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桃上岸,挥袖定住岸边一行人,纵身上马,打马像岸边人多的地方行去,他打算找人问问,江廉都知道的地方,一定有很多人知道。
湖里的荷花开的更多了,引来大批游人观赏,阿桃瞧着前方人山人海,有些头疼,荷花确实美,但人也着实多,下了马牵着马绕着游人走。
才子佳人、文人墨客从他身边行过,争先涌向岸边荷花,一块帕子随风飘到他身上,阿桃捉住四下看去,想把帕子还给那姑娘,入目皆是眉目含情的姑娘,他松开了手叫帕子随风飘走。
“哈哈哈哈……”姑娘们似乎没想到他会这样,推攮着那帕子的主人,一个杏眼桃腮的小姑娘正含羞带怒瞪着他,阿桃袖袍一招,飞出去的帕子落回他手上,抬手递给那姑娘,“湖边风大,姑娘拿好。”
又是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小姑娘羞红了脸,含情脉脉瞧着他,“多……多谢公子,不……不知……”身后那许多姑娘小伙又是一阵嬉笑,笑得小姑娘靥生红晕。
“沈大哥?”身后传来一声惊呼,接着一具娇软的身躯贴上他,紧紧抱住他不放,阿桃惊讶得瞪大眼睛,想看看又是哪里的小姑娘。
“啊!”人群中传来一声声惊呼,那小姑娘似乎没想到杭州城还有比她更强悍的姑娘,一时也愣住了,拿着帕子大张着嘴。
身后姑娘抱得很紧,阿桃挣了几次没挣开,停下动作说道:“这位姑娘,我叫阿桃,不是你的沈大哥。”紧紧箍着他腰身的手臂松了下又再次勒紧,“不,你是,你换了样子,可我记得你的声音,你的眼睛,你的身形,你就是我的沈大哥,沈大哥,飞飞找了你好久,飞飞不逼你了,我们回去……回去好不好,彩月在找你,唐乐也在找你,大家都在找你,飞飞不逼你了,我们回去完婚好不好。”
后背的衣襟一点点湿透,低低的泣泪声在他耳畔响起,阿桃有些不自在的动了动,“这位姑娘,你先松开我。”他趁着身后姑娘换气,扣下她手腕,从双臂中撤出看了过去,怔了怔,他们以前应该是认识的,她很熟悉,就像那个圆脸小姑娘一样熟悉。
白飞飞看着他探寻地目光,凄然一笑,“沈大哥,你又忘记飞飞了,是不是?”
阿桃目光一凝,又忘记?难道他不是第一次失去记忆?“我确实不认识你,”见她又红了眼眶,急忙解释道:“姑……夫人,我不记得自己,自然也不记得你。”
白飞飞茫然拉住他,“你的记忆没恢复?”怎么会,距他离开已经快两个月了,他怎么会没有恢复记忆,“你一点都不记得吗?你是沈浪啊,沈大哥,我是飞飞,是你的未婚妻,我们三月二十八订的婚,四月十八成亲的,你不记得吗?”
“阿桃,你竟然真的逃婚!”赶来看热闹的江廉打量着白飞飞,眸光熠熠,好个美人,同阿桃确实相配,“你放着这么好的未婚妻不要,竟然逃婚。”秋水为神玉做骨,芙蓉如面柳如眉,如此清丽佳人,阿桃可真是暴殄天物啊。
阿桃摇头,淡淡道:“夫人,我确实不记得。”他挣脱白飞飞手掌,“我还要去找人,就此别过。”
“找人,你要找谁?”白飞飞拉住他,眸光一闪,试探道:“你要找的,是不是一个姑娘,眼睛大大的,脸圆圆的,笑起来很好看。”
阿桃顿足,“你也认识她?”
白飞飞擦去脸上泪珠,笑道:“我当然认识她,她是你妹妹啊,是你疼在骨子里的妹妹。”见沈浪眸光闪烁,“她叫彩月,是南疆的苗女。”
“你能带我去见见她吗?”阿桃看着她,目光灼灼。
“好啊,你随我回去,她在家里等你呢。”白飞飞牵起他冰冷的手,掌中的手指更冷了,她心里自责得要死。
“哎,你还真相信啊,万一她刚才偷听我们说话呢,”江廉忙跳出来,长得漂亮的人都爱骗人,江廉拉过阿桃,“你这会怎么又蠢了,万一她骗你呢!”他凑到阿桃身边,“我们把她带回去,让她写信把那个姑娘请来见你,这才是万全之策。”
白飞飞出声道:“这位公子,多谢你挂心我夫君安危,飞飞同他夫妻一体,如何会骗他,他说的那姑娘定是彩月。”
阿桃拍拍江廉,“你带着公主回去吧,我没事,她不会伤害我。”他虽然不记得她,但他很笃定,她不会伤害他,阿桃牵过马,顺手牵住白飞飞,“走吧。”
“好!”白飞飞见他还愿相信自己,心里既欢喜又酸涩,不觉松了口气,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阿桃伸手抱住她,“夫人!夫人?”
