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念难安 第7章 约会

今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十二月的京城，早已覆盖上白茫茫的雪。悄然的北风已经来临，时不时吹下一阵雪珠，蒙络住一切，就像疏朗迷蒙的银雾。陈言兮和江夏北刚好有空去故宫游玩。

对于江夏北来说，故宫早已被她不知不觉间逛了许多回。江夏北喜欢逛各种公园，陈言兮总爱笑她，说她的爱好有些陈旧，像上了年纪的老人。而上一次和陈言兮去故宫还是刚读大学的时候。

在陈言兮眼里，冬天到紫禁城看一场雪才不算遗憾。但当她真正走进它时，还是为它的魅力而震撼。朱墙白雪，琼楼玉宇，雕梁画栋，美不胜收。太和门广场银装素裹，大气静谧。广场中央的金水河凝结成冰，金水桥在其上安然自若。太和殿巍峨飘渺，尽显皇城的肃穆庄严。玉翠亭的杏花树，错落的枝条挂满冰花，玉树琼枝，俨然一副工笔画。而雪后的故宫角楼，琉璃瓦顶从华丽的金色褪变为柔和的雪白，玲珑绚丽，别有韵味。

陈言兮穿着一件长至小腿的白色鹅绒服，一双小山羊绒靴子，好抵抗京城室外的寒冷。江夏北牵着陈言兮戴着一双毛绒绒手套的手，把人拉进怀里，安慰今天没有吃到荔枝杨梅饮的女朋友。

“今晚我回家给你做，好不好？”

“可是现在荔枝和杨梅很难买到诶。”

“小言，办法总比困难多。”

两人走着走着，只听身后一道女声打破了宁静。

“兮兮老师”

陈言兮和江夏北转身，只见顾流忆的脸因寒冷而冻得有些发红，手里拿着相机快速地往前跑，扎的两个丸子在头上不停地晃动。

“江姐也在啊，你们怎么认识的啊？”

“我们初中就是很好的朋友了。”

“难怪。刚才我在后面看，你们两个背影都好好看。我可以给你们拍照吗？”

“当然可以，顾流忆小朋友。”

在顾流忆按下快门的那一刻，雪花纷纷扬扬落在两人头上，陈言兮含笑地看着相机，而江夏北则看着陈言兮，两人仿佛单独形成了一个空间，别人无法涉足。她们沈湎其中，奇妙而甜蜜。

“太绝了，兮兮老师，我可以发在微博上吗？”

“可以吗？夏北。”

“嗯。”

“这绝对是我拍过最满意的照片了，谢谢你们。”

“是我们顾流忆确实很会拍照呀。”

一阵铃声响起，顾流忆接通电话，只听对面的男声，说了几句话后，顾流忆向陈言兮和江夏北告别。

“兮兮老师，江姐，我男朋友在等我，我先走啦，拜拜。”

“拜拜。”

陈言兮觉得电话那头的声音异常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谁。

只见一个穿着灰色大衣，灰色西裤的，看起来有些优雅又有点漫不经心的男人站在路边。眉眼狭长，鼻凉偏高，唇红齿白，手里正提着一杯奶茶。

看到顾流忆后笑着说

“我买到了，祖宗。”

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

面容清隽的年轻男子，细瞧时，与陈言兮竟有五分相似。

“审言，我刚才遇到了我老师和学姐，我给她们拍了照，你看。”

年轻男子盯着屏幕，表情有丝僵硬，又迅速调整好。

“好看吗？”

“好看。”

陈审言有些心虚地带着顾流忆去逛街，想来他现在本该在A国的财团总部学习，却偷跑回国，要是被他姐逮到肯定要强迫自己回去。

因在高中时期参加商赛表现得太过突出，直接被母亲要求学习金融，幸而他刚好对这方面有些兴趣，不然不知道有多煎熬。

而陈言兮则是学习对大事件的决策和管理，但到现在几乎没有发生什么重大事件，他姐以杀鸡焉用牛刀和让他好好历练的理由让他接管了财团，然后回国了，还美名其曰发展好国内市场，如今看来怕是为了找她的前女友，陈审言有些无语。

财团股份主要还是在她姐的手上，因儿时陈审言夸下海口，不要家里一分钱，不然就不是陈家的人。即使母亲再想给他钱，他也很难接受。

陈审言和顾流忆的相遇太过奇妙。几年前，上大学了一段时间，她的闺蜜嫌弃她还没谈过恋爱，给她推荐了一个软件，上面全是严格审核过的高学历男性。

顾流忆那时处于一种有点想谈恋爱，但又没有合适的人可以谈的状态，便干脆顺从了闺蜜的建议下载了软件。

而那时，陈审言和陈言兮还在财团内学习，陈言兮觉得作为自己的弟弟，二十年没谈过恋爱她也应该帮他一把了。就让陈审言下载了软件，自己用他手机帮他填了信息上传了。

“姐，我觉得我还不至于这样吧。”陈审言觉得自己姐姐在这方面对自己太关心了点。

“试一试总归是好的。”

