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怜花眉头微微皱起,没瞧出什么问题,摇着扇子坐到沈浪对面,看着被白飞飞安排的妥妥当当的沈浪,回想起他们这一伙人为沈浪累死累活,他带着娇妻泛舟游湖,围炉赏雪……小日子过的好不快活,忍不住挪揄道:“哎,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招女孩子喜欢,走了个城主,又来个公主,这一个个的。”
说完见沈浪脸色如常,不免泄了口气,好无趣一男人,又去看白飞飞,“飞飞,这幸好当年是你先遇见的他,不然你可真不一定能走进他心里,瞧瞧,这一个个,不是有钱,就是有权,现在干脆来了个有钱有权的,换做旁人,笑的嘴都合不拢啊,都娶了,这天下岂不是唾手可得。”
沈浪见他越说越没边,抬眸盯着他,冷冷道:“看来王兄很想同我换一换,王公子易容术天下一绝,不如替我走一趟,好叫公主消了气,放我弟妹一条活路。”
王怜花闭嘴了,他这几年虽然过的有些无聊,倒也没有无聊到想死,欺君是大罪,骗女人罪更大,两罪并犯,生不如死。转而想起那换心术,心头又是一阵烦躁。
白飞飞喂沈浪喝下一碗茶,从丫鬟?手上接过热水,取出药瓶将黑漆漆的药汁倒进去,复又递给沈浪。沈浪看着黝黑的药汁越发疲惫,想到夜里还有事要办,暗叹一声接了过去,一口气全喝了。
见他喝了,白飞飞松了口气,丫鬟端了热茶上来,沈浪接过递给白飞飞,自己端了一杯白水,浅浅抿了一口又放下。
厅里众人瞧着沈浪夫妻二人动作,一时倒安静下来,一盏茶喝完,白飞飞想到百灵,出声问到:“大嫂在汾阳?”
熊猫儿抱着酒葫芦喝了一口,“嗯,小雀儿前些日子身体不好,百灵在家陪着。”说着又气道:“飞飞,小猫儿天天念着你,你这个干娘什么时候回去陪陪她,再不回去,她可真不认你了,小姑娘年纪大了,气性那叫一个大,动不动不理人。”
白飞飞眼眸温柔,捂嘴一笑,“小猫儿那是看你们心思都在小雀儿身上,怕你们不要她,同你们置气呢。”
朱七七“哎”一声奇道:“你又没看到,怎么知道的?”
毕竟也养过几日孩子,何况还有个彩月,白飞飞看她一眼,“你以后有了孩子就知道了,小孩子啊独占的**很强的,小猫儿生下来,猫大哥同大嫂就把她捧在手心里,突然来了个弟弟,她心里肯定慌乱,怕弟弟把她的爹娘抢了去。”
“说得好像你有一样。”朱七七忍不住顶回去,说完又忍不住想扇自一嘴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沈大哥如今那身子怀什么孩子!忙转了话题,“不能吧,小猫儿还那么小就知道这些?而且我瞧着她也很稀罕这个弟弟啊。”每次去丐帮,小猫儿都守在弟弟身边啊。
“所以说你傻啊。”王怜花接话道,“哎,飞飞,你们这成婚都好几个月了,怎么还没怀上?难道是某人不行了?”眼神飘过沈浪,挑衅意味十足,白飞飞呼吸一滞,压下心中苦涩笑道:“你关心我们做什么,你要想抱孩子,自己找个好姑娘生去。”
王怜花眉头一低,如今可真是夫妻一心,一致对外,无趣,好生无趣!复又看了沈浪一眼,见他温柔的注视着自己的妻子,不再接话,厅内又陷入诡异的寂静中。
熊猫儿左看看右看看,心下微叹,昔日把酒言欢的好友怎么能生疏到如此地步,烦得又喝了一口酒,白飞飞瞧他酒葫芦就没放下来过,劝道:“猫大哥,少喝些吧,小心大嫂又生你的气。”
“她现在一心扑在两个孩子身上,有我没我都一样。”熊猫儿拧着酒盖子,“你们没要孩子很对,这么年轻要孩子做什么,过几年两人时光再说。”说着被朱七七拐了一下,眼神一黯,换了话头,“你们到西湖也不说一声,叫我们一通找,要不是小四路过杭州,恰巧见到你们夫妻,你们还真打算躲我们一辈子啊?”