“哎!”江廉瞪着昏倒的白飞飞,“这是做什么?碰瓷吗?”
阿桃忙把人抱上马,带去附近医馆。
江廉两条腿紧紧跟着,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想起岸边定住的公主,更是一个头两个大,忙又转身往岸边跑,没走几步,小公主带着江家护卫和一群皇城锦衣卫气势汹汹赶过来,“阿桃呢,他竟敢对本公主放肆,我要抄他的……”庆宁顿了顿不忍心,“我一定要重重罚他,罚他日日陪在我身边。”
江廉抬袖拭去额上汗珠,诚心诚意劝解:“公主,你别想着阿桃了,他未婚妻找来了,啧,他未婚妻长得那叫一个……反正很美,你就别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
小公主眼一瞪,“本公主看上他,是他的福气,岂容你妄议。”
“哎,姑娘,你有没有看到一个穿着绿色衣裙,长得高高瘦瘦的姑……妇人。”岸边,一个眼睛大大,脸圆圆的姑娘满头汗水,随意拉过一个行人,比划着问到。
“没有没有。”游人摆摆手走开。
小姑娘不放弃,继续向下一个路人打听,想来是问了许多人,嘴唇泛着干皮,脸颊晒得通红,瞧着沧桑又憔悴。
江廉仔细打量着那小姑娘,越看越觉得她像阿桃说的那个姑娘,上前询问:“你叫彩月?”
彩月听到有人问话,转头看向江廉,“你知道我名字,你见过白飞飞,是不是?”小姑娘忙拉住他,“你看到她了?她在哪里?她身边有没有跟着个高高瘦瘦的男子?”
“哎,小姑娘,你说的夫人啊,刚才拉着个病歪歪的男子哭哭啼啼半天,哭着哭着晕倒了,被那个病歪歪的男子带走了!”一个看了半天戏的公子哥出声道。
“你才病歪歪,你全家都病歪歪,”彩月恶狠狠瞪了眼那公子哥,公子哥吓得退开,心下大气,他好心好意帮忙,这小姑娘不领情不说,还骂他,怒道:“他本来就要死不活的,瞧着一脸短命相,本公子说错了?”
“你敢咒我家先生,我杀了你,”彩月手腕一动,匕首朝着那公子哥割去,眼看着便要血溅当场。
“小姑娘,一点口角便要害人,如此做派,想来也是江湖人士,不知是哪门哪派?”小公主身边护着的锦衣卫首领挥剑挡住彩月。
“啊?这个……”江廉没想到这小姑娘脾气这么暴。
“大人,小人妹妹关心哥哥,心急了些,还请大人宽恕她这回。”赶来的唐乐落到彩月身边,躬身行了大礼,又反手按下彩月脊背,“彩月,还不赶紧给大人、公子赔礼道歉。”
彩月被唐乐死死压住,想到先生生死不明,强忍下来,咬牙弯了腰,“民女不是有意冲撞大人同公子,还请大人和公子看在民女寻兄情切份上,饶……”
“好了,王大人,人家也是急着找哥哥。”庆宁瞧着这小姑娘,知道她是阿桃心心念念的妹妹,有意卖个人情,“你叫彩月是不是,你哥哥没事,刚还在这里呢,江廉,你还不赶紧带我们去找阿桃。”
剑拔弩张的局面瞬间消失,江廉心下大安,毕竟今儿伤了谁,他都跑不掉,“刚才白夫人晕倒了,阿桃带她去医馆了。”说着带着一行人朝最近的医馆敢去。
医馆内,老大夫收回手指,“这位夫人是劳累过度导致的晕厥,睡一会就好,倒是公子你,”老大夫瞧着眼前男子,心下惊骇,这般微弱的气息,如此阴寒的体温,竟还能站在他眼前,同他说话,果然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也不知是哪位世外高人治的,这武林果然卧虎藏龙,“你这身子,快坐下歇息歇息吧。”不然死在他医馆里,晦气不说,官府又要拿人问话。
阿桃顺从着坐下,“她多久能醒?”他看着床上女子,一头青丝用簪子挽在脑后,瞧着便是妇人打扮,难道他们真是未婚夫妻,可他半点不记得她,她说他们四月十八成亲了,可四月十八他在来江南的路上,她和谁成的亲?
她的眼神没有骗人,她看向他的深情也不似作伪,“你真是我的妻子?”阿桃心里有诸多疑问,“为什么我瞧见你没有半分欢喜,只想逃得远远的。”听到她声音时,他心里徒然生出一股恐惧和害怕,她是自己的妻子,他为什么会怕她、惧她?
