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以为证 第29章 沉默

乔毅一边翻资料，一边敲电脑，周清予回复一封邮件就歪头看看他。

最新的实验数据中，一种新型的苯酸杆菌对心肌酶检测起到了干扰作用，换句话说，这种菌经过转换，有可能对早发心脏病有修复作用。

这是这个课题长时间以来的第一个突破，乔毅格外的认真。

一开始没注意到周清予的小动作，直到这人的脑袋完全挡住了屏幕，“有我好看吗？赏一眼给我呗。”

乔毅把电脑放在一边，轻轻抚摸他的后颈，粗硬的短发刮过指腹、掌心，痒痒的，很舒服，绕到前面，温热的掌心盖在了眼睛上，声音像溪水潺潺，“明天手术，早点睡啊。”

周清予不动，只说：“紧张，睡不着。”

“会顺利，会平安的。”乔毅拉着他的手捂在了自己领口的位置，“你手术，戴进去不方便，但她会保佑你，而且，我会等你出来。”

夜色微澜，是天然的屏障，把人圈在这一方没有外因的空间里，虽然短暂，但却无比幸福。

乔毅低头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

从手术台上下来时，脖子上里三层外三层的缠着纱布，麻药劲也没过，只能隐约的确认乔毅站在周润成的身后对他笑了一下。

刀口很小，只缝了四针，而且使用了促愈合的药物，纱布拆下来的时候已经长的很好了，浅浅的一道肉粉色的线条。

“会留疤吗？像是个纹身。”周清予揽镜自照，这话是对乔毅说的，旁边的医生接了话，“如果不是疤痕体质，大概半年左右就能恢复原样。”

“他不是。”

以前两人玩车的时候，周清予满不在乎，小到磕磕碰碰，大到鲜血直流，基本不去医院，都是乔毅处理的，所以，是不是疤痕体质，他再清楚不过了。

医生从两人对视的眼神里看到了什么，笑着点点头出了病房。

周清予从洗手间出来时，乔毅正弯着腰叠衣服，一件一件整齐的放进旁边的手提袋里。

vip的病房并不大，一眼就能看到头，而且医院，也不是什么吉利的地方。

在这个小且不吉利的地方，他跟乔毅各自忙碌，时长说话，偶尔打闹，这是他曾经得到过，梦寐以求的生活。

"我明天出院，你，不来了？"周清予拉着乔毅的手，让他停下手里的动作，像个等着大人分糖的孩子，定定的看着他，“生病真好，想一直住在这。”

周清予坐在床边，乔毅站在他对面，笑了笑甩开他的手，略带讽刺，“来干嘛？等你跟你老婆请我吃饭吗？”

“对不起。”

一句玩笑话，戳中了两人的痛处。

他抬手勾起周清予的下巴，食指在虚空中顺着轮廓描摹，从额头到鼻梁，从嘴唇到下颌，画的仔仔细细，记的清清楚楚。

收尾的时候在眉心亲了亲，抚平了紧蹙在一起的眉头。

“我出国的时候就跟你说过，如果能天长地久，我自然高兴，但如果不能，我也不会怨你，我知道你的难处。现在也一样。”

周清予想说什么，被他捂住了嘴。

“但有一条，别折腾自己，多注意点身体。即便以后永远见不着，我也惦记你。”

桌子上的手机不合时宜的震动，两人都在床边，一斜眼就能清楚的看到来电显示---周末。

乔毅挂断，把手机反扣。

周清予哽了一下，左边的胸腔内一下子空了，浑身的血液变的冰凉，他忍了砸手机的冲动，忍了接电话让对方滚的冲动，又忍下了质问乔毅的冲动，只颤抖着问：“你跟他是不是......”

他攥着乔毅的手太用力，周围的一圈因缺血而惨白。

乔毅试着挣脱，没挣开，只堪堪后退了小半步。

乔毅跟周末什么关系重要吗？或者说，能改变什么吗？毫无疑问，不能。

而且，只要乔毅解释，那必然也会引出他生病的事情，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所以，回答周清予的只能是沉默。

周润成做事仔细，出院后回家，长辈都没发现手术的事。

月初，董事局的大例会上，贺偶然从香港回了内地。

中午两人一起吃饭，就在董事长办公室单独的茶水间里，吃的也是简单的商务套餐。

贺偶然淡妆，黑色套裙，头发虽然散着但被有序的固定，典型的商业女强人装扮。

她在红茶里兑热奶，喝了一口感觉味道不错，于是又给周清予做了一杯。

奶是从香港带过来的，很浓很厚，完全盖住了红茶的香气，周清予看了一眼杯子里不伦不类的组合，皱了下眉头。

他不喜欢喝，实际上，这些甜的东西术后也是要忌口的。

“很好喝啊，大胆尝试一下。”贺偶然吃不惯内地略带重口的食物，挑挑拣拣没吃几口便放下了筷子，“你手术的时候我没回来，你别见怪。为了补偿你，新年的时候我带个厨子过来，百年传承的粤菜师傅，给你饱个口福。”

