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言之灾 第11章 无妄之灾

勒罗伊的烧刚退，在地上睡了一夜，又烧了起来。勒罗伊迷迷糊糊地感觉到芬戈尔把他抱上床，进出房间好几次，喂他喝水吃药，换了好几次毛巾，连哄带威胁地逼他吃饭。勒罗伊温度降下来，稍微清醒时，第一眼看到的是芬戈尔的后背，顺着后背向上看去，芬戈尔坐在床边，正就着水吃安眠药。

勒罗伊第二眼看西侧的高窗，已经是晚上了。勒罗伊哪里会想到，有一天他会回归原始，过上看天识别时间的日子。

芬戈尔听到铁链的声音，知道勒罗伊醒了，见勒罗伊默默往床下移动：“烧刚退，又想坐地上，一烧就39度，你想把自己烧傻吗？”

芬戈尔看勒罗伊表情动摇，伸手把人按倒在床上，自己也躺下：“睡觉。”

床很小，勒罗伊是侧躺着的，芬戈尔都还有半个身子在床外。芬戈尔调整为侧躺，身子才都在床上，但跟勒罗伊面对面侧躺太奇怪了，芬戈尔命令道：“你转过去。”

勒罗伊在局促的条件下艰难地翻了个身，两个人的身体在调整姿势时挤来挤去。面对面时，两个人中间有放手臂的间隙，同侧侧躺后就不需要预留间隙放手臂了，位置空了一些，芬戈尔便往里挪了挪。

勒罗伊是独生子，记事之后就没跟人一起睡过。他本来想忍忍，但芬戈尔的身体贴上来之后，勒罗伊觉得自己还是忍不了，一骨碌坐了起来，芬戈尔反应也很快，伸手环住他的腰，再次拉他躺下：“你干嘛？”

勒罗伊挣扎着想起来，芬戈尔伸腿把他夹住，手上更用力了些：“别动了，睡觉。”

芬戈尔经常运动，腿部肌肉发达，压在勒罗伊身上的腿很重，他还把勒罗伊的手臂一起紧紧地圈在怀里，勒罗伊很不舒服，想挣脱出来，但他越挣扎，芬戈尔越用力，勒罗伊只能扭动身体，试图从芬戈尔的桎梏中挣脱出来。

两人是同方向侧躺着的，勒罗伊扭动身体，芬戈尔只感觉到勒罗伊在蹭啊蹭啊……

芬戈尔警告他：“别乱动了，找草吗？”

勒罗伊动作一顿，不知从哪借来的力气，猛然挣脱开，芬戈尔没反应过来，人已经站起来了，光着脚就要往地上蹦，而他还躺着，抓不到勒罗伊，只能借助辅助线，先拽铁链将人拉近，再拉项圈上的带子拉人拽倒：“你生病还得我照顾你……”人软软地跌进他怀里，芬戈尔的话戛然而止。

勒罗伊醒来时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摇晃，他第一反应是被电得伤到脑袋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摇晃的是他自己，他整个人都随着身后芬戈尔的节奏不断撞击着墙。

芬戈尔曾经听一个士兵说，他和他老婆夫妻生活之后，他老婆希望两个人能聊一聊，但他总是倒头就睡，为此他老婆没少跟他闹脾气。

芬戈尔一开始以为是那个士兵跟他老婆没感情，怎么可能会这么冷漠，做完就睡？芬戈尔亲身经历了一次才知道，做过之后，全身都放松了，特别好睡。可能安眠药也发挥了作用，他竟然趴在勒罗伊背上就睡着了，而且难得没有天一亮就醒，一觉睡到天亮。

芬戈尔一动，趴在床上的勒罗伊也睁开眼睛。芬戈尔以为是自己的动作把勒罗伊吵醒了，他从勒罗伊身上起来，勒罗伊疲惫地翻了个身卷起被子睡觉，他一晚上没睡，背上压了一个人，他又不敢大幅度挣扎，怕吵醒因睡眠障碍难以入睡的芬戈尔发脾气。

阿基欧来叫芬戈尔的时候天已经大亮，芬戈尔没看时间，但他感觉自己起的应该没比平时晚多久，直到弗尼奥大喇喇地在沙发上坐下，芬戈尔才觉得他也许真的起晚了。

阿基欧拿着两份早餐进来，看到弗尼奥愣了一下，芬戈尔冲阿基欧摇了摇头。弗尼奥惊喜地道：“你这亲兵可以啊，很有眼力见，我人刚坐下早餐就准备好了。”

阿基欧没说话，离开了办公室，芬戈尔刚松了口气，阿基欧又端了一份早餐进来。

期望阿基欧看懂暗示，这件事对他来说要求还是太高了。

芬戈尔怕阿基欧说漏嘴，赶紧让他走：“你先下去吧。”

弗尼奥戏精地假装受伤：“我还以为这份是给我准备的呢，原来是你一个人要吃两份！你这只猪！”

芬戈尔眼皮直跳，打开了电脑。

弗尼奥：“你不吃吗？”

芬戈尔：“等一会儿。”他总不能当着弗尼奥的面给勒罗伊送饭吧。

弗尼奥端着盘子边吃边走到休息室门口听墙角：“你房间里的人呢？不在？出去了？这么早出去，出去训练了？他是士兵吗？也是，你在军营里能找到的肯定是士兵。训练结束后介绍我们认识认识呗。不想介绍给二哥认识？看来你跟这个只是玩玩而已，没想让家人认识。”