老大夫出声道,“大约是你在外面沾花惹草叫她知道了,怕她找你闹,男人嘛,对屋里人都这样,你瞧瞧我,偶尔和隔壁铺子老板娘说句话,也要瞧瞧老太婆在没在,在着是万万不敢的,若是被她瞧见,又要闹的天翻地覆。”
阿桃心里一凛,他是个沾花惹草的人?他想了想摇头道:“不,我若娶了妻,一定会一心一意待她,不叫她受半分委屈。”虽然记不到前尘往事,但他相信自己绝不是那等见异思迁的人。
“先生?先……先生!”阿桃眼前一花,怀里钻进个小姑娘,抱着他嚎啕大哭,老大夫瞧着他脸上全是戏虐,阿桃面上一红,坐着不好施力,推了推身上小姑娘,“姑娘,男女授受不亲,你先起来,起来说话。”
“先生,月儿以为你不要月儿了,月儿找了你好久,你为什么丢下月儿一个人走了,你不要白飞飞,难道连我也不要了?”彩月紧紧勒住他不松手。
老大夫瞧的直嘬嘴,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当着人家妻子的面就搂搂抱抱,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啧,啧啧啧。
唐乐快步走进来,伸手要把彩月从沈浪身上撕下来,可惜小姑娘抱得死紧,他竟然没拉起来。
江廉、庆宁也跟了进来,瞧着屋内情景有些傻眼,不是妹妹吗?哪家妹妹会同哥哥搂搂抱抱。
“放肆!小……”庆宁张嘴欲骂。
唐乐抢先道:“彩月,先生脸色不好,你先起来,起来看看他怎么样了?”唐乐拉不动只能用计,“先生这几个月没吃药,你先看看,看看……”说着想到先生孤零零一个人,什么也不记得,拖着病弱的身体,身无分文从蜀地走到江南,他忍不住抬手扇了自己一巴掌,为什么没有坚定的阻止白飞飞和白莲,她们是死是活同先生有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要顾及她们。
“哎?”江廉惊住了,这一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怕不是脑子都有坑,难怪阿桃要离开他们,同他们相处久了,正常人也变成疯子了,不对……阿桃确实不大正常。
彩月被唐乐一说忙松开手,蹲到阿桃身边,拉过他手腕细细诊脉,松开手腕,又要凑到他胸口,阿桃挡住她,“姑娘,我没事!”
“怎么会没事?”彩月彻底炸了,又急又怒道:“你又做了什么?为什么我听不见……”
“彩月!”唐乐厉声打断她,“先生不记得我们,你别吼他,”他上前拉开彩月,“先生,你……你跟我们回去吧,白……事情已经解决了,我和彩月找到了一个法子,王公子和朱老爷他们正在找药,等药凑齐,你就能好了,彻底好了。”
阿桃摇头,“我很好,不需要喝药,”提起药他胃里便一阵阵恶心,身心都带着拒绝,他压下那阵恶心缓缓起身,淡漠看着他们,“我不认识你们,我不跟你们回去,想来你们认识那位夫人,还请一并带走。”说着走到江廉身边,“我不是你们的先生,我是江家的护卫阿桃,我要护送我家少爷回家。”
“先生,你……”彩月急道。
“不,你才不是什么护卫,你是我的驸马。”庆宁抱住他的胳膊,脆生生道:“你跟我回京城去,我已经同父皇讨了旨意,他答应了,想见见你。”
“啊?”江廉愣在原地,他这个前准驸马,怎么不知道驸马换人了,他哥怎么没通知他,江廉回头质问贴身小厮,小厮也茫然看着自家少爷,这么大的事,大少爷怎么也不给他们通个气。
彩月迷茫地看着庆宁,她从小生在南疆,哪里见过什么公主、锦衣卫,只以为她是哪家有钱小姐,此时才知道她是公主,“你要嫁给我家先生?”见庆宁点头,她慌乱地看向唐乐,这是怎么回事。
唐乐也愣住了,刚弄走一个不好惹的主,又来一个更不能惹的主,他家先生这桃花真是泛滥成灾了,一朵比一朵难躲。
阿桃拉开公主,“公主,我不喜欢你,不会娶你。”
这话庆宁不知听了多少遍,初初还有些生气,现在已经能置若罔闻了,笑吟吟道:“你不娶我,那就我来娶你吧,反正驸马也是入赘,你身体不好,正好少操心,安安心心做我的驸马爷。”
“公……公主,”唐乐怕这位刁蛮的公主真把先生捆走,忙道:“公主,我家先生成婚了,新妇正是床上这位夫人,他们自相识到如今已历五载,生离死别走了不知多少回,好不容易修成正果,先生又……又病成这样,如今不过是叫他们了了各自心愿,你是金枝玉叶,什么样的人寻不到,何必强人所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