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纾走的那天没让人送,阮枝听文敏的意思是,她可能有复婚的迹象。
少女有些惊诧,她一直以为林纾是那种拿得起放得下的、自由且浪漫的艺术家。
[妈妈:她老公是英国人,还有个儿子一直在国外读书。可能想通了吧。]
阮枝那天和林纾打过视频电话,那头的别墅正有人进进出出的搬东西。她觉得林纾身后的雕刻有些眼熟,看了半晌,也没想起在哪里见过。
后来那个周末,江群见说有事情,两人也没一起复习期末考试。
期末最后一段日子十分平静,高三考完市一模,出了成绩后,才堪堪打破了这场平静。
附中不出所望,和隔壁实验大差不差,听说附中有两个很好的苗子。一中今年排第三,校第一是个女生,传闻中是个清冷大美女学霸。
这些传闻去一趟食堂,就能听的七七八八。
寒假正式开始的那天,也是阮枝的离开倒计时。
除夕很晚,一月中旬就放了假,要到二月接近中旬才过年。阮枝不知道文敏有没有忙完,往年她都很忙,除夕夜也不常回阮家。
哪怕就是在电视总台指导,哪怕离家只有几公里路,她都很少回去。
今年不知道会不会又是这样。
阮枝点开聊天界面,思索了一下,还是没有问。
转而去问江群见。
她想起什么,敲字的动作顿了顿。
半晌,才恢复平静。
[树枝:你多久去香港啊?]
那头秒回。
[J:可能二月前后。]
说完江群见又回复。
[J:今年估计不能在京北过年。]
阮枝大概能猜到,他那边应该不是好处理的事。
阮家是小公司,虽然没有那么有钱,但是好歹也算可以混到上流社会的边缘。
二伯生意经营的再好,也总是会有棘手的时候,阮嘉奕虽然平时吊儿郎当的,但是每次处理公司的各种问题,都会很疲惫。
那江家,哪里又会比阮家轻松。
只怕是难上好几倍。
少女打开小提琴,伸手抚摸着那些好似是岁月留下的纹路。
她帮不上什么忙的。
阮枝敛眉,看不出什么情绪。
她还在思索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就听见外面的敲门声。
阮枝起身去开门,就见乔盏背着一堆东西走了进来。她看样子是跑来的,额头和鼻尖还有一层细密的薄汗。
乔盏倒在地毯上,书包随意撂翻,书包带子禁不住这么大的力度,松了口。
露出几本不太正经的漫画和少女时代人手一本的狗血小说。
阮枝挑眉,有些没忍住。
“盏盏,你这次期末不是考挺好吗?”
乔盏生无可恋的闭上眼睛,有些愤懑的握紧拳头,撒气似的捶地。
“我妈说她觉得我成绩这么好是她严加看管的成果!”
“所以!!她决定把我这些东西都丢了呜呜呜呜呜。”
乔盏直起身子,有些不满。
“这哪里是她的功劳啊,明明是我为了我那些海报啊拼图啊小说漫画啊努力的结果嘛……”
阮枝给她接了杯温水,递到坐着撒泼打滚的乔盏的手里。
“喝一口润润嗓子。”
她往常也帮乔盏藏着些不太正经的东西。但是现在她马上要走了,该怎么帮她藏呢?
“盏盏,我马上要出国了,这东西你说不定放这儿就很难拿回去了。”
乔盏差点把这事给忘了,心情一瞬间从不满变为落空一般。
她抿了一口水,抬眸悄悄看着阮枝。
“这么快吗?”
阮枝没注意到她的视线,自顾自的帮乔盏那些散书从高到矮、从厚到薄,依次排好队。
“嗯,是有点仓促。”
半晌,没等到乔盏的回复,她又轻轻笑了一下,又像是纠正自己。
“其实也不仓促了,已经准备有两个月月了。”
乔盏看上去似乎比她还要难过。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说:“江群见知道这事吗?”
