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赶到药铺的时候,一切如常。
楚寻双不由松了口气。
药铺内,叶婉瑜气鼓鼓地看着面前闭目养神的男人:“喂,那个谁,你带我来这做什么?我的楚哥哥呢?”
沈鸠懒得理她,依旧靠着椅子没动。
叶婉瑜更气了,心道要是一会儿没见到她的楚哥哥,定要将这臭男人好好修理一番;但如果见到楚哥哥,那就改为偷偷将这男人修理一番!
沈鸠决定来天平城时,就做好了打算。
他对齐易轩和沐秋雨都有一定的了解,知道齐易轩的修为,他足以轻松拿下;但沐秋雨还需要相对的人来对付。
于是,他就自然而然的想到了叶婉瑜。
而叶婉瑜呢,她一开始是不愿意来的,即使她收了无妄城的灵泉水,不过她不愿意干的活,谁又能逼迫她呢?
直到,她知道楚寻双也在这天平城中。
王大夫正在研磨草药,他对此事颇鸠占鹊巢意味的两人视若无睹。
楚寻双踏进屋子,叫了声“大夫”。
声音戛然而止……
他讶然地看着面前出现的莫名的两人。
叶婉瑜一下子调整了方才不成样的坐姿,笑盈盈地打了声招呼:“楚哥哥。”
沈鸠依旧坐得坦然,他睁开眼:“寻双。”
……
五人围成一个圈坐着,楚寻双看看这个人,又看看那个人,有些失语。
王大夫的手上动作不停,他道:“你们认识?”
“嗯。”楚寻双答,随即板起脸,严肃地问:“说吧,这是怎么回事?”
他倒不是真的要管他们去哪,可这天平成危机四伏,他们又都是他在乎之人,故而声音重了几分。
叶婉瑜敏锐地察觉到了此时楚寻双的心情不太好,急于甩锅,撇了撇嘴,直接指着沈鸠告状道:“楚哥哥,这可不关我事,是他带我来的。”
楚寻双闻言,看向沈鸠。
沈鸠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嗯,是我带她来的。”
“你……”
“别急,先听我说完,”沈鸠垂下眼,摆出一副伤心的样子,“我这样做是因为我在打扫我们城主的房间时,看到了有关天平城的一些事,后来我又听说无双你就在天平城,实在放心不下,就跟来了。”
“至于叶小姐,我帮她来是我们城主的权衡利弊之举。”
沈鸠在这方面了解楚寻双,哪怕他再生气或遇到再莫名的突发情况,也一定不会耽误正事。
果不其然,楚寻双毫不犹豫地将对他们来蹚这一滩浑水情绪扔在了一边,迫不及待地问:“你看了哪些有关天平城的事?”
“现在的天平城表面是一座鬼城,但实际上,内里存在着两个几年前消失在江湖的门派—沐家宗和齐氏堂。”
“沐家宗以炼毒为主,被正道所不容,向来只有齐氏堂与之交好。至于齐氏堂,看起来似乎清风霁月,却一直有称霸武林之心。所以,在他的上一任堂主取得古之秘术—傀儡术后,不方便正大光明地利用,便找到了天平城,开始秘密地潜心研究,现在应该快要大成了。”
傀儡术?楚寻双的脑子里倒是有一些关于它的记载,不过并不多。
因为此术残忍至极,哪怕在包罗万象的天机阁都是**的存在。
想到了城中失踪的青年男子和状态异常的黑锋,他连呼吸都加重了几分,连忙问:“那中了此术,可有解除之法?”
