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容的腿是在多年前被人打断了却没有好好医治才变成这样的。沈忱想把沈容的腿治好,可大夫说若是想让沈容以后行走与常人无异,只能将腿重新打断,然后续骨好好养着才行。
好好养着没问题,但重新打断骨头……沈忱犹豫了,她让沈容自己拿主意。
痛,沈容是完全不怕的,但他怕自己一直给沈忱添麻烦,怕沈忱会烦他、赶他走。他本来就不大愿意留下自己……
所以他必须要让腿好起来!不光是腿,他的身体、全部,都要好起来!如果他全好起来后能帮到沈忱、能对沈忱有用,或许他就不会赶自己走了。
沈容决定重新断骨续骨,沈忱找来帝都最好的续骨大夫给沈容治腿。这样的话,他们就不能再住在客栈里了,沈忱把沈容带回了家,安排在客房先住着。
沈默一看自家妹妹又捡回了人,已经习惯了,啥都没问只是照着妹妹的吩咐在沈容断骨的时候帮忙照顾一下他,沈容接上骨头后沈默就离开了房间,除了在面对沈忱道谢时说了句“没事儿”以外啥都没说。
没什么好问的,也没什么好说的,家里一半的仆人都是沈忱捡回来的无家可归的可怜人,他们所求不多,能有口饭吃就行。估计这个也是差不多一样的。
可为什么把这个男人安排到了客房而不是下人的房间呢?沈默有些疑惑:难道是因为要养病?有可能,毕竟客房条件要好很多,养病更适宜。
也就沈容断骨续骨的那半日沈忱留在了家里,沈容腿一接好,陆泽就要把沈忱掳走,说自己大老远的过来,还没和沈忱玩呢!要是沈忱不理他,他以后就再也不来找她了!末了还加了个“哼!”
沈忱听到后皮笑肉不笑地拍了拍陆泽的肩:“您老贵庚啊?”陆泽傲娇地丢下句“你管我几岁”然后就阴森森地盯着沈忱瞧,沈忱被盯得心里发毛,便派了两个小丫头去照顾着沈容,然后随陆泽离开了。
沈忱还是更喜欢自己走,不喜欢被陆泽强行扛着飞,乖一点儿比较好。
没过几日陆泽就要走了,临走之前他说要见沈容,看看他死了没有。沈忱连忙拦着,可是没拦住,不仅没拦住,还被陆泽丢出了房间。
沈忱怕陆泽对沈容动手。就沈容现在这个样子,动手就翘辫子了!她一个劲儿的在房间外面拍门喊陆泽,陆泽没有办法,只好不带犹豫的把她拍晕抱进了房间,随手丢在了短榻上。
说正事。
陆泽看着沈容,面色阴沉:“西泽七皇子萧浔,幸会啊。”
沈容瞳孔骤缩,面色惨白,手指不住地抖。半晌,他缓缓开口:“你知道多少?”
“不多。”陆泽如实回答:“毕竟你都‘死了’好多年了,查到你的事情并不容易。”
“你打算告诉公子?”沈容不舍地看着短榻上的沈忱。他才刚得到一丝温暖,转眼间这是又要没了?
陆泽:“这取决于你。”
沈容:“何意?”
陆泽:“只要你决定一辈子老老实实地做沈容,不要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别给我家孩子惹麻烦,对小孩儿好,那我就不告诉她了,况且,我本身也很不想把这些烦心事儿同她讲。你,什么想法?”
“我保证,绝对会对他好!”沈容举手发誓:“他不仅救了我,还对我很好。这些年来我活得人不人鬼不鬼,没有谁像他那样待我,我发誓一定会对他好、很好。至于你担心的,放心,永远不会发生。你不是也说了吗,萧浔,已经死了。”
“那就好。”陆泽说得爽快:“听着,如果你敢伤害我家孩子一分,我一定让你后悔活着,本座说到做到!”
“我不会。”沈容语气坚定,但他不明白:“你不是很讨厌我吗?应该很不喜欢我留在公子身边才对,有这么好的机会赶我走你竟然不告诉公子吗?”
“我告诉她你的真实身份她就会赶你走?拉倒吧!本座的身份不比你吓人,你看她害怕吗?”陆泽甩甩袖子,蹲下身戳了戳沈忱的腮帮子:“笨蛋一个!”陆泽戳够了沈忱的脸后心情似乎特别好,见把沈忱的脸戳红了就停手不戳了,转而手贱地捡起沈忱的一小缕头发开始给她编小辫儿,边编边说:“她就一小孩儿,告诉她这些烦心事做什么?她这样的年纪就该在阳光下活蹦乱跳的,不要沾染是非风雪。所以,你……”陆泽突然抬头盯着沈容:“不准把她搅到任何是非之中!我看着长大的小崽子要是因你伤了一根毛,我必将你碎尸万段!”