这并没有引起周清予很大的反应，只是淡淡的回了句“谢了。”

在贺偶然的印象里，周清予是很喜欢粤菜的。

他们呆在一起的时间不长，但她清楚的记得，有一次在香港吃到了一家不错的馆子，周清予还特地跑到后厨去问人家淋菜心用的是几成油温。

她歪头看了一眼低头吃饭的周清予，闷闷道：“注意身体，来日方长呢。”

听到这话，周清予噗嗤笑出了声。

在谈判桌上实现进一步合作的目标时，双方都会说一句，合作只是开始，咱们来日方长。

周清予笑，他跟他名义上的老婆还真是商业联谊的模范，就连关心都那么官方。

忽然，他又想起来，有一次两个人在床上解决生理需求，做着做着贺偶然来了句，“股权架构按照你的方案执行，多少都是咱们的共同财产。”

想到这，笑就止不住了，一个饭粒呛的咳嗽了半天，最后惊动了苏南。

贺偶然又是嫌弃，又是不可思议，她问苏南，“周董住院没一块检查下脑子吗？”

“医生说现在预防老年痴呆多少有点过早。”

“......”

临近年终，各种会议接踵，贺偶然没再回港，暂时在景城小住。

但两人的碰面的时间不多。

晚上，周清予回合院的时候贺偶然还没回去，第二天，周清予上班时，贺偶然还没起床。

周氏的年终总结会以后，周清予难得清闲了两天，跟宋时运沈睿知约了打球。

沈睿知沉浸在即将当爸爸的喜悦里，连球风都顺了，才一场下来，赢了两人七十万，“两位不用开口，今天中午我请客，龙凤楼，不见不散。”

“嘁，你们俩，有意思吗？”宋时运从车上跳下来，夺过球童手里的球杆，气愤愤的独自走，“看我来去自由，没有家庭的拖累，你们妒忌啊？”

“输的是咱俩，又不单是你，生哪门子气啊？”周清予拍拍前面开车的，让他放缓速度，他用球杆在宋时运一年比一年发福的翘臀上戳戳，跟沈睿知兀自发笑，“吆，弹性真不错。哈哈......”

“滚~”

宋时运气不过他俩放肆的笑，干脆停下，掐着腰对俩人指指点点，“睿知从咱俩这赢了钱，跑去你开的馆子消费，合着就我亏，我活该我！”

“哈哈，怎么着老宋，你老子的化工企业破产了，扣成这样？”

沈睿知也戳戳那Q弹的屁股，一脸惊呼，忍笑道：“要不你好人做到底，中午你请？”

“哈哈！”

宋时运一甩球杆，跳上了后面的那辆车，啐道：“不打了，不打了。掉头，爷今天不玩了。”

俩人一看这是真生气了，赶忙拉人的拉人，说软话的说软话，好一阵，才平息这无端的是非，新开一局。

一杆下去，周清予这才发现今天的不对劲，宋时运今天居然没带伴，这可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他不禁觉得稀罕，“欸，老宋，今儿怎么没带尾巴出门啊？”

挎！漂亮的一杆，“老子最近吃素了。”

周清予，沈睿知两人看猴是的看着他，看得他发毛，逼得他说实话。

“咳！我告你俩啊，别来劲。那什么，刚才那事还没完呢？”

沈睿知又戳戳他的屁股，感觉很好玩，还想戳，他故意一扭，戏虐道：“你也弯了？”

“哈哈......”

“滚！怎么着啊，赶紧说吧，别端着了。”

青石桥的茶社，观砚，老板有意要盘出去。

宋时运着人打听了好几次，那老板就是不松口，说是跟他没眼缘。

他目的不纯，不好找老爷子开口，只能来找周清予。

周清予一副为难的表情，却漫不经心的边走边玩着脚下的球，“你一混娱乐圈的，怎么想起来开店了？”

“连你都喝茶，我看好这个市场。”

“为赚钱啊，那酒吧，夜店来钱不是更快，更符合你的身份和品位？”

“我转性了，以后要好好做人。”

“那你回家继承家业，好好学习才是正道。”

周清予，沈睿知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就是不往正题上扯，势必要逼他说出真话。

“哎呀，够了。我说。”

说话前，宋时运低头闷笑，像是害羞了，“我看上一人，南方来的，他想自己搞个店，这不，巧了，嘿嘿！”

两人听到实话，一阵哄笑。

宋时运早知会这样，也不见怪，眼巴巴的看着周清予。

以前宠儿~的手段俗，送个车，送个房，或者直接明码标价，后来就成了开花店，开酒吧，现在手段风雅了，开茶馆。

“闹这一出，跟这等着我呢？”

宋时运一嗔，“你办不办吧？”

“办办，办。”周清予妥协了。

“也不让你白帮忙，呐，”宋时运拿出手机发了两张照片，仰着下巴朝南方点了点，示意他自己看手机，“早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