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杯雪心底想着,看向漼浔的眼神愈发大胆起来。本不愿再次靠近,奈何心中还是割舍不下。
那便罢了,那便……平一世遗憾。
漼浔后知后觉,退后几步带着阿若跟绪风离开了此地,宋杯雪亦跟在了身后。
这一日过的很快,打算好离别后的时光总是快的,转眼间天空便暗了下来,是夜了。
梅府中热闹非凡,管家张罗着厨房做来了漼浔最爱吃的菜,算是为她送行。今早芊儿的尸身已经被厚葬,柳嬷嬷只是躲在房间中不肯出来。
待同府中之人用过晚膳后,各自便回了屋子休憩,漼浔端着事先为柳嬷嬷准备好的饭菜来到了她屋中。
她在府中许多年,已经分配了单独的屋子,漼浔知道,柳嬷嬷定还有事情同她讲来。
推开屋子,柳嬷嬷便迎了上来,等漼浔进入屋内便往后退了三两步。
“姑娘,不知您来还有何事?”柳嬷嬷声音带着悲切,失去疼爱的幺女自然是心痛不已,可这件事漼浔不知,亦不知他们会联合外人。
“柳嬷嬷,芊儿此事我已经安排人厚葬,先吃些东西吧,莫要坏了自己的身子,芊儿在时定会心疼不已。”漼浔将装着饭菜的匣子放在了桌子上。
柳嬷嬷低头啜泣起来,捂着嘴不住的点了点头。
“多谢姑娘,还劳烦您来此处看我这个老婆子。”柳嬷嬷打开了匣子,里面装着今日夜里饯行宴上也有的同一道菜。
“柳嬷嬷,芊儿此事定是遇到了江湖骗子。你可有什么要与我说?”说出来便为芊儿报仇。
柳嬷嬷支支吾吾终是没有说出些什么来。
漼浔不死心的再次问道:“一点信息都可。”
片刻过后,漼浔起身,推开屋门。
她看出了柳嬷嬷的犹豫,定然是因为那人曾经威胁过她,所以才一个字也未敢透露。只可惜,许郎的线索要慢慢查了。
即将离开此院子时,柳嬷嬷出了门喊了声:“姑娘”。
漼浔回过了身,看着柳嬷嬷朝她招着手,又返回那屋子中。
“姑娘,长话短说,路途中小心谁人的出现。溪川城现在我只信梅府的人。”柳嬷嬷一语激起千层浪,漼浔不是没有怀疑过,只是多年在京城,不敢相信一座城已经被上下笼络。
如此说来,今日县令说的话都为假。不,至少一件事为真,那便是真正幕后之人是在京城宫中。
许郎此人......难道就在溪川城中,甚至埋伏在了他们回京的路上。
“好,我已经知晓,多谢柳嬷嬷。”漼浔了然般准备离开,却再次被柳嬷嬷拉住。
“姑娘,明日你便要离开了,老身为之前的事情十分愧疚,还望姑娘不要记恨着我。”柳嬷嬷满脸恳切说道。
漼浔对于柳嬷嬷拿藏书阁中的古籍自然是不会深究,有志向之人能读到书自是好的,而芊儿所说的那件珠钗,后经人查过就在原处,未曾移动过分毫。
“我不会记恨,还望我再次回来时,你家那位解试之人能成功考中。”
柳嬷嬷颤抖着拍了拍漼浔的手,他们一开始便走错了。发生这样的事已经是无力挽回,只是恐怕她活不到等着她的孩子解试考中那天了。
漼浔离开了此地,回屋子时却在走廊处碰到了宋杯雪。
“漼姑娘......”宋杯雪愣了一瞬,喊着她的名字。
“宋杯雪,你去了何处?”漼浔眨着眼睛看着风尘仆仆的人站在自己面前。身上还带着从外面回来的气息。
“跟一个老朋友告别。”宋杯雪回答道。
“你不是说,自己孑然一身,哪里来的老朋友?”漼浔看着他的眼睛,似是要从他眼中看出一丝慌乱来。
宋杯雪定了定心神,回道:“是之前的小果儿和小花儿。我把他们安置在了一家农户身边。”
这么多天在这儿,漼浔不甚注意那匹小马驹和小狗,倒是没听见小狗的叫声。她没想太多,同宋杯雪点了点头便回了屋子。
宋杯雪这才回了自己屋子,从怀中拿出了一块玉佩。
是跟漼浔那块玉佩极其相似的羊脂白玉。
本想着明日便要离开此地,宋杯雪用过晚膳后便出了府,将马驹跟狗子牵着去往了措金阁。
他躲开了阁外守着的死士,自然以真面目示了人。不过就只有那白阁主看见了而已。
他从措金阁中拿出了这枚玉佩,是曾经放在阁中分外珍惜的一枚玉佩。
夜已深,梅府安静如常,直至天明。
漼浔做了个梦,梦见她大仇得报,梦见三皇子被自己斩于剑下,梦见那个昏暗无比,四四方方的一个封闭空间。
又梦见了那立于桌案上的灵位。此次,宋杯雪是否还会先她死去?
