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鲁问:“你没想过逃跑吗?”
“当然想。”勒罗伊尽量比划可让人理解的最少词,以提高沟通效率,“门、指纹锁;比我高、窄长的窗,脑袋伸不出去。即使门窗敞开,还有手铐和铁链。”
围观的人七嘴八舌地帮一年前的勒罗伊出主意。
有的说:“用铁丝撬开手铐。”勒罗伊摇头:“不会。”
有的说:“趁将军睡着,抓着他的手去按指纹。”立刻就被别人否了:“将军又不是睡在门边,一抬手就碰到锁了。一移动将军,他就醒了。”
那人不死心道:“那就把将军揍一顿,威胁他交出钥匙,打开门。”
赫维:“……你忘了将军在酒吧一拳就把勒罗伊打倒了吗?”
勒罗伊也摇头:“打不过。”
众人叹气,对于一个之前天天在学校做实验、做手术、读书的勒罗伊来说,这确实是一个无解的局。
有人道:“那你就绝食、自尽,宁死不屈!”
勒罗伊眯了眯眼,打手语道:“凭什么?”
赫维和米哈伊尔心疼地摸了摸勒罗伊的头发,奥斯本拍了拍他的肩膀,尼柯也伸出他机油味的手拍了拍勒罗伊的膝盖。
是啊,勒罗伊原本活得好好的,他凭什么要去死?
迪伦小声地打破大厅里的沉默:“没法逃跑的话,能不能让将军把你赶出去呢?”大家的目光集中到迪伦身上,让他有点紧张,“趁有人来找将军的时候弄出点动静,他们开门发现你,把你救出去。或者在将军睡着之后闹出点动静,让他睡不着,他受不了了就会把你赶走了。”
勒罗伊苦笑了一下:“当时那么做,纯粹是找死。”
一年前。
弗尼奥闯进芬戈尔在哈素海常备军军营的办公室,往沙发上一躺:“你怎么不去参加高速火车的通车仪式?”
芬戈尔埋头在茫茫的报告中:“我还有很多事,你不也主持得蛮好的嘛。”
弗尼奥兴奋道:“我跟你说,高速火车真的很神奇,同样的铁轨,它怎么就能快这么多呢?一路从曼丹北上,外面的风景慢慢从绿油油的,变成一片黄沙……”
芬戈尔哼了一声:“没见识。”
弗尼奥炸了:“说的好像你有多见多识广一样,你不也是因为被父亲赶出来了才第一次离开曼丹的嘛!”
年龄差距小的兄弟姐妹本来很容易吵架,弗尼奥和芬戈尔只差了一个月,几乎是从小互相怼到大。
弗尼奥见芬戈尔怼他根本不抬头,埋头工作,漫不经心道:“这场战争有这么严重吗?你在这里假勤奋。”
“你这种以为阿佧必胜的想法特别危险。”芬戈尔抬头看他,“你一直在王宫里,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不知道你花的钱是怎么赚的。国库里的钱几乎都是卖能源赚来的,就算每个能源矿平均赚的钱一样多好了,少了四个能源矿,阿佧收入一下就会少九分之四。更何况西部四个能源矿走海运,能运往更多的国家,出口的吨数比中部和东部的能源矿多。先不说西耶那和亚洛的野心是不是只有能源矿,就说西部四个能源矿被夺走,阿佧的收入会锐减一半,对阿佧也是个不小的打击。”
弗尼奥看到芬戈尔的眼睛吓了一跳:“你怎么回事?你几天没睡了?”
芬戈尔捏了捏眉心:“我有睡,但是躺床上脑袋一直想事情,睡了跟没睡一样。”
弗尼奥回到沙发上:“你小心猝死。”
看弗尼奥根本没意识到事情严重性的样子,还有邮箱里无数人让他做决定的邮件,芬戈尔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心累,他现在最缺的是能跟他一起从整个大局规划的人。芬戈尔打开草稿箱,将一封已经编辑好了的邮件发送出去,低头继续看各方发过来的报告。
弗尼奥仔细观察他的三弟,感觉他变得有些不一样了,他居然连弗尼奥用他被赶出王宫这件事挑衅都不生气了,争分夺秒地工作。芬戈尔不止是生理上的长高了,他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地跟不同的人沟通的时候竟然有点成熟的帅,心理上也变成一个真正的大人那样解决问题,弗尼奥感觉自己被芬戈尔一对比,自己像个不懂事的小孩。
两个人从小打到大,弗尼奥想说点关心的话,别别扭扭地道:“你先休息一下再工作呗。”
芬戈尔差点忘了弗尼奥还在办公室,他没抬头:“来不及。”
弗尼奥问:“为什么?”
芬戈尔:“据路西法传来的情报,西耶那和亚洛两国联军进入阿佧占领了西二和西三能源矿后,产生了分歧,靠北的亚洛想打最北边的西一能源矿,靠南的西耶那想打最南边的西四能源矿,如果不趁他们意见分歧的时候做好准备,阿佧可能会灭国。”
弗尼奥吃惊:“有这么严重吗?”
芬戈尔:“你觉得他们轻而易举地占了两座能源矿后,会不会想多占几座?如果九座能源矿都被占了,那阿佧还有可能存在吗?”
弗尼奥:“我没想到……他们侵略阿佧到底想干嘛?”
