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望和自然不会因为尚言归偷喝了果子酒而处罚谢知微,她只是个护卫,不是奶娘,再加上喝点果子酒是小事,赵望和也没有放在心上。
但是没有想到当天夜里尚言归就发热了起来,她睡前的时候宫女还喂了她喝醒酒汤,但半夜宫女起来照看尚言归的时候,发现她满脸通红。
宫女第一时间派人去通知赵望和。
赵望和听到传报第一时间睁开了眼睛,语气清醒冷静地问道:“可有请太医?”
宫女道:“已经拿了长公主府的帖子去请太医了。”
赵望和吩咐甘琳道:“拿本宫的帖子去胡太医府上请他过来。”
“是。”
八岁的年纪,不大也不小,一场风寒就夭折了的例子也不在少数,众人自然是严阵以待。赵望和披上外衣就起来了,边往尚言归的院子走去边吩咐道:“去把谢知微叫来。”
谢知微同样也是外衣一披就来到了赵望和跟前。她已经听闻了尚言归生病的事情,见着赵望和第一时间就说道:“公主只喝了甜汤和果子酒,吃食的话也和别的官家小姐没有区别。我全程都在看着,确定公主没有额外碰别的东西。”
赵望和一怔,自己还没发问,谢知微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了自己要问什么,神色缓和了一些。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那看来是果子酒的问题了。”
谢知微的心跳也是加速的,显然她也没有像表面那般平静。一来尚言归是在她眼皮底下出事的,二来是因为她也喜欢这个孩子,自然不想她有什么事情。
胡太医很快就来了,准确来说,他是被长公主府里的人给抬过来的,一身老骨头都给颠碎了。他稍微一拱手就当行礼了,也不耽误时间,直接看了起来,问道:“小殿下今日食用了什么?”
赵望和示意谢知微回答,这个问题她在来的路上已经过了一遍了,所以谢知微毫不犹豫地说道:“黄焖鱼翅、葵花鸭子、白玉虾圆、蟹粉狮子头,甜点吃过梅花糕、茯苓糕、喝过燕窝银耳羹、果子酒。”
赵望和诧异地看向谢知微,谢知微眼睛盯着胡太医的举动,没有察觉赵望和的目光。她眼见胡太医把脉看瞳孔,谢知微的心加速跳动了起来,只觉这时间过得漫长。
胡太医有些诧异地问道:“小殿下喝酒了?”
谢知微点了点头,语气有些懊恼,早知道她当时就该拦住她,“喝了应当有三杯。”
胡太医终于放开了手,对赵望和道:“殿下,小殿下这是病酒。”
他和赵望和关系尚可,语气就略微有些责怪,道:“小殿下年纪还小,不适宜喝酒,浅尝一口即可,万不可多喝。也幸好只是三杯,若是再多几杯,就危险了。”
赵望和脸色有些难看,她乖顺地行礼道歉,“是本宫的疏忽。”
胡太医不敢受赵望和的礼,他说道:“下官这就开药。”
“有劳。”
胡太医洋洋洒洒写下药方,递给在一旁站立的宫女。这些常用的药材府中都有准备,立刻开库取药,各自忙去了。
赵望和看着自己女儿异常发红的脸颊,怜惜地摸了摸她的脸,轻轻握住她的手,静默地坐在床边不发一言。
谢知微脸色也不太好,她朝赵望和行了一礼,“都怪卑职没有阻拦,还请殿下处罚。”
赵望和道:“照看不利,就罚你半年俸禄。”
谢知微应是,然后识趣退下,守在门口。
片刻后,她苦笑了一下,想当年自己也是差不多年纪,偷喝了一壶子果子酒都没事儿,只是呼呼大睡,却不料小公主才三杯就倒下了。
若非有自己这个“珠玉在前”,她怎么着都会拦着点。
第二日长公主府连夜请了太医的消息不胫而走,昨日那些一起去了赏花宴的人更是帖子和补品都一起送了过来,战战兢兢生怕是和昨日的事情有关系。
有听闻是因为偷喝了酒的更是狠狠处罚过一起偷喝酒的姑娘们,倒是惹得姑娘们都有些害怕了,有些胆小的甚至哭出来了。
就连新启帝都听闻了,派人来问是怎么回事,得知是病酒,已经醒了过来,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手一松,大大小小的补品就送到了长公主府中。
赵望和的圣眷可见一斑。
赵望和今日没有出门,就连泰关崇派人说要继续谈议和之事都被她推到明日去了。但是登门想要拜访的官员数不胜数,就连左右丞相都派了管家过来表示心意。
唯一进入到了长公主府的是黄呈绪,他才下衙,还穿着一身官服。长公主府的人显然对他颇为熟悉,通告赵望和的太监脸上还带着笑,“殿下,黄大人来了。”
尚言归显然也是认识黄呈绪的,听到他来拜访,病恹恹的她眼睛就是一亮,可怜巴巴地看着在一旁看书的赵望和,“阿娘……”
可怜的尚言归因为生病,被赵望和严加看管着,就连谢知微都被拘在一旁要她看书。自知犯了错的谢知微乖巧到不行,捧着本书就恨不得把自己给嵌进去。
听到特意来报的名字,加上尚言归的哀求,谢知微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放下了书来,看向赵望和。她从心里希望能有个人来转移走赵望和的注意力,不然她还不知道要看书到什么时候呢。
赵望和看了尚言归一眼,这才说道:“去把他请进来吧。”
黄呈绪到来,看到的就是尚言归半靠在床上百无聊赖,而她的母亲坐在一旁的榻上,手里拿着一块木头在雕刻,木头只还是个影子,只能隐约看出应该是个人形。而榻上的另一旁则是一个穿着胡服的少女,手里捧着本书,一脸绝望地在抄写。
“下官见过长公主、公主殿下。”
听到声音,谢知微如释重负,方才她就已经看到人过来了,但是她不敢动,此时终于逮到了机会,第一时间就是停下手中动作,抬头一看,发现这人竟是在宫宴里和赵望和看上去关系匪浅的男子,当下脸就垮下来了。
赵望和这才停下手中的动作,“黄大人不必多礼。”
“黄伯伯……”尚言归可怜兮兮地叫着黄呈绪。
谢知微只觉牙疼,怎么尚言归和他也这么熟稔呢?
