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小的时候季林就懂得了怎样面不改色的撒谎,半真半假,只为了不被自己的母亲责骂,甚至于说是贬低,这是一次次的教训得来的经验。
季林从小就被母亲管的很严,有规定的吃食,规定的任务,母亲不许他违逆一点,但长身体的年纪,根本没法控制,季林在5岁那年实在饿的不行,晚上去厨房偷吃了一块饼干,在被母亲发现之后,他害怕被责骂,撒了个漏洞百出的谎,从此之后,家里再也没有季林了,只有小偷。
再比如9岁那年,母亲生日办酒席,结束之后婶婶说放在母亲房间的包里丢了700块钱,没有任何解释的机会,季林就被认定为了小偷,在3月晚上10点多的时候母亲将仅穿着一件单薄睡衣的季林从床上拽了下来,当着整个小区人的面逼他承认,不然就把他送进警察局,季林害怕又无措,冷风吹在身上,凉的刺骨,他哆哆嗦嗦的解释自己根本没在家,完全没用,后来他当然也没被送去警察局,母亲打了季林,把他关进了黑暗的柜子里一晚上,阴暗的环境让季林无法安睡,几乎是哭着熬过了一晚上,虽然最后证实不是季林偷的钱,而是婶婶搞错了而发生的一场闹剧,没有人在意一个小孩的想法,所谓的大人无法承认是自己的错,只能说些“不要钻牛角尖”之类似是而非的话。
再后来母亲带着他搬家了,第二天,由于季林没预料到自己上个厕所风也能把门关上这件事,他借用房东阿姨的电话给刚出门的妈妈打电话,企图寻求到帮助,可换来的却只有谩骂和责怪,那年季林刚满14岁……
诸如此类的事数不胜数,让季林逐渐由开朗变得沉默,变得自卑又敏感,他想让妈妈注意一下自己,换来的只是一句“我记得你之前挺爱说话的,怎么现在这么沉默”,他也不是没爸,只不过长期在外地工作,相当于没有。
再长大一些后,季林也不想与母亲争吵了,将一切憋在心中,默默祈祷快些成年,远离这个让他窒息的环境,但天不遂人愿,所有的矛盾在高三这一年彻底爆发,十几年来季林在心中筑起的铜墙铁壁一瞬间崩塌,情绪的沼泽很快将他拉入无法脱离的地底。
“您为什么在我房间装摄像头?”季林将手里的摄像头摔在母亲面前,一脸不可思议,他觉得荒谬。
“十几年来,您让我考第一我就发疯似的学习,您让我争气些我就参加了各项比赛,金牌不知得了多少,成了人人交口称赞的天才,到如今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一定要装个监控来监视我?就这点自由您也要剥夺吗?!”季林怒气冲冲的朝母亲吼道,他许久没有过这么大的情绪波动了,说完之后甚至有些头晕。
“你最近起得很晚,老师也跟我反映你最近精神状态不太好,马上要高考了,我得监督你,更何况你是我儿子,有什么不能让我知道的?”母亲理所应当的说道。
平静的话语如冷水泼了季林一身,他冷静下来,指甲陷进肉里,再次妥协了,拿上桌上另一个新的摄像头走了,走到门口的时候听见母亲说:“允许你每天遮一小时。”语气高高在上,仿佛是发了什么大慈悲。
摄像头在桌上放着,季林盯着它看,感觉那黑洞洞的镜面变成了一只只会动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自己,他极讨厌这种被窥视的感觉,这让他全身不自在,有一种想逃的冲动。
他的失眠更加严重了,开始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可也注意窝在被子里避免母亲发现什么异样,一到早上就顶着浓重的黑眼圈逃也似的跑去教室,可教室也有监控摄像头,导致上课期间季林总是频繁盯着那个时不时闪红光的东西,渐渐的他好像看见了母亲正在盯着他,质问他为什么不好好上课,他赶忙将头转向黑板,手抖得不成样子,神经极度紧绷之下,他的疑心病也越来越重,总觉得有人会害自己,时不时扭头看看四周,在摄像头摆在季林桌上的第20天,母亲再次来到季林房间,神情温和。
“最近是怎么了,和妈妈说说?”