白飞飞笑了笑,接话道:“我们也是刚到的杭州,本想着等安定了再给你们去信。”
“算你们有良心。”熊猫儿嘀咕了一句,继续同白飞飞说着小猫儿,白飞飞是真心喜欢小猫儿,仔细听着,不时问几句。
沈浪看着她眼角溢出的笑,攥紧了手指,飞飞很喜欢孩子,在唐家堡时就喜欢抱着平儿到处玩,到了杭州抱回安儿时脸上也时时带着笑意。
可他……再也给不了她一个孩子了!
等飞飞同猫儿续完旧,沈浪看着天色出声道:“猫儿、王兄,朱姑娘,我们还有一位同行人在外面等着,需得离开了,等弟妹二人出来,沈某再带着飞飞来与诸位相聚。”
白飞飞知沈浪做好的决定不会更改,起身言道:“猫大哥、怜花、七七,我同夫君先回去了,改日再来看你们!”说着扶起沈浪。
王怜花起身拦住沈浪,“沈浪,你要怎么救?难道你真要去求那位公主?”今儿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观察了这么久,又没瞧出什么问题。
沈浪垂眸笑了笑,“解铃还须系铃人,自然是想法子求见公主一面,请她高抬贵手,放我弟妹二人。”
“若她不放呢?”王怜花追问道,沈浪摇头,“不,她会放的。”沈浪很笃定,虽同那位公主相识不久,但他总觉得那位公主像是认识他很久一般,从杭州回姑苏的路上,她对他熟悉的像是看着他长大。
“怜花,没事的,你们别担心!”白飞飞出声道,“我们走了,你们照顾好自己,千万不要莽撞!”她也盼着今夜救出唐乐彩月后,猫儿一行人能早日离开京城。
离开朱家后,沈浪带着飞飞回到马车上,车夫又赶着车往诏狱去,白飞飞看着陷入沉思的沈浪出声问道:“夫君,你还好吗?”
毕竟是诏狱,沈浪不敢小瞧,一直在思索如何救人,闻言点点头,“飞飞,我没事,”视线落回白飞飞身上,心中暗叹:为今之计,只能拼死一搏了。伸手拉过飞飞,“飞飞,你同阿爷去城外等我。”他死不死没关系,不能把飞飞牵扯进去。
白飞飞立时摇头,“不,我同你一起去,夫君,他们也是我的弟弟妹妹,长嫂如母,他们出事,我如何能袖手旁观,今日我若退缩了,往后还有何面目去见他们?”
惊醒的胡老汉打了个哈欠,摸着胡须劝道:“你们先别急。”说着又掀开帘子看了眼,叹息道:“我本打算叫我那乖徒儿去御前求个情,如今公主插手,这事就难办了。”不过也不是没法子,“一步一步来,先打探清楚再动手!”
沈浪摇头,“阿爷,你带着飞飞去一趟江家,然后去城外等我,我……”
“不,我要陪你一起去。”白飞飞打断沈浪,她没想到沈浪想了这半日,竟是打算独自一人去劫狱,“我一定要去,你不带我去,我便自己去。”她绝不可能看着沈浪孤身犯险。
“飞飞!”沈浪无声哀求着她,他是个要死的人,飞飞还有大好年华,这事他绝对不答应。
白飞飞转头避开他的目光,这次她去定了,谁也不能拦着她,“我……”
沈浪接住晕倒的白飞飞,指尖擦过她的脸颊,叹了声:“飞飞,别怪我!”看着她憔悴的脸庞笑了笑,扶着她靠在车窗上,朝胡老汉拱拱手,“阿爷,烦请你帮我看好飞飞,若我成功了,我们城外再见,若…… ”他顿了顿,“若我失败了,还请你带着飞飞离开京城。”
胡老汉看着沈浪眼里的倔强,不由出声劝道:“不然你还是去求求那个公主,瞧当日那样子,她对你倒是一片痴心,没准小公主心一软,在御前撒撒娇,陛下心善就放了你那弟弟妹妹。”
沈浪脸色一沉,“阿爷,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我不能为了自己活命,便去哄骗一个无辜的姑娘。”情债难偿,他也偿不了,他的人他的心都给了飞飞,他不能让飞飞伤心,一个白莲已经搅的飞飞心神俱疲,他不能再叫飞飞受伤!
