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家兰娘 第9章 第 9 章新生活

新家第一次开火用的是村长送来的一个小陶罐，看样子是平常用来煲汤用的，主人十分爱惜保护得很好。

家里虽然有灶台和铁锅，但毕竟许久不用了，许久不用的铁锅如果想再次使用，不仅要刷洗干净，还要重新开锅，家里一穷二白，水也不够，开锅用的猪皮也没有，所以只能放弃。

不过家里只三个人，小陶罐大小正合适，郑氏把周氏送来的两种面粉一样用了些，和面拉成面条，放进陶罐中，除此之外郑氏又打了一个鸡蛋进去，将鸡蛋搅开，搅成絮状才收手。

几刻钟后，一锅简单的面条就好了，再配着咸菜，也算是一顿像样的晚饭了，只是到底委屈了孩子，因此盛面条时，鸡蛋大多都盛在了二丫的碗里，他们的碗里则是装了两块碎碎做做样子。

家里一切都没置办，连桌子也没有，饭菜就放在了土炕上，一家人蹲在土炕附近，哪怕是蹲着三个人的心情也很不错。

郑氏夹了一筷子的咸菜放进二丫的碗里，“先凑合吃，等明日叫你爹去镇上买些肉回来，娘给你炖肉吃，爹娘往后一定让你吃得饱饱的。”

二丫蹲在地上，看上去小小的一团，手里捧着一个碗，她咬了一口娘夹到碗里的咸菜，小声说着，“没有肉也没事，咸菜也很好吃。”

她大着胆子说了这么一句话，说完又立马埋头吃面条去了。

看着二丫这么乖巧懂事，郑氏握着筷子的手都在抖，“不吃咸菜，爹娘有手艺，往后赚了钱咱们每顿都吃肉。”

二丫似乎说完刚才的话用尽了全部的力气，之后便一直安静着没再说话，叶杨夫妻俩有许多的话想要和女儿说，见孩子如此又怕吓到她，便将这些话忍下，皆是目光温柔地看着她，时不时地夹几块子的咸菜，