黄呈绪走到她的跟前,见她神色凄凄,脸上不禁浮现心疼来,他伸手替她掖了掖被子,低沉的男子声音十分温柔,带着那种哄孩子的语气,“怎么就突然生病了呢?”
尚言归有些愧疚地道:“是我偷喝了几杯酒……”
黄呈绪温柔地责怪道:“你年纪还这么小,怎么就喝起酒来了?若是有个什么事儿,你让你母亲怎么办?”
谢知微听得下意识觉得牙疼,捂住了自己的脸颊,赵望和抬眸冷冷地看着她,“怎么?对本宫有意见?”
听得声音,那头的两个人都看向了这边,谢知微干脆把笔一撩,耍赖道:“殿下,我对您没意见,可我牙疼。”
赵望和冷哼一声,“那是要给你请太医?”
谢知微贱兮兮地捂着脸颊讨好地道:“那倒也不用,就是能不能不抄了?我都不舒服了,还要抄文章,这驴干活儿都得歇一口气呢。”
赵望和手中的刻刀转向了谢知微的方向,意识到了对方的威胁,谢知微缩了下脖子,乖巧地低头继续抄写文章了起来。
黄呈绪未曾见过有人和赵望和如此熟稔,眼眸闪过一丝异色,他客气地冲赵望和行了一礼,“这位姑娘尚未见过,长公主是否可以引荐一下?”
赵望和低头又重新雕起手中的木头来,语气平静地说道:“不过是一亲兵,不必在意。”
亲兵能在她跟前这般肆无忌惮?她甚至能够理所应当地坐在赵望和的对面,被赵望和亲自盯着抄写文章。黄呈绪一怔,没有揪着这件事不放。他转换了话题,问道:“听闻长公主在给公主在找西席?”
赵望和问道:“黄大人可有人举荐?”
黄呈绪道:“他名为梅经山,商国人,在商国江南一带小有名气,年少时脾气桀骜,因得罪权贵怕被报复而离国去了恒国,又从恒国辗转至颐国来。下官与他相识在斗诗楼中,他连闯六关,在第七关中败下阵来。”
在两人对话的时候,谢知微已经默默地攥着笔走到了尚言归跟前,她甚至坐在了尚言归的床边,低声问道:“这黄大人是谁啊?小殿下看上去和他很熟的样子?”
尚言归被她传染了,同样小声地回答,“小的时候我被黄伯伯救过。”
谢知微看了尚言归一眼,“你当时怎么了?”
尚言归道:“差点被人贩子带走了,是黄伯伯发现不对劲找到的我。”
谢知微摸了摸她的头,又问道:“看你阿娘和他关系还不错?”
尚言归轻轻点了点头,“好像很早以前,阿娘和黄伯伯就认识了。”
谢知微撇了撇嘴,又听到黄呈绪说到斗诗楼,又问:“斗诗楼是什么地方?”
尚言归道:“好像是文人才客聚集的酒楼。”
两人在身后嘀嘀咕咕的声音,在静谧的房间里着实有些明显。黄呈绪已经听到了,只是赵望和没有说话,他也不好说。
然后就听得赵望和冷冷地看了谢知微一眼,却是在跟她们解释,“斗诗楼共有七层,每一关都有守门人,需要在限定时间里答出守门人出的题并让大多数客人折服,才能往上一层。能连闯六关,足以代表这人才华不浅。”
黄呈绪看着赵望和的眼神是说不出的诧异,他在诧异,赵望和对那亲兵的放纵。
说完这话,赵望和才看向黄呈绪,“烦请黄大人引荐一番。”
黄呈绪忙说不敢,他苦笑,“下官把他举荐给长公主,也有所忐忑,实属这人脾气桀骜,不然也不会从恒国转至颐国来,下官虽欣赏他,但他脾性实在不适合为官,故而下官未曾把他举荐入朝为官。”
“若是他得罪殿下,还请殿下看在下官的薄面上,不予计较。”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