是拿棉签蘸取粘膜，但喉咙红肿还没消，消毒的时候，疼的周清予额头上出了薄薄的一层汗。

他强忍着一声不吭，乔毅给他擦汗，心里五味杂陈，真想问问他，“娶了老婆不照顾你也不关心你吗？”

这样的念头一闪，迅速被吃下去了。

“好疼啊，我差点没忍住。”周清予侧脸蹭了蹭他的手，噘着嘴细碎，“别走了呗，陪我会。”

乔毅点点头，告诉他自己请了假会留下来陪他。

接下来的几天病房里没再来其他人，一直是乔毅陪着。

心情好，对病情自然好些，原本计划7天的观察期缩短到了5天。

手术的前一天，宋时运，沈睿知林晓他们来探望，乔毅提前出了病房，在楼后的垃圾桶吸烟。

冬日里，总是北风徐徐，两三次火机都是着了就灭。

一簇小火苗从侧面伸过来，把烟点燃，想道谢时，发现是苏南。

“好久不见。”苏南掏出烟也点上，还是那副不苟言笑的摸样，她打量上下，在吐出的烟雾里摇头，“你是不是有什么减肥或者干吃不胖的秘方，好歹认识一场，分享下。”

乔毅剪了短发清爽了不少，但更显单薄。一截细白的脖子露在外面像是削了皮的藕段，瘦的下巴尖尖的。

“把胃切一半，一劳永逸。”乔毅侧身笑笑，像是在问他这个办法怎么样。

苏南对他竖了个大拇指，反将他，“医生都那么双标吗，劝别人少吸烟，自己倒是偷偷享受。”

“他吸的太凶了，对心脑血管也不好。”这话说的很轻，夹在风里不仔细听很难辨别，“不管怎样，身体最要紧。”

“嗡~”乔毅的手机震了一下，是周清予告诉他人走了，可以上去了。

他指了指楼上，转身欲走。“这话你得对着病人说，除了你，他还能听得进谁的话，”乔毅脚步没停，但走的很慢，苏南又说道：“他跟他老婆两地分居，三两个月见不了一回，唉，算是白娶了。”

乔毅的脚步一顿，肩头微微松下，像是舒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