芬戈尔起的时候勒罗伊还在睡，而且他已经把勒罗伊的链子缩短了，昨天的事不可能再发生了，芬戈尔讲话底气也就足了些：“你什么时候滚？”

弗尼奥：“好不容易离开王宫了，当然要多玩一会再回去，你还有没有什么事情让我干？”弟弟积极的工作态度感染了他，他办的第一件事也很顺利，弗尼奥想趁热打铁，继续为守护阿佧做出贡献。

芬戈尔：“没有，你就嘴巴厉害，能干嘛？”

弗尼奥端着盘子靠在休息室的门上，也不恼：“说实话，你这里真的比王宫自由多了。”

芬戈尔边工作还能边怼弗尼奥，说明怼弗尼奥根本不占脑袋运行的CPU：“没人管你，你当然自由了。”

弗尼奥：“我是说认真的，比起回王宫，我更想在你这里住。”

芬戈尔：“住一晚帐篷你感觉挺新鲜的，多住几晚你就受不了了，你就想念王宫里软软的床了。”

弗尼奥：“那就盖个房子，我特意看过了，你这个平房就一层，周围也有空地，往上面加盖几层，或者在旁边再盖一栋，到时候把你母亲我母亲都接过来……”

芬戈尔头也不抬：“你负责这个事吗？”

弗尼奥以为芬戈尔说的是钱：“我可以负责啊，我的私账也是……”

芬戈尔正奇怪弗尼奥说话说到一半，怎么突然停了，他停下敲击键盘的动作时，也听见了铁链哗哗作响的声音——

勒罗伊醒了。

弗尼奥昨天以为是芬戈尔没想跟小情人发展认真的关系，小情人故意拍门吸引他的注意，吓唬芬戈尔要公开关系。他不会做那种事，所以根本没往那方面想。今天把铁链、门锁、多一份的早餐、芬戈尔不想开门、不吃早饭的反常态度一结合，昨天的拍门声就从情人之间的玩闹变成恐怖的求救。

“你……关着一个人？”

芬戈尔没说话，弗尼奥已经知道答案了，他的眼圈瞬间就红了，指着门道：“我就是出生在这样的小黑屋里的，我的母亲无数次地说感恩我的出生，她才能离开小黑屋。”弗尼奥激动道，“但是我宁愿我不要出生！”

弗尼奥抓着芬戈尔的手，要把他的大拇指按在指纹锁上：“你把人给我放了！”

芬戈尔握紧拳头，弗尼奥掰不开他的手指，弗尼奥甩开芬戈尔的手，冷声道：“你不是一直想做父亲唯一的儿子吗？你做到了，你真的完美地继承了他的基因，你真的很像他。”

弗尼奥如芬戈尔所愿，坐上了最近一班高速火车离开了哈素海，但芬戈尔并没有那么高兴。他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该放人，但放了麦勒斯，他出去兴风作浪引起的麻烦还要芬戈尔自己收拾……

勒罗伊不知道自己曾经有个机会能获得自由，他甚至不知道那天的早餐比平时送来的晚。他只记得那天之后他就一直睡在床上。有时候芬戈尔只是抱着他睡，有时候芬戈尔受不了失眠，或者工作遇到无法排解的情绪时就会上他。

一开始勒罗伊是不愿意的，他坚决不上床，房间只有那么小，他再躲也躲不到哪里去。他就算躲到对角线的角落，芬戈尔一拉铁链就能把他拉过去。

被拽到床上之后，芬戈尔几乎按不住他。勒罗伊再没锻炼，毕竟也是个成年男子，动真格地反抗起来，芬戈尔很勉强才能制服住他。很快芬戈尔发现了项圈的妙处，他甚至只需要一只手就能制服住勒罗伊。被电了几次之后勒罗伊学会了把这场刑罚忍过去，他闭着眼睛数秒，把自己当成俘虏来合理化他所经历的无妄之灾。

俘虏不就是这样吗？每天被关在阴暗的小房间里，时不时身上要造点罪。

勒罗伊不是没尝试过逃跑，也不是没尝试利用过芬戈尔睡眠障碍这点吵得芬戈尔不得安生。芬戈尔本来就是个一点就炸的暴脾气，人休息不好时脾气更差，勒罗伊换来的不过是自己找电。

慢慢地他就很少去想自己凭什么像俘虏一样被关，也不再想如何逃跑，他已无计可施。

他已经尽量忍耐顺从芬戈尔了，但当拽项圈从惩罚变成芬戈尔习惯性的小动作时，他真的被电哭了。

电击的强度其实并没有很大，本来就是给比人体型更小的宠物用的，就算芬戈尔贴着他的身体，芬戈尔也不太感觉得到，只有戴着项圈的人对此最为敏感。

“怎么了？弄疼你了吗？”芬戈尔放缓速度，但身下的人还是在哭，沉默地流泪。

芬戈尔平时没怎么关注勒罗伊，战场情况一天一变，他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前线。芬戈尔也没想好怎么处理他，只能暂时把勒罗伊当个宠物养，随身带着，每天定时喂养他。

鲜少关注勒罗伊的芬戈尔都注意到勒罗伊哭过之后好像变得更沉默了，明明他一直不能说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