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里斯坦与伊索尔德”是中世纪欧洲非常著名的爱情故事之一,讲述了骑士特里斯坦和爱尔兰公主伊索尔德之间的悲剧爱情。
但这不是重点,他们的爱情因为伊索尔德是特里斯坦的叔叔国王马克的未婚妻而变得禁忌。也就是说,这是不能被世俗接受的爱情。
一个姐姐给自己的弟弟写这种东西,用意明显。
阮先生到底拿了什么剧本啊……
杜飞扬好奇地凑过来,但是谷向颉觉得最好还是别让他看见。
“我们去了教堂,没什么变化。”艾星元说。“但是受刑的圣子不再受火刑的困扰,看来‘火刑’是重要的线索。”
把整个村子都扫荡式搜查过后,无限流小组开始制定闯关计划。
据普洱说,这个剧本的难度本身不高,确实配得上三级的难度。但是要知道,“塔”追求均衡和循序渐进,一般刚经历了新手关的玩家不应该一下子就被要求有整合信息和缕清逻辑的能力。
“原来你才是我们中间的大佬啊。”艾星元感慨,“我们这些新手对什么一二三级完全没有概念呢。”
“是吗?”普洱觉得麻花辫少女在扮猪吃虎,她现在还对艾星元的幻术心有余悸。
最后,在艾星元的强烈建议下,队长的职位还是转交给了谷向颉。谷向颉难得被这样委以重任,在众人或鼓励或揶揄的目光下开始制定计划。
行动最终纲领是:在蓝色丝绒繁育受体的极限存活期限内,找到剧本主要矛盾,击败关键人物,提前完成剧本主线人物。
“还是那句话,以蓝色丝绒现在的繁衍速度,我不觉得咱们可以撑过第三天的麦收节。”谷向颉不甚明显地瞥了眼布满蓝色斑痕的右臂,道。
虽然时间变成了白天,但是蓝色丝绒一点也没有放过众人的意思。现在即使是几人间简单的交流,也会触碰到蓝色丝绒敏感的神经,然后扎根于血肉,汲取名为“爱情“的养料。
普洱举手提问:“问题是,我们怎么引出真正的关卡boss呢?“
“……”
谷向颉看向麻花辫少女。
艾星元会意一笑:“当然是——闹出来。”
艾星元不愧是作家,她很早就写出了几份小剧本,现在正好分发下去。一边发一边得意道:“我们要同时达成两个条件——第一,不可以脱离原本剧情角色设定。第二,要和咱们在诗人雕塑面前说的话相符合。”
谷向颉一边听一边接过剧本,思绪却飘到了别的地方。
阮先生当时在雕塑面前说过他最重要的人就是他自己,而不是别人。
但是阮先生在剧本里的身份是诺耶尔未婚夫的兄长,并且对自己的同胞兄弟抱有无法宣之于口的隐秘感情。
如果想在不破坏设定的情况下脱离剧本,那么就要将二者相结合。
“我爱你,胜过爱我自己……”
原来如此!
谷向颉握着纸的手一紧。
所以阮先生其实并不是给大家展示了死亡的条件,而是在提示他们……
真正重要的,不是爱情。
不,应该这样说……
【诗人说,爱情高于一切。】
【爱情说,自由高于一切。】
谷向颉勾起唇角,低头重新看了看艾星元的剧本,不禁失笑。
不远处,普洱不可置信的惊叫声伴着杜飞扬“好抽象的剧本啊”困惑的问句传来。谷向颉眉眼放松下来,不慎与麻花辫少女对上了视线。
艾星元依然精致得像个人偶,她双眼微眯,将食指竖在弯弯的唇前。
谷向颉笑着点头。
唇角还没压下去,脖颈处就一阵刺痛。蓝色丝绒不满谷向颉赠与少女的微笑,用扩张领土来表达它的愤怒。
谷向颉不动声色地将领口往上拉了拉,心道:时间不多了。
*
在排练前,发生了一个小事故。
好吧,大事故。
本来被捆得严严实实的叶靖天不知道如何挣脱了绳子的束缚,在雕塑边上半死不活地靠着喘息。
在确认了他暂时没有攻击力且神智清醒后,谷向颉挡住两个少女,俯下身子去听叶靖天说了什么。
叶靖天的气息很不稳定,说话也断断续续的,但是谷向颉还是听懂了他的话。
“诗人和女子早就死了……她们根本不在这个村子里……村长是幕后黑手……破局的关键是……”
谷向颉更加凑近:“是什么?”
“……诗人。”
下一秒,所有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叶靖天再次一跃而起,试图向艾星元扑过去。
之所以是“试图”,因为谷向颉面无表情地反手把他甩回了地上。
他们的速度都太快了,快到剩下三人还没看出什么的时候,一道残影过去,叶靖天就狠狠摔到了地上。
杜飞扬微不可闻地皱皱眉。
“谷哥,你太厉害了。”艾星元真心实意赞叹道,“我一开始见到你还以为你是书呆子类型的呢,不过一路上下来,感觉你其实是经常锻炼的类型。”
话题中心的谷向颉却没什么反应,他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掌心,沉默。
其间异样大概只有谷向颉和杜飞扬知道。
哪有残疾人武术宗师级别的?