“巧了,我也是相同的想法。我的命是公子救下的,谁要敢伤他,我定将他生吞活剥。”沈容说这血淋淋的话时神色极其淡然平静。
“那就好。”陆泽点点头。他看着手上那一小撮极丑的小辫儿呲呲愣愣的跟狗啃过的狗尾巴草一样,笑着满意地离开了。
这几日沈忱一直在照顾沈容,她盼着他能快点儿好起来好陪她周游四方。几个哥哥都太忙了,弟弟又年纪小,沈容是最合适的人选。
可是,没过几日,一个特别糟糕的消息传来,东离要与永安开战。
沈忱听到这个消息时还算平静,她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东离帝不安于现有的领土,早对永安国觊觎已久了。
但是,现在还不是出兵的最好时机。虽然现在永安国君臣离心,但永安的护国大将军兼右丞相傅珩依旧死保永安,他身后的傅家,还有赵家、文家这些永安国的世家旺族,依旧忠于朝廷;永安帝虽然分了傅珩的相权,可是并未分他的兵权,永安的二十万大军依旧由傅珩统帅,由此可见,永安帝还是信任傅珩的。沈忱心中不免怀疑:他们的君臣离心是真,还是在演给别人看?要真是君臣离心,别说把二十万大军交给傅珩了,永安帝早就一刀咔嚓了他了。可见,他们的君臣离心也没有太严重。若现在出兵永安,还早了些。
算了,沈忱摇了摇头,自己在这儿杞人忧天有什么用?陛下已经下了旨,这场仗是非打不可了,没有任何人能改变。
沈彦、沈冽、沈默三人要随同晋王殿下一同上战场。
这个消息传来的时候沈忱吓得差点哭出来。家里乱了套,因为三人从未提起他们要上战场的事,家里人被弄得措手不及。
但是,两位舅父并没有不同意。
两位舅母急哭了,尤其是二舅母,她哭着让二舅父阻止这件事:“两个儿子,怎么能都去战场?不行!不行啊……”
沈忱身体都僵了,手脚冰凉,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感觉脸上凉凉的,她才意识到自己哭了。她二话不说飞身上马,去晋王府。
沈忱已经在沧浪轩门前跪了一个时辰了。
宗政玖容不肯见她,她被人拦在沧浪轩外。她来此处有事相求又不能硬闯,便只能跪在这儿,求见晋王。
宗政玖容知道沈忱为何而来,就是知道原因才不能见她,他不可能答应她。
沈忱不是矫情,也不是非要赖在这里,而是她没有办法,除了来求宗政玖容外她不知道谁还能帮她。
师兄怎么可以把三个哥哥都带上战场?
他这么能耐,怎么不把他们四兄妹一起带上!
沈忱心里暗骂了宗政玖容一路,她知道三个哥哥一同上战场这事儿肯定有师兄的撺掇。沈忱也打定了主意,如果宗政玖容非要把她的三个哥哥全都带上战场,她也一起去!
沈忱已经跪了两个时辰了。
宗政玖容坐不住了,他命人让沈忱离开。
沈忱当然不会走,跪在那里边哭边喊师兄,把宗政玖容喊得既上火又心疼,在屋里来来回回地转悠。
宗政玖容是打定主意不见沈忱的,可偏偏这时……
下雨了。
雨下得很大很急,沈忱跪在雨中压根没有要走的意思,宗政玖容看着那道纹丝不动的白色身影无奈地叹了口气:“让她进来。”
东离与永安的仗打了五个月,因此,沈忱错过了自己的及笄礼,宗政玖容与南庭公主的婚事也耽搁了,推至明年的中秋。
天昭二四五年十月,东离与永安签下停战约定,战事暂时结束。
五个月的战争,东离并没有像预料的那样吞并掉永安,皆因一人——傅珩,永安的护国大将军。
傅珩这个人,是九州最为传奇的人物之一,七国之内,没有谁不知道傅珩的大名。
傅珩是永安国丞相傅容之子,永安国丞相傅安之孙,傅家三代为相,家世显贵。而当今永安国的皇帝褚渊,却是永安皇室中最不受宠的皇子,他能登上皇位全靠傅家一手扶持,要不然皇位不可能是他的。褚渊刚登上皇位时也曾很倚仗傅珩,信任他、尊敬他。褚渊高坐明堂,勤政爱民;傅珩南征北战,护国安宁。君臣一心,永安国一度出现了几十年以来最繁荣的盛世。可后来,不知道褚渊中了什么邪。三年前,永安帝设左丞相分了傅珩的权,又亲小人远贤臣慢慢疏远傅珩,跑去宠信姚松、魏忠明等人,这之后的行为越来越让人摸不着头脑:他当众给傅珩难堪;诛杀良将,甚至差点儿把忠心耿耿的三朝元老钟老将军砍了。傅珩在永安帝的门前跪了三天三夜,最后引发了身体旧疾昏倒在殿外,永安帝这才收回了成命,让钟老将军告老还乡,钟老将军才保住了一条命。傅珩在宫里养病养了三个月,谁能想,三个月后,褚渊和傅珩的关系直接结成了冰,君臣离心,褚渊想杀了傅珩的心都有了。
东离得到了这样的消息,觉得时机到了才出兵永安,却不料:即使君臣已离心,即使褚渊疏远了傅珩,傅珩依旧拼死守护永安。他身后的傅家、赵家、文家这些永安国的世家旺族、护国栋梁,皆以傅珩之令马首是瞻,忠于朝廷,拼死护卫永安。
再来,永安帝虽然分了傅珩的相权,可是并未分他的兵权,永安的大部分兵马依旧由傅珩统帅。傅珩又是百年难遇的军事奇才,整个永安,除了告老还乡的钟老将军,没有人有他的军事才华,加上他爱兵如子,故而深受将士爱戴,他指向哪儿,永安将士就打向哪儿,根本不管那里危不危险。他所率领的二十万大军,成了护住永安国的巨大屏障,只要有这道屏障在,永安国、永安。
沈忱从战场上回来后,像在一夜之间长大了。回来后,她再未提及宗政玖容与南庭公主联姻的事,儿女情长这类事她也再未提过。她知道这次停战是两国迫不得已的选择,但东离帝铁了心要定永安,也就是说,两国还会交战,并且,时间不会太远。
沈忱和她的几位兄长回来后就全住在了晋王府,过年都没有回家,一门心思全扑在怎么攻克永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