芬戈尔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电子笔:“一切的根源都是钱。自从70年前全世界广泛应用能源起,阿佧、西耶那、亚洛和世界其他地方陆续探查出能源矿,阿佧是已探明的储量最多的国家。这么一大块肥肉,能保持70年的和平,多亏了之前买能源的国家忙着发展经济,我们的邻国忙着挖能源。西耶那和亚洛储量比我们少,挖得比我们还狠,我猜25年前他们就发现他们的能源储量不多了,所以搞了乌海运河事件,能讹一笔是一笔。现在也许是乌海运河的管理费快到期了,加上他们的能源矿可能已经挖到底了,于是决定干一票大的,强占阿佧的能源矿。”
弗尼奥:“……你什么时候这么有深度了?”
芬戈尔贱贱地道:“在军队没事干就爱看点书,自然比在王宫花天酒地的二王子有文化一点。”
弗尼奥装作要打他,跟弗尼奥插科打诨了一番,芬戈尔久违地感觉到放松,甚至都有点困了:“你滚吧,我要睡觉了。”
弗尼奥:“都这么晚了,你让我回曼丹?”
芬戈尔:“那你去找奥斯本,让他给你安排个床位。”
弗尼奥:“床位?!我还要跟其他人一起挤?你让我在这里住一晚会死啊!”
芬戈尔:“我房间很小,就一张单人床。”
“我不信。”芬戈尔来不及拦住他,弗尼奥到了休息室门口,“就这破门还装个指纹锁,你把机密文件藏里面了?”
芬戈尔知道自己如果表现得越在意,弗尼奥越会想进去:“没有,我之前住这里的时候就装了。”芬戈尔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解释这么多,“真的是前几年装的,这指纹锁还是旧款呢,现在新款都可以面容识别了。家里大门总要有个锁吧。”
“没有机密文件,那就没什么不能进的了,密码是多少。”弗尼奥突然屏住呼吸,“这是什么声音?”
芬戈尔和弗尼奥讲话时声音不大,离休息室也有点距离,勒罗伊能听清有人来找芬戈尔,但听不清两人说什么。勒罗伊以为弗尼奥跟之前来向芬戈尔汇报工作的人一样,讲几句就走了,没想到那个陌生的声音离门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楚。勒罗伊一骨碌从地上站起来,用力敲门,如果他能出声,他都要大喊救命了。勒罗伊期待那个陌生的声音打开门,发现不该待在这里的勒罗伊,然后放他离开。
弗尼奥指着门:“有人在里面。”
芬戈尔脑袋飞速运转,想找出一个合理的解释,越是着急,脑袋越是一片空白。
芬戈尔刚才说这是他睡觉的地方,弗尼奥心里便清楚了里面是什么人。弗尼奥的表情转为戏谑:“怪不得没时间睡觉,白天忙,晚上也忙。”勒罗伊绝望地听着那个陌生的声音离门越来越远,弗尼奥走到芬戈尔面前压低声音道,“听着敲门的动静,是男的吧?我懂我懂,你之前不就……好好说话别动脚啊!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总管大将军平时工作多辛苦啊,放松一下怎么了……”
弗尼奥险险躲过芬戈尔的飞踹,朝门口跑去。跑出去了还不忘犯贱说完最后一句话:“适度放松助眠,过度放松伤身啊啊啊!”
芬戈尔把弗尼奥赶出门,关上了办公室的门,反锁。
陌生的声音注意到了他,但没打开门,勒罗伊就知道自己要完了。脑袋里计划好趁芬戈尔打开门时偷袭他,趁机谈判,芬戈尔打开休息室的门时,勒罗伊还是被芬戈尔压抑的怒气吓得后退。
芬戈尔抓着链子把他拽过来,揪住他的领子,咬牙切齿道:“让你别出声,你还是搞出动静让别人发现!”
勒罗伊挣扎退后,领子从芬戈尔手里滑出去,芬戈尔想拉住勒罗伊,抓不住他的人,抓不住他的衣服,只来得及抓住勒罗伊脖子上项圈的带子,窒息和电击瞬间让勒罗伊晕了过去。
勒罗伊脖子上的项圈有个锁,控制项圈最松可以到达什么程度,也令他无法自行解下项圈。项圈虽然不能调松,但可以拉紧。原本项圈就刚好比他的脖子宽一点点,只戴着项圈勒罗伊都感觉勒得慌,芬戈尔一拉带子,项圈简直是掐住了勒罗伊的气管。更要命的是,这个项圈连微小的声带震动都能捕捉到,予以电击惩罚,拉带子这么大的动作,勒罗伊简直被电惨了。
勒罗伊醒来时发现自己躺的位置离门远了一些。之前铁链的长度让他可以在房间里自由活动,他可以碰到门,可以敲门引起弗尼奥的注意,现在铁链缩短了,他碰不到门了,房间除了那个木门其他部分都是水泥墙,除非他是绿巨人才有可能把水泥墙敲出能让人注意到的动静。
勒罗伊由平躺转为侧躺,刚想坐起来,铁链因他的动作哗哗作响,背对他躺在床上的芬戈尔厉声道:“别吵!”
勒罗伊不敢动了,躺了回去,轻轻地移动成舒服的侧躺姿势。芬戈尔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吓唬他道:“想挨揍是吧?”
勒罗伊不动了,安静地躺着,他的脖子因为电击还痛着,他不想再被电了。
勒罗伊只是安静地呼吸,又被芬戈尔警告了一次。一开始勒罗伊以为是自己呼吸声太大了,后来听着芬戈尔辗转反侧了一整晚,一直在叹气,天亮时认命地爬起来工作。勒罗伊作为医生一下就得出了结论,芬戈尔有睡眠障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