就在刚才叶靖天起身的那瞬间,谷向颉的身体比大脑先一步行动起来了。又是那种令人作呕的嗜血兴奋状态,好像世界上除了猎物本身再无他物。
要不是刚才及时头脑清醒了一下,现在的叶靖天应该已经后脑被掼到地面上流血不止,脖颈处五个青紫的手指印了。
太奇怪了,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了。
但是,控制不住。
根本无法思考。
叶靖天的状态也很差,整个人陷入了莫名其妙的狂暴状态,刚刚被放倒就又弹跳起来,继续发疯似的袭击他人。
谷向颉的心跳震如擂鼓,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唇角何时翘起来,因为兴奋而双耳泛红。
几下利落地挡下叶靖天不成章法的进攻,又精准地捕捉了对方的弱点,谷向颉抓住一个空隙,仅仅擒住叶靖天的手腕,一个用力,骨头碎裂的声音格外刺耳。
于此同时,蓝色丝绒密密麻麻地从二人肢体触碰的地方蔓延而上。
但是双方像是都感觉不到疼痛一样,继续厮打着。说是厮打好像也不太准确,因为这就是单方面的碾压。
谷向颉甚至没有用上两只手,一只手还拿着彩排用的剧本,另一只手游刃有余地对付着叶靖天,完全不顾已经顺着臂膀蜿蜒而上致脸颊的蓝色丝绒。
“谷哥,够了!”金发少年焦急出声。
谷向颉隐约在扭曲的世界中听见了杜飞扬的声音,他的理智试图挣扎回笼,但是这种尝试只会让他眼前景象更加模糊,耳鸣更加尖锐。
“他是不是被蓝色丝绒影响了?”艾星元也看出来点不对劲,转头问普洱。
普洱没有回话,闭上眼睛,好像在酝酿什么。
谷向颉本来对战斗乐在其中,看到眼前猎物完全没什么反抗能力后又觉得有些索然无味。他的眼睛盯着叶靖天的脖颈动脉处,动动手指,思考哪里下手比较合适。
三、二、一……
然后一个身躯扑了上来,柔软的金发飘到口鼻处,熟悉的清香味轻轻挑动了谷向颉的神经。
谷向颉愣了一下,计划着杀人的手慢慢收回,移到身上人的腰上。肆虐蔓延的蓝色丝绒也因此安静下来,静悄悄地从谷向颉眼下褪去。
头很晕,而且记忆也断断续续的。
“发生……什么了?”
谷向颉试图问自己的记忆,但是大脑无情地向他屏蔽了自己,偶尔几个破碎的画面露出来,他看到一个亚麻色头发的女人的手好像抚过他的脸,艳红色的唇张合着说些什么。
【谷向颉,学会把敌人看作猎物,这是第一课……】
“谷哥,你……”杜飞扬轻轻把谷向颉的手从身上拿下来,金发少年脱离他的怀抱,后退一步,“你刚刚在想什么?”
谷向颉的怀里忽然空了,蓝色丝绒在衣领下蠢蠢欲动,诉说着自己的不满。
【.ti=狂躁】
谷向颉觉得自己的大脑好像被分割成了两部分,一部分清醒,一部分混沌。
但是,比刚刚好很多。
至少现在,即使他再渴望让杜飞扬多停留一会儿,也不会像刚才对叶靖天那样使用暴力手段。
“我没事……”谷向颉摇摇头,试图去安抚杜飞扬,却发现杜飞扬忽然不说话了,灰色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他背后的方向。
顺着金发少年的目光回头,谷向颉猛地睁大了眼睛。
艾星元坐在地上,面上被溅上了几滴猩红血液,神色惊恐。她前面站着身材小巧的短发少女,少女的手径直伸入了叶靖天的胸口,大片鲜血喷溅在附近地面,少女身上也未能幸免。
叶靖天还没有断气,他面色惨白,双手死死攥着普洱伸进他胸膛的那只手,嘴唇颤抖,想说什么。
他的眼神终于清明,但是已经太晚了。
“……”
普洱,杀死了叶靖天?!
前一刻,普洱还对着叶靖天一口一个大佬,对青年的老玩家身份深信不疑。怎么现在,她就能泰然甚至冷酷地用手刺穿崇拜对象的胸膛?
“普洱……她是想保护我才……”
惊魂未定的麻花辫少女试着给普洱辩护两句,普洱却打断她的话:“我的基础技能是力量强化,但是只能用一次,以后没办法用了,不如永绝后患。”
血液的颜色给了谷向颉很大的刺激,他的太阳穴在一抽一抽地刺痛。多亏了杜飞扬,谷向颉现在还不至于冲上去和普洱打一架。
他按住眉心,哑着嗓子对濒死的叶靖天说:“说点什么,快点。”
普洱困惑皱眉,她没有把手收回去,因为这样会加速青年的死亡。
叶靖天疲惫的双眼缓缓聚焦,喉结艰难滚动,半晌,吐出几个带血的字:
“……对不起。”
“我……选择……”
我选择自由,他想说。
后面的话他已经说不出来了。
但是,在这个关于爱和扭曲**的世界,语言不是唯一表达的方式。
举着火把的诗人含着笑意,悲悯俯视着因为爱的罪名即将冤死的青年,温柔地赦免了这个无知的孩子。
不用说出来,因为她已经知道了你的选择。
就像谷向颉站在雕塑前忏悔自己隐秘的情愫时,世界做的那样。比语言更快的是心和泪水,世界安抚所有悲伤的游子。
蓝色丝绒在几秒内旋转攀附而上,很快吞噬了叶靖天的身体,就连地面上的血迹也慢慢聚拢,然后消失。
最后,蓝色丝绒在普洱手上坍塌,如液体一样滑落流逝,怎么也抓不到了。
所有人都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好像在围观一场盛大的葬礼。
不知过了多久,普洱收回手,颇有些困惑地轻声道:
“好奇怪,在他消失的前一刻,我手中的心脏还在跳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