沈鸠看出了他眼中潜藏的恳求,不知为何不忍心使他的希望破灭。
悄悄地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目前来说,没有。”
出乎沈鸠预料,楚寻双反应倒不大,像是早就猜到了,反倒是他身边的那个,从一进来就沉默寡言的男人,霎时间就红了眼眶,站了起来了。
“我或许有办法。”王大夫眼瞧着楚寻双让血蛇坐下,忽然出声,他看向叶婉瑜,“想必这位就是玲珑堂堂主叶小姐了吧。”
玲珑堂堂主在外向来有神医之名,叶婉瑜的父亲是林神医,那她就自然是林小神医了。
“是。”叶婉瑜回答得干脆坦然,可能是出于医者间的惺惺相惜,反正她对王大夫的感观出奇得好。
“不瞒你们说,在两年前我就发现了城内的异常,也猜到有人在使用傀儡术。可能是因为医者仁心吧,我开始偷偷研究傀儡术的道路,如今已小有所成。但我的医术有限,所以进展缓慢,可如果有叶小神医……”
“没问题,我和你一起研究。”他的话不需要说完,叶婉瑜就懂了。
她虽然平时脾气不好,但在这种大事上,还是很能拎得清的。
“寻双哥哥,傀儡术的事交给我和王大夫解决吧,”叶婉瑜看向楚寻双腰间的药包,“这药包是有时效的,不过无所谓,我就不信她沐家宗的千毒有我玲珑堂的万毒解好使。”
“有时限?”楚寻双以为药包是可长时间使用的,有些惊讶地看向王大夫。
王大夫少有的不自在:“我刚想提—这药包最多也就只有两天的有用期。”
大概商量完了接下来打算,大家少有的有点无所事事。
“寻双哥哥,你饿不饿?”叶婉瑜瞧着天色渐暗,问。
虽然中午都没吃饭,但到如今的境界,他实在没有什么饿的感觉了。
楚寻双将视线转向血蛇。
血蛇立刻道:“阁主,属下无事。”
“哎呀,”叶婉瑜实在找不到旁的理由和楚寻双共处,胡诌:“寻双哥哥,带我来的那位大哥饿了,我们就给他找点吃的吧。”
楚寻双倒也没怀疑,在他看来,无忧兄确实该饿了。
“无忧兄,你一起吗?”
“什么啊?搞得和小朋友结伴去玩一样,”叶婉瑜趁楚寻双没看他,饱含威胁意味地瞪了沈鸠一眼:“寻双哥哥,我们两个够了!”
小姑娘那点的心思太过明显,楚寻双这个当局者迷也就算了,沈鸠这个旁观者可是看得门儿清。
他的坏心思上来,就要说跟着去。
“沈兄弟,王大夫打断,你可以留一下嘛,我有事单独和你说。”
……
药铺内,只剩沈鸠和王大夫两人。
王大夫走回柜台,取出一包茶叶。
然后,再回来落座,泡上了一壶茶。
滚烫的白烟袅袅中很快弥漫了全屋。
王大夫推向沈鸠一个瓷杯:“沈兄,尝尝。”
不知为何,沈鸠产生了一股奇妙的熟悉感,他拿起杯子,观察了一下他的表情,随即一饮而尽。
“这是……红枫梅?”陡然睁开双眼,沈鸠的手都不由颤抖起来,抬头,如临大敌地对王大夫道:“你究竟是谁?”
王大夫不知何时已然泪流满面,他利落跪下,叫:“无忧少宗主!”
少宗主,多么熟悉而又陌生的称呼。
沈鸠死死盯着王大夫,最后,男人的脸与其忆中,一张稚嫩的脸重合:“你是……平安?”
“是我,少宗主,我是王平安!”
沈鸠上前将他扶起,神色复杂,不知道说些什么。
激动吗?那是肯定的,毕竟他一直以为当年整个宗门只有他一人幸存,如今告诉他,除了他,还一人活着,他又怎能不激动?
但激动过后,就是无尽的悲凉了。
“平安,你可以给我讲讲那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吗?”