穿外的枝桠上不知何时落了两只鸟,正叽叽喳喳叫唤着。
这两日雪渐渐停下,枯枝虽负雪,但却也不再明显。
“知道的。”
乔盏也看出阮枝其实有些不舍,于是抱住她,笑嘻嘻的说:“害,你又不是不回来了。你要是真敢不回来,我第一个饶不了你!飞也得飞到你身边揍你一顿。”
她想起什么,伸手把书包勾过来,又把包里的小包拉开。
“枝枝,你看看这是什么?”
闻言,阮枝转头看向她。
乔盏白皙的手指尖夹着两张照片,一张颜色泛绿,另一张有些黯淡。
阮枝不明所以,将照片接过来。
看清照片后,她的动作蓦的顿住。
照片视角找的很好,梧桐道上一前一后的身影看着好像不疾不徐的错开又紧挨。
那会儿她和江群见好像还没有那么熟。
另一张相片,她抬头看着天上的烟火,全然没发现身旁的人一直在看着她。
眼里带笑,唇角正好微翘。
阮枝一瞬屏住呼吸,有些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行为,什么样的表情,什么样的言语来描绘自己内心的复杂与开心。
阮枝看着看着,眼角却莫名的泛红。
她伸手抱住乔盏。
“盏盏,谢谢你。”
“真的,很谢谢你。”
乔盏轻轻拍着阮枝的背脊,一声又一声的轻说着“没事的枝枝”。
阮枝将脸靠在乔盏的肩膀上,乔盏实在是瘦,阮枝感觉到她的骨头硌着自己的脸颊。她垂眸,还是没有说她昨天才接到江群见爷爷的电话。
江老爷子很慈祥,一直和她说些让人开心的话题。但是阮枝也不傻,她知道,老爷子这么干,只是为了插手的时候,不那么突兀。
她也能感受到,老爷子说一不二的,属于位高者的那股权威和不容置喙。
江清淮其实什么也没说,但是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他说:“枝枝啊,爷爷相信我也会很喜欢你的。但是你要知道,现在不是时候。”
阮枝不清楚他说的喜欢,是不是因为对江群见的爱屋及乌,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清楚的知道她抵挡不了,所以早已想到她的弱小。
阮枝也不明白现在不是时候究竟是在鞭策什么。
或者说,她其实不太想明白。
哪怕她已经在心里做过一万次的铺垫,可是难过不会因为铺垫而减退。
她该怎么办呢。
……
……
江群见的确很忙,阮枝和他去京北的日子是同一天。
他眼底淡淡的乌青阮枝都看在眼里。
阮枝看着自己被他握住的手,心里的苦涩怎么也抑制不住。
“江群见。”
少年侧过头看着她。
“嗯,在呢。”
阮枝勾唇笑了笑,不想让他看出端倪。
“回去以后好好休息,不要太累。”
“好。”
他捏捏阮枝的指尖,很听话的回着。
“也不要受伤。”
阮枝看着他,想起之前他额头上的淤青。有些不满的抿抿唇。
“你受伤了,我会心疼的。”
闻言江群见勾唇一笑,疲惫消散一些。
“成,到时候让你验验货。”
阮枝知道这人就是靠嘴贫来缓解她的担忧,不太满意的瞪了他一眼。
“我保证,嗯?”
江群见见她不满意,又笑着开口。
来接阮枝的人还是李叔,不过车边却站着段全临。
上次文敏带她见的人。
阮枝有些不明所以。
“段叔叔,你怎么在这?”
李叔将阮枝的行李放到车上,随后绕到另一边,给二人腾出说话的机会。
“我工作调在京北,你妈妈现在在英国不太方便回来。”
阮枝点点头,没作声。
“她让我带你去她家收拾一下东西,这是钥匙。你有空的话,可以去看看。”
“她应该会过两天给你发信息。”
他说完准备要走,阮枝突然喊住他。
“叔叔,冒昧的问一下,你和我妈……”
是什么关系?
