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劫狱时力有不逮,沈浪回到客栈又小睡了三个时辰,后半夜万籁俱寂时,悄然翻出客栈,如一阵风般飘进守卫森严的诏狱,狱中灰暗又阴森,不时传来几声惨烈的痛叫声,惊醒的犯人便惶惶哭喊起来,听的人毛骨悚然,若是换了旁人进来,只怕早已吓的屁滚尿流。
沈浪屏息探听着狱卒与看守的动静,小心避开狱卒和守卫,慢慢朝底下摸去,狱所又小又暗,被昏黄的灯火一照更添了几分恐怖,沈浪摸索到地底,这一层的狱所相比上面几层要大许多,有些狱所还空置着,并未关入犯人,但看守的狱卒反倒多了数倍不止,天冷又暗,狱卒们缩在厚厚的袄子里睡着,不时抬头查看一番,沈浪如幽灵般掠过,并指如剑,将看守一一点倒,借来一柄刀一间间查看着。
天气寒冷,狱所内的犯人全都蜷缩在木板上埋头死睡,不时在寒风中瑟缩几下,沈浪从头看到尾,听不出唐乐同彩月气息,只能硬着头皮去瞧哪间狱所干净,又看了一遍硬是没寻到王大仁说的那间干净狱所,只能再从尾向前仔细辨别狱所内的人。
王大仁说唐乐和彩月是关在一起,那便要刨除那些单人狱所,沈浪仔仔细细将不敢确定的几间狱所看了又看,听了又听,手掌摸了又摸,艰难的寻出那间最干净的狱所,握住一根栏杆驱动内力,带着寒气的真气将栏杆化作冰凌,指尖一动,冰凌碎裂,沈浪飞快钻进去,摸到床边一看,床上果然躺着两个人,一高一矮,沈浪并指点住两人哑穴,方才将人晃醒。
黑暗中,床上紧紧靠在一起取暖的唐乐和彩月挣扎着醒来,一眼瞧见沈浪惊的张大嘴,“唔……唔……”彩月一双眸子惊喜地看着沈浪,恨不得立马扑上来。
沈浪冷冷瞪着两人,激动的两人顿时安静下来,沈浪抬手解开唐乐身上哑穴,“还有力气吗?武功呢?”
唐乐摇摇头,“没有,使不出力气。先生,月丫头病得厉害,你先把她带出去吧!”
沈浪沉默着拉过两人手腕,两条蛊虫从他指尖钻出,顺着两人手腕钻进去,唐乐闷哼一声压下痛叫,见沈浪依旧不说话,抿了抿嘴出声道:“对不起,先生,我们又冲动了!”
蛊虫钻出两人手腕,沈浪转身便走,“跟在我身后,不许杀人,不许用蛊!”
惨了,先生这是气狠了,两人对视一眼,不敢再多嘴,唐乐背起彩月小心跟在沈浪身后,也许真是吃人嘴软那人手软,沈浪这一番顺利得像是做梦,带着两人不多时便走到了诏狱第一层的楼梯口,三人隐在暗处等待时机,第一层依旧响彻着惊人的哭喊声和嘶吼声,彩月听着那些叫声吓得紧紧靠在唐乐背上,烧得发红的脸又烫又热。
沈浪回头瞧她一眼,小姑娘眼里全是惊惧,额上布满汗珠,眸光闪了闪又转回头,“内力如何了?”
唐乐尝试着聚气,丹田空空如也,再度摇头,“不成!”
沈浪眉头一皱,拉过唐乐手腕再次诊了诊,身体并无异常,又拉过彩月手腕摸了摸,“怎么回事?”
彩月唔唔几声,沈浪抬手解开她的哑穴,彩月擦了擦眼泪,“不是药,是金针!那天唐乐倒下后,有个很怪异的女子来了,给我们扎了几针后,我就彻底没了气力。”
来不及多说,沈浪把手中的绣春刀递给唐乐,“护好自己!”今日能如此顺利寻到他二人,王大仁居功至伟,他不能伤了他手下,“若遇到危急情况,你们先跑,不要管我,夜里城门未开,你们离开诏狱,去……”
“不,先生,我……”彩月伸手去拉沈浪。
沈浪按住彩月,外面天寒地冻,他们不能在外面久留,也不能把人带到江家或是朱家,更不能让他们去唐家铺子,眼中闪过一个名字,沈浪叮嘱二人,“去太医院,太医院有位叫张莛的院使大人,报胡不善的名字,他会护送你们离开!”
“不!”唐乐断然拒绝,“我不走,先生你去哪我便去哪。”
沈浪知他们又钻了牛角尖,“我没有不要你们,唐乐,我自然希望我们都能好好出去,但万一呢,”人生总是充满意外不是吗?“公主捉你们是为了寻我出气,真有什么事,你们比我危险,我至少还能同她周旋几番,对了,飞飞也在城里。”这会飞飞应该醒了,只不知她在江家还是被阿爷带去张家了,想来该是张家,若是张家一时三刻怕是不会离开,“若我们果真分开了,你们便去那位张院使大人家里寻飞飞,叫她安心等着我。”
唐乐知此刻不是争执的时候,再耽搁下去三人都走不了,无奈应下:“知道了!”
沈浪转身,等着狱卒换值,天气寒冷,当值的狱卒都是半个时辰换一次,距离下一班换岗还有半盏茶的时间。
彩月无声看着沈浪,心中又懊又悔,他们又叫先生操心,先生本可以在白飞飞的陪伴下安然度过最后一段时间,偏又为了他们跑来京城,他们果然是灾星,先生一遇到他们便没有好事。“不许哭!”沈浪的声音落在她耳畔,彩月忙瞪大眼睛,将眼泪憋回去。
沈浪在心里默默数着时间,“走!”在两班人换岗之际飞身跃出,带着唐乐彩月向诏狱大门奔去,眼见着快到门口,彩月忽然摔了下去,沈浪忙又回身相救,见她背上插着一根通体漆黑的金针,赶紧点住她周身大穴,将人送回唐乐背上,“退到我身后去!”