“你如今这副身子如何去救人,没得把自己折进去,先随我走一趟,叫我那徒儿弄点好东西……”沈浪摇头拒绝,“阿爷,劫狱一事非同寻常,沈浪不能把你们牵连进来。”目光扫过沉睡的飞飞,再次出声,“阿爷,我走了!”说着掀开车帘落到雪地里,眨眼消失在人海里。
胡老汉瞧着远去的沈浪,暗暗叹息,天地不仁啊。
沈浪顺着人潮缓缓挪向诏狱,在离诏狱还有百来丈的地方,沈浪就近找了一家客栈,入住后静静坐在窗边,目光透过窗缝扫视着整座诏狱,将守卫和换岗时间一一记在心底,等待着黑夜的到来,此番来的匆忙,他并未携带武器,夜里只能见机行事。
燃灯时分,终于见到一个眼熟之人,沈浪心中一动,抬手将一枚石子击向那人。
王大仁今日审了一天犯人,饿得前胸贴后背,摸着肚子出来吃个饭,不料刚到街上便遇到偷袭,指尖一动接住暗器,低头一看见是枚石头,不动声色看了看四周,在街上绕了几圈后,施施然走进沈浪隔壁的酒楼,“掌柜的,来两壶好酒,几个热菜。”
沈浪侧耳倾听着隔壁动静,等小二上了菜,无声无息翻进隔壁酒楼,王大仁正端着个酒壶慢慢斟酒,瞧见他喜不自胜,勉强压低声音叫道:“沈大侠,你终于来了。”不枉他这些日子日日耗在诏狱里。
沈浪拱手见礼,“王大人,别来无恙,汾阳一行,沈浪替几位朋友多谢大人相救之恩。”
王大仁赶紧回礼,这可是他心心念念的大侠,瞧一眼少一眼的大侠,“沈大侠无须客气,”见沈浪脸色越发不好,不由嘘嘘,忙拉着他坐下,将一碗粥推到沈浪眼前,“沈大侠,先吃点东西吧,你想知道的事,我慢慢说与你便是。”
沈浪端起粥碗小口吃着,见状王大仁放下心来,“沈大侠请勿担心,你二弟三妹无事,刚接到消息时,我便同弟兄们打过招呼,他们也是磊落之人,被抓后如实交代了,没受什么刑。”
沈浪松了口气,没受刑就好,诏狱这样的地方,死反而不是最可怕的事情,那些折磨人的刑具才是最叫人恐惧的东西,来的路上他没有一刻安定过,一闭眼便瞧见无数刑具落到两人身上。
王大仁身子一动,凑到沈浪耳畔继续说道:“其实这罪吧,说轻也能轻,说重也很重,皇上知晓了前情,本不打算深究,判了杖一百,徒五年,流放岭南,这明摆着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沈浪目光一沉,这倒同江廉所说相符,默默听着,“后来江清那小子进宫面圣,不知说了些什么,皇上又减了刑,杖五十,徒三年,彩月姑娘羁押回南疆,着苗人看守,唐乐羁押回四川,着本地县衙看守,这回到县衙南疆,不就是鱼儿入水,凭着城主府和唐家的势力,他们二人自然能轻松脱身。”
“可惜庆宁公主知道了,是不是?”沈浪唯有一笑,他竟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大的能力,能叫金尊玉贵的公主把他记在心里。
王大仁长呼一口气,“是,”目光瞟过沈浪姣好的容颜再次嘘嘘,便是病成这般样子,还是比旁人出众许多,也难怪那么多姑娘前仆后继,,“你一封信叫公主功亏一篑,还被逼着嫁给一个自己看不上的人,她心里有气,连夜跑去皇后宫里哭诉,说彩月当日在杭州如何折辱她,打骂她的,为着公主婚事,母女两本已闹得天翻地覆,公主好不容易低头,娘娘自然要为她处置妥当,求着陛下改了旨意。”
“我有几位汾阳来的朋友,听说锦衣卫接了旨意圈禁着,不知王大人可否想法子替他们解了那封禁。”沈浪提起王怜花几人。
王大仁眉头一皱摇头,“这事难办,这旨意虽只是公主下的,但庆宁公主不是寻常公主,她不仅是陛下娘娘的掌中宝,身后还站着太子同三皇子,满京城无人敢得罪她,”见沈浪面色一变,又劝道:“不过沈大侠你此番来救人,于他们反倒是好事,他们被圈禁着,唐乐两人不见了,不正好打消了他们身上的嫌疑。”