等阿若来叫她起来时,她悠悠转醒,开始在阿若的服饰下梳妆。
“姑娘,今日要梳个什么发髻?”阿若拿着梳子站在她身后问道。
漼浔忽地就想起了昨日夜里柳嬷嬷说的那句话。
沉默片刻,缓缓说道:“单单将头发束起便可,拿上我那斗笠。四个人都带斗笠。”
她有预感,这一路并不会平静。
等出了府门,梅府所有人在门口相送,柳嬷嬷也起了身,靠着门朝他们一行人挥着手。
漼浔跟阿若坐在了马车上,宋杯雪跟绪风在外驾着马车。
她撩开帘子朝后看去,梅府的人依旧目送着。
直到马车离开了眼前的视线,梅管家才叫着众人回去干活。
忽地,“扑哧”一声,一口鲜血从口中喷洒出来,梅管家忙看究竟是谁,却看到了靠在门上的柳嬷嬷。
“您,您这是……”梅管家慌乱的叫着人。“来人!快去请医士!”
“别费功夫了,这是我应有的报应。别告诉姑娘,我过身的事。还……还请梅管家,好好照看我儿。”柳嬷嬷磕磕绊绊说完这句话后,闭上了双眼。
梅管家食指探了过去,已无鼻息。
这边,马车已经离开了溪川。行驶于途中,日夜奔波。
“姑娘,离开时我总感觉那柳嬷嬷不对劲。她靠在门上像是在忍着什么一般。”阿若在马车中看着漼浔,担忧的说道。
漼浔睁开了闭着的双眼。神色平淡,开口的声音却有着一丝颤抖。“我知道。”
她知道,她什么都知道。昨夜柳嬷嬷便已同她告别,可她只有将幕后之人真正揪出来,才能救下所有人。
那人能将手伸向梅府宅院,她不能保证下一个会是谁。
“姑娘……奴婢会陪着你。”阿若看着心情兴致不怎么高的漼浔,安慰道。
漼浔点了点头,撩开窗帘透着气。
心中尚有许多疑惑,她不知背后之人究竟是谁,无形之中有一股压力在她心间,生起了一丝烦闷。回到京城只得慢慢调查,谨小慎微。
马车行驶在夜间,到了前往京城路途的一半。
风拂过野草,发出“沙沙”的响声。为了方便休憩,先是绪风带着宋杯雪驾着马车,后又换成了漼浔与阿若。
宋杯雪本不同意,奈何执拗不过她。
她从不在意这些虚礼,什么女眷便要留在马车内休息。她也有武功,亦能换他们休息一阵。
阿若坐在漼浔身边,有些害怕的靠得更近了些。
果然让所有人都带着遮面斗笠是正确的。
漼浔眼睛隐于那素色纱帐中,观察着周围的响动。
不一定是贼人,或是风吹草动,动物出没。
可惜——
那人遮着面,穿着显眼的大红色长袍,一顶金色面具戴在脸上。从草丛中飞身出来,漼浔拔出了灵渊剑飞去与那人刀剑相缠。
外面的响动惊得马车内的人纷纷醒来,绪风走出了马车,看着远处打得火热的两人,连忙拿出了自己的剑刃冲上前去。
只道是许郎也是个性子刚烈的,只身一人便敢前来与他们交手。
宋杯雪看着二打一的局面,心中的担忧瞬间便落了下来。
漼浔武功高强,有了绪风相助更是锦上添花,很快便将那许郎打在了下风。
刀光剑影间,漼浔手执灵渊剑逼着许郎一退再退,直至退到不能退的地步。绪风连忙上前,将剑架在了其脖子上。
漼浔用剑轻轻一挑,他脸上的面具便掉落下来,只是脸上留下了灵渊剑划过的痕迹,顿时便渗除了血迹。
“梅灵的女儿,果然厉害。是我小瞧你了。”许郎戏谑一笑,眼神坚定般使着脖子往绪风的剑上划去。
鲜血喷涌,绪风嫌弃的挪开了剑,在一旁地上摸了摸。
“这种杀人如麻的人,我最不愿见到他的血沾染我的剑。姑娘,此人要如何处置?”