有一天，阴差阳错地陈审言打开了这个软件，后台私信里有一条引起了他的注意。

“我朋友癌症晚期，母胎单身十八年，身患绝症的她，心比漠河的冬天还冷，但是，给她看了你的照片后，她说她原本以为她直到死都不会泛起涟漪的心底，因为看了你，日思夜想，梦里全是你的模样，心底不只泛起了涟漪，是掀起了一场海啸。她坚信这是心动的感觉，医生说她只有三个月了，作为她的好闺蜜，我必须为她争取这份幸福，请给她你的微信号，谢谢。”

陈审言看了觉得有些好笑，鬼使神差地把自己微信号给了对方。顾流忆看到对方把微信号发出来还有些惊讶，她最开始只是挑了个最帅的，发出来玩玩，没想到还有后续。

顾流忆加上了对方的微信号，最开始几个月其实她是不怎么相信对方的，觉得对方可能是个网图，背后不知道是什么模样。再加上对方告诉自己在A国留学，感觉有些更不能相信了。

后来，他们视频通话，陈审言看着对方那张稚气未脱的脸，有些疑惑地问“你到底成年了吗？”

顾流忆经常被问这种问题，拿起旁边的学生证给陈审言看。

“D大啊，我姐姐以前也在那里学习。”

“还是校友啊，这么有缘吗？”

陈审言似乎想到什么不好的事情，面色不太好，那个人对她姐姐的伤害，他不能释然。

想起那时陈言兮到A国的状态很不好，沉迷上了赌博，虽然她的技术很好。

陈言兮爱那种在掷骰子时、豪赌时，心惊肉跳令人窒息的恐惧感。她爱这种恐惧，爱不断翻新、不断升级的强烈刺激。

只有在这种刺激下，她才能在浑噩的、醉生梦死的寡淡生活中感受到一丝类似幸福、波澜和生气的东西。

她独自行过生命，蒙受玷污，承担罪过，痛饮苦酒，寻觅出路。

后来，陈审言确实挺喜欢这个小姑娘的，她聪明热情真诚，对事物有自己的见解，做事有底线，或许有些想法还有些理想化，但他很愿意将她的想法实现。

他们在一起了，两人竟然网恋了近两年，顾流忆的闺蜜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只是顾流忆虽然经常能收到陈审言的礼物，但从未在现实中见到过她，难免有些不安。

终于，陈审言把手里的事物全部处理完，才得以悄悄回国。

说起来，这次还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

晚上，陈言兮如愿吃到江夏北做的荔枝杨梅饮便早早地睡去，而江夏北则为陈言兮几日后的生日做准备。江夏北看着入睡的陈言兮，想到，陈言兮就该是陈言兮，不该是别的什么样子。

“小言金枝玉叶，不喜欢晚睡，自然不能那天凌晨叫她起床过生日。”

“还是你考虑的周到，那就晚上吧”

“行，谢了，夏黎”

“举手之劳，你们□□我的可不少。”

“江家是江家，我是我。”

“行行行，你们江家出来的每个人都这么说。”夏黎觉得他们江家出来的每个人都这么执拗，明明有家族可以依靠，却偏偏喜欢自己奋斗，但他们每个又都天资过人，都能有所成就。

她对江夏北的女朋友有些印象，在她还是副教授的时候曾见过那个姑娘，忙碌而不倦，无忧又放荡，聪明却轻佻，似乎过着一种天真精致的生活，不依附任何人，也不任人收买。

她那时劝过江夏北，这样的人，她把握不住，而陈言兮对她的爱或许会成为她的伤口。那时江夏北是怎么回答她的？夏黎记得江夏北说，

“那这伤口的存在不该只是在心中溃烂，它应该风化、发光。”

在这个温柔的良夜，她生命中的许多画面浮现在江夏北眼前。她清晰地记得她如何遇见陈言兮，如何得到她第一个吻，如何自负地不要家族的支持，独自走上生物制药的道路。

在她们共同生活的日子里，陈言兮教会了她什么是伴侣，什么是爱，什么是冲突。

陈言兮就像一副烙印在她心口的画，停留在她眼前，既清晰又令人着迷，深深地与她的命运爱恋相依。割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