见沈浪依旧沉默,又说了一句,“沈大侠你放心,锦衣卫这地,我好歹也算个大官,他们是真没什么事,当日朱老爷他们一进京就直奔我这里,一出手便送了两万银子,前头唐家那里也送了三万两银子来,有钱能使鬼推磨,那么多银子一撒,唐公子和彩月姑娘在狱里,那小日子过的比你滋润多了。”
那是狱里,便是再好过又能好到哪里去,他们本不用经历这些的,沈浪聚起一抹笑,“若无王大人你出手相救,拿着银子也无处使。”
王大仁被沈浪夸的脸上一喜,忙肃了脸继续道:“后来朱老爷一行人被圈禁,朱家又巴巴的送来一万多两银子进来,我王大仁同你打包票,他们是真没事,再说了,那几位爷哪位是好相处的,那位王公子。还有那个朱姑娘,啧,两个人啊,这些日子把我手下那些弟兄哄的那叫一个心悦诚服,如今个个恨不得日日去朱家当差,你今晚啊,劫了狱便跑,千万别回去瞧他们,不然弟兄们不好同上头交代。”
有王大仁这番话,沈浪心下大安,起身行了一礼,“王大人,此番相助之恩,沈某若能不死,来日必涌泉相报。”
“小事小事,”王大仁忙还礼,“沈大侠,你这些年为名除害,惩恶扬善,我王大仁虽不是善类,瞧在心里也敬佩不已,此番能助你一臂之力,心中着实激荡,”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份图纸,“对了,这是诏狱地形图,沈大侠好生记在心里,唐乐同彩月被关在最底下那一层,你闻着药……呃,你瞧着最干净那间便是。”
沈浪接过地图仔细看了一遍,将守卫、地形一一记在心中,将地形图返还王大仁,又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送与王大仁,“王大人,这是我闲来偶得,还请王大人莫要嫌弃。”
王大仁接过一翻,嘴角咧到后脑勺,推拒道:“这怎么好意思,沈大侠你这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沈浪再又推拒回去,“王大人不收,今日这情我不能承。”王大仁一听忙接过收进怀里,诏狱的守卫一旬一换,他可不想再画一幅防卫图,他一个大老爷们实在不耐舞文弄墨,若不是瞧在沈浪面子上,天王老子来了他也不会做。
见他收了,沈浪坐下继续喝粥,他得多吃点,不然还没进那诏狱大门便晕过去了。
王大仁觑着他眼色,出声劝道:“沈大侠,陛下娘娘对公主疼爱有加,你当初若跟着回京城,陛下看在公主面子上,天下名医圣手那么多,你又何苦……”说着又摇了摇头,似沈浪这样的侠士,生来便做不出为五斗米折腰的事,何况还有个白夫人夹在中间,便是他一个外人,也看得出沈浪对那位夫人的不同,到底是命啊!
沈浪微微一笑,“沈某不过一江湖浪子,不过偶然出手帮了她一次,公主年纪小辨不清好坏,我又如何能哄骗于她。”
王大仁哑然失笑,“年纪小,哈哈哈,沈大侠你竟也会有看走眼的时候。”
沈浪默然,那位小公主确乎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他便是重病,也不至于眼盲心瞎,连好坏也瞧不清了。
“那位公主,啧,总之沈大侠你救了人赶紧跑,小心些不要被她抓到,不然生不如死。”王大仁摸着下颌摇头笑道。
沈浪不信,“即使如此,江清为何会替江廉谋划这桩婚事。”江清对江廉那是实打实的爱护,若公主真有什么,江清怎么舍得把幼弟推进去。
王大仁摸着下巴嘿嘿笑了几声,“这事吧,是江清的一块心病,死了都解不开的心病,沈大侠你别问了,我作为江清的死对头,也不好多说什么,总之,你记着我的话,救了人赶紧跑,千万别落到小公主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