王平安苦涩地点了点头,缓缓开口:“其实具体的,因为那时候太过年幼,我也记不太清了。”
“但大概是这样:那原本是个很开心的晚上,因为是无愁小姐和您的十岁生日礼,所以几乎宗门所有人都在。我的母亲拗不过我的嚷嚷,便松口带我去帮父亲端菜。”
“我那时候喜欢和少宗主您一起玩,性子又是安分不住的,于是在端完菜后便想偷偷溜出去找您,可就是在无愁小姐出来的那一刻,天空忽然出现了很绚烂的烟花。”
“大家还来不及感叹呢,从外面冲进很多戴着面罩的人,他们什么话也不说,只管提着刀屠杀,我母亲当时在我的身旁,现状,立马扑到我的身上,把我牢牢护在了怀里,我吓得不轻,当即就晕过去了。”
“醒来后,我发现,我的母亲没了呼吸……脱离了她的怀抱后,我又看见了许许多多倒在血泊里的人,当时的场景大约就是血流成河吧。”
“我抱着母亲的尸体哭了许久,哭到再次晕过去,再次醒来后,我就发现自己在药铺了。”
“是你师父救了你?”
沈鸠当年亲眼所见灭门惨案,也亲眼见到了自己父母和妹妹的遗体,但听到描述,还是会忍不住心痛。
“是,”王平安说,话锋一转:“那少堂主,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沈鸠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如今的身份,搪塞:“马马虎虎吧。”
他这些年过得怎样呢,带着仇恨活了也将近二十年了,他从一开始的流浪,到现在成为武学之巅的一方霸主,说起来似乎过得还挺灿烂,可事实上,路上吃过多少苦,流过多少血与泪,也只有他自己明白。
他原来叫沈无忧,那是父母给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最朴素的祝福。
无忧,无忧,可自己怎能无忧?最后甘愿做一只匿在黑暗里的鸠鸟。
“所以你才知道傀儡术,”沈丘将情绪收拾得很快,让悲伤如潮水般悄无声息地褪去:“你也知道沐家宗和齐氏堂都是当年的参与者?”
“没错,堂主的话我一直记得。”
傀儡术以前就是沈鸠所处宗门—浮生宗的独门绝学之一。不过,因其泯灭人性,所以被现任宗主,也就是沈鸠父亲沈望风所严格封闭。
沈望风不仅自己不修炼,还常劝勒令宗室的弟子和长老都不要动相应的心思。
他说过傀儡术虽可以在短时间内增强灵力,但总归不是正途,不被天道所容纳,修炼到最后,注定会走火入魔。
”我一直没寻到合适的时机找他们。”沈鸠的佩剑开始剧烈抖动,大有出窍之意:”现下 倒是刚刚好。”
……
被强行赶出来的血蛇有些不自在地特意放慢脚步,生怕自己打扰到叶婉瑜和楚寻双。
叶婉瑜一路上不断地找各种话题,好似在分散出去楚寻双的注意力。
“小婉瑜,”楚寻双停下步子,无奈道:“你有什么话可以和我直说。”
“寻哥哥,那位大哥是你上次说的朋友吗?”叶婉瑜对楚云霜有一定的占有欲,她并不反对他交朋友,不过沈鸠给她一股非常浓厚的,好像即将要把楚寻双抢走的不安感。
“是啊,”楚寻双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妥。
“可寻双哥哥你不觉得他很奇怪吗?”
“奇怪吗?哪里奇怪?”
“哪里都奇怪啊!”叶婉瑜一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干脆开始胡搅蛮缠。
“小婉瑜,不要胡闹好嘛?我好不容易有个朋友。”楚寻双抬头摸了摸她的头,以示安慰:“再说,他要是不奇怪的话,怎么会和我这个怪人做朋友呢?”
叶婉瑜顿时噤声,好久后,小心翼翼问:“寻双哥哥,你生气了?”
“没有,”楚寻双朝她笑了笑。
说道能找到食材的地方,楚寻双和血蛇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个地方—百喜楼。
他们到楼内的厨房一看,果不其然堆着不少的新鲜食材。
三人随手各搬了一些,便不做停留,往回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