漼浔意味不明的朝着那尸体笑了笑,看着身后走过来的宋杯雪和阿若,不由得故意大声说道:“此人我怕是还没死透,我们一人一剑往他身上刺,记住,要往最脆弱的地方捅,可别放过一丝生还的可能。”
阿若眨了眨眼,看着漼浔说道:“姑娘,此人已经抹了脖子,怎么可能还活着?”
宋杯雪像是明白了漼浔的意思,接过她手中的灵渊剑便要捅下去。
“有的人能制造假象,给你一种已经死透了的感觉,可实际上在你走后便能片刻间生龙活虎。以防万一,我先来。”
这话是说给躺在地上的男子听的,漼浔敏锐的捕捉到,此人耳朵动了动,像是不甘心般。
“快点,捅完了让我来。”漼浔一脸兴奋的朝着宋杯雪说道。
宋杯雪笑了笑,将灵渊剑高高举起便要此下去。
“啊!别别别!我真是怕了你们了,活阎王都没你们狠!”地上的男子瞬间坐了起来,不满的抱怨道。
漼浔与宋杯雪相视一笑,此情此景看得阿若跟绪风有些愣神。
“姑娘,这……”
“绪风,这也算是长见识了。”漼浔回应道。
“是。”绪风看着坐在地上的人,发觉更嫌弃了。
四周寂静无声,绪风受漼浔命令将人绑上马车。
宋杯雪跟漼浔一同在马车中,看着那人大眼瞪小眼。
“你就是许郎?”宋杯雪将手臂环起,看着那人问道。
此人听到后立马奓毛,怒道:“你个男子如此唤另一个男子不觉得瘆人吗?”
宋杯雪没做回应,只是继续看着他不说话。大半夜的,周围没有任何一户人家,突然遇到刺杀也挺慎人的。
“你叫什么名字?可认得柳芊儿和孙嬷嬷?”漼浔跟宋杯雪做着同样的动作,盯着那许郎愈发不自在。
“我知道你们要问什么,不过我跟这件事没关系,他们只是让我去拿一块竹简,其余的没有说。”许郎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又道:“我叫许无救。溪川人士。”
漼浔看着宋杯雪微微一愣,继而又问道:“如此说来你只是帮他的忙?可有见到过此人长什么样子?在这里出卖他不拍被报复吗?”
“姑娘,我看你长的如此玉琢般的玲珑剔透小美人儿,怎问的话一个比一个刁钻?”许无救皱着眉苦心劝道。
“拿钱办事,只是金钱交易罢了,我这里没有你们想找之人的信息。”
漼浔眼角跳了跳,柳嬷嬷说,溪川城无人可信,那么这个许无救呢?
宋杯雪提着此人的衣襟走出马车,跟绪风一同驾着马,阿若则回到马车中陪着漼浔。
“姑娘,此人也要带回京城吗?”
漼浔沉思片刻回答道:“带回去,等他什么时候想起来再放他离开。”
宋杯雪静静听着马车中的响动,心底默默说了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