唐乐抬手擦去眼中汗珠,同沈浪背靠着背,将彩月藏在中间。
沈浪无声看着对面,几息后一个瘦削的女子出现在三人眼前,女子脸色白如雪,一身宫女打扮,两手微微垂着,几根金针夹在指尖,闪着幽光,“桃公子,你果然来了,我家公主有请!”
沈浪抬眸扫过四周,耽搁了这几息,几十个锦衣卫已经围了过来,那宫女立在原地瞧着沈浪,指了指唐乐彩月,“把那二人关回去。”
见她笃定了自己会随她回去,沈浪嘴角噙起一抹笑,手指微动,指尖金针朝那宫女飞去,“走!”他飞身向后,一掌击倒其中一名锦衣卫,将他手中绣春刀夺了过来,手腕翻转间,一个个锦衣卫哀嚎着倒了下去。
唐乐背着彩月紧紧跟在他身后,接过彩月递来的石子,不停打向袭来的锦衣卫,又准又狠,射中的锦衣卫摇晃着身子倒在雪地里哀嚎,三人且战且退,毫不恋战,一心向诏狱大门跑去。
雪深难行,三人同锦衣卫艰难周旋,又击倒了十几个锦衣卫,剩余的锦衣卫惧于沈浪武功,不敢靠的太近,死死咬在身后,沈浪身体不比从前,这么一会已有疲态,眼见快到门口,他勉力压下气促之感,长刀挑起院门上几根冰凌朝围困的锦衣卫击去,血花飞溅,近处的锦衣卫纷纷嚎叫着倒在雪地里。
这一击过后,沈浪气力不济,身子一晃差点倒下去,一道身影飘然落到他身侧,紧紧扶住他,带着人向远处飞去,唐乐压下眼前昏黑,强提一口气,背着彩月勉力跟上。
几个呼吸间,四人消失在白雪中,宫女瞧着逃走的四人冷哼一声,“大人,这便是你手下带出来的人,奴婢回去可得好好回禀陛下。”
锦衣卫都指挥使陈贤谋光一闪,“卑职办事不力,自会去陛下御前请罪,不劳沈女使!”
姓沈的女使冷笑一声,径直走回诏狱等着。
陈贤瞧着满地手下冷呵一声怒骂道:,“一群饭桶,连个要死的人都打不过,丢人现眼!”
还醒着的锦衣卫忙站直了听训!
寂静雪地中,四人如幽魂般往前飘着,察觉到身边人呼吸越发急促,白飞飞忙带着三人停在一处屋檐下,“沈大哥,你怎么样了?”
沈浪扶着墙壁站直,喘息了半晌才恢复了些清明,柔声唤道:“飞飞!”白飞飞怒目而视,见他脸色惨白,心中一痛,不忍责怪他,转头去看唐乐和彩月,唐乐正靠着墙壁艰难呼吸着,见白飞飞看来忙立起来,摸了摸鼻尖唤道:“大嫂!对不起!”
彩月从唐乐背上滑下来,“对不起!我们……”小姑娘委屈地直抹眼泪,觑着沈浪眼色辩解道:“我们也没想到自己会被抓住,是白……”唐乐暗暗扯了下她的衣袖,彩月垂眸不语。
沈浪将两人动作尽收眼底,转头看着白飞飞,“阿爷呢?”
白飞飞收回视线,冷冷道,“在张家,走吧!”说着弯腰背起彩月。
寒风卷着雪花飘满四人身上,沈浪停在原地看着她,“飞飞!”
雪花迷眼,白飞飞压下眼底泪水,“我带他们去张家等你,你……”话未完,泪珠再次滚落,在雪上砸出一个个小坑,“我等你三天,三天后我会带着他们回唐家堡。”
沈浪上前拥住她,“飞飞!”带着冰晶的泪珠落到白飞飞脖颈儿上,激的她打了个冷颤,她一股脑将眼泪擦在沈浪衣襟上,“去吧,我会照顾好自己,你也要顾着自己的身体。”
“先生!”唐乐一把拉住沈浪,“我们一起走!”
沈浪把他往白飞飞身边一推,“替我照顾好飞飞,她要是掉了一根头发丝,我第一个拿你开刀!”说完沈浪再次瞧向白飞飞,“明日去一趟江家吧,飞飞!”
白飞飞沉默了一息,“我等你陪我一起去!”说完背着彩月便走,唐乐瞧着沈浪不愿抬脚,“先生!”
“去吧!”沈浪转身往回走,大雪纷飞,唐乐瞧着走向两个方向的沈浪和白飞飞,一脚踢向墙壁,哗啦掉下一大块积雪,将他兜头埋下。
沈浪迎着风雪回到诏狱大门口,十几个锦衣卫正在风雪里立着,身上堆满了雪,瞧见沈浪均松了口气,一旁的雪地中,王大仁揉着膝盖从地上爬起来,“沈大侠,对不住啊!”
沈浪走上前拱了拱手,“王大人!”
王大仁咬着牙转身朝诏狱内行去,一步一个脚印,走的艰难又痛苦,沈浪无声跟在他身后,出来时拼尽全力,进去时不过几息,台阶的尽头,苍白的宫女悄然立着,待沈浪走到近前,屈膝行了一礼,转身往旁边一直停着的马车行去。
沈浪顿了顿,跟着她坐上马车,寂静的雪夜里,马车碾过无垠雪地,朝着未知的地方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