或许孩子天生对于父母就是记吃不记打的,这温和的语气让季林恍惚起来,他心底再次升起一丝期许,“我不知道,我觉得最近很累很累,我不想要那个摄像头,它让我很紧张。”
“我给你请几天假,好不好?你调整一下自己的情绪。”母亲语气依旧温和,只是丝毫没提到摄像头的事。
季林突然很暴躁,他冲到桌前将摄像头猛摔在了地上,又将被摆的过度整齐的书一起甩在了地上,“您还想怎么样?”季林边砸边吼,将这十几天甚至于是十几年的怒气发泄了出来,母亲甩了他一巴掌,力度大到季林感觉不到痛,只觉得半边脸都麻了。
空气像是停滞了一瞬,季林呼吸变得急促,胸膛大幅度摆动,整个人摇摇欲坠,他抖着手从兜里拿出一把刀,比在自己手腕上,手腕被刀子划破流出丝丝的鲜血滴在地上,“妈,你觉不觉得这样很眼熟?”季林讽刺道。
母亲慌张了一瞬,随后又变成了恼羞成怒,“你就一定要一直钻这个牛角尖吗?”
“牛角尖?”季林反问,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的母亲,“我从没偷过钱,那次你为什么宁愿相信别人也不相信自己的儿子?仅仅是因为我小时候偷吃了一块饼干吗?我有时真怀疑我到底是不是你的亲生儿子,除了学习,你有关心我一点点的其他吗?”季林控制不住的流下眼泪,手上握着的刀又深了几分,母亲变得慌张,让季林把刀放下。
“为什么?我死了不是很好吗?我死了家里就有‘季林’了吧。”
他似是觉得不够,将刀比上了自己的脖子,他真的想去死。
“啊”母亲惊恐的尖叫,随后又怕再次刺激到季林,放软了神情,退后了几步,“是妈妈的错,妈妈对不起你,阿林,听妈妈的话,先把刀放下好不好?”
手腕上的血流到地面,滴滴答答汇成了一小摊,季林的嘴唇逐渐发白,他心软了,仅仅因为一句“对不起”。
用自杀的方式逼迫母亲不再放那个“眼睛”之后,母亲又把手机给了他,战争获得胜利季林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悦,他情绪更加烦躁,压抑了十几年的情感得不到正确释放,只好换个方式让自己恢复状态,他打开手机隐藏相册,看着照片里鲜活的少年,心里顿时愉悦了不少。
时然,运城一中的万年老二,与常年据第一的季林截然不同,他阳光开朗,长相硬朗帅气,与老师同学相处极好,几乎是完美一样的存在。
一开始季林根本没注意过这号人物,直到有一次撞上了时然霸凌人,他隐约听到别人叫他时然,向他求饶,头一次,一向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季林对一个人有了很强烈的兴趣,他诡异的开始有些兴奋,并且期待自己撕破时然伪装的那一刻,对方露出的惊惧,那一定很迷人。
若说智商高又有些心理不正常的天才对人产生兴趣是会干什么,季林觉得大概是尾随,不会被察觉的尾随,他跟踪时然,拍他一举一动的照片,喝时然喝过的水,悄悄给他处理一些没做干净的麻烦,季林觉得时然真是极其满足自己的**,他想看他被揭穿的惊慌,算计自己时的害怕和被玩坏时的绝望。
季林常常会梦到关于时然的梦,在梦里,时然和他很亲近,会对他说“我也喜欢你”,但现实中两人毫无交集,他像一条在阴暗处潜伏的蛇,吐着红信子,死死的盯着时然,他想把人锁起来,把时然变成他自己的所有物,可残存的理智并没有让他付出行动,季林划出了两人的界限,压制着不让自己的贪心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