她没说完,段全临却清楚她要问什么。
“我们是半个朋友,或者说,我应该是你爸爸的朋友。”
阮枝抬眸看着面前这个温润如玉的叔叔,突然觉得,他和阮锺文,挺像的。
“不过我和你妈妈,更多的是人情债,也算半个利益往来关系。”
……
阮枝有些捉摸不透,她隐隐约约感觉不太对劲。
文敏的确没过几天就给她发了消息。
[妈妈:我那个房子里,有些你爸爸留下的东西。你要是有空,出国的时候,帮我带来。]
[树枝:好。]
她看着手上那串钥匙,沉默了许久。
阮枝突然有个念头,好像,她有很多东西是不知道的。
比如文敏和阮锺文的事,根本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
再比如,文敏要求她去英国,或许也是另有隐情。
阮枝穿上外套便向外走去。
老爷子正在院子里打太极,见她板着脸,有些担心。
“枝枝啊,你这是怎么了?”
阮枝见老爷子单薄的穿着,拧了拧眉。
“爷爷,现在是冬天。您再怎么锻炼,也要注意保暖。”
老爷子笑呵呵的把椅子上的外套穿起,然后看她手上的钥匙。
阮枝抿抿唇,“我妈让我去她住那里找东西。”
阮泓书点点头,“让李叔送你吧,早点回来吃饭。”
“知道啦爷爷,您快些进去吧。”
说完朝阮泓书招招手。
看着阮枝上了车,他才缓缓拿出手机。
虽然他和文敏的关系自从锺文离世以后,就很一般。一年也就那么些时候,文敏会买点东西,孝顺他老人家。
但是自从上次知道她催促着阮枝出国,阮泓书就知道,这事可没这么简单。
起先是忙音,老爷子又打了一通。
那头过了很久才接。
“爸?您找我?”
文敏声音听着有些虚弱。
阮泓书心下一沉。
他派人去查过,只知道文敏和英国的有一个医学教授接触很频繁,其次就是在给阮枝铺路。
“阿敏,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遇到棘手的事了。”
文敏罕见的沉默下来,她知道这些事情瞒不住,只是命运总是这样让人猝不及防。
“爸。我……我得了癌。”
她说的慢慢吞吞,一点也不像平时那股果断冷淡的性子。
今天是半个个晴天,太阳躲了好久才肯出来露个面,老爷子披着外套坐到摇椅上,突然觉得这天有些太冷了。
“能治吗?”
“晚期。”
阮泓书手有些颤抖,有些不忍心问下去。
“枝枝……”
文敏这次回的很快。
“她不知道。”
她顿了顿,又说。
“我怕她接受不了,打算找个时间再和她说。”
那边有一道声音在说着什么,老爷子闭了闭眼。
“去吧阿敏,去吧。”
“嗯,爸,您多保重。”
分不出是谁的颤音,老爷子抬头看着院子里那棵树。
他第一次见文敏,她还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丫头。
阮锺文对什么事情都淡淡的,唯独对文敏,处处照顾,处处小心谨慎。
老爷子是真的喜欢这丫头,有股不服输的劲,人也真诚。
“爷爷,您在这儿干嘛呢?”
阮嘉奕找了一圈,才发现老爷子还在外面。
“快进去吧,等会儿太阳躲云里去,就又冷了。”
老爷子笑了笑。
“小奕啊,扶爷爷一把,起不来了,老骨头咯。”
阮嘉奕赶忙搀扶着老爷子。
“您这是说的什么话,枝枝听到了,肯定不高兴。”
阮泓书笑了两声,嘴里念叨着:“儿孙自有儿孙福啊。”
阮嘉奕是个心大的,但他总觉得,爷爷今天说这话,怪悲凉的。
他没说话。
似乎老爷子也不需要他说什么话。
外面突然刮起大风,院子那棵叶子快掉光的大树,也摇摇晃晃起来。
蓦然一刻,零星几点枯叶,也落到树根旁。
阮嘉奕收回视线,莫名有些不敢再看。
应该快要到过渡的地方了,这篇文章相对不是那么长。有很多地方写的不算好,练笔的一本书,我努力。
(我其实不想让他们分别,以前一直觉得,爱就是得死也要在一起。但是写着写着,我发现,好像不是的。爱是心疼,是努力了所有仍然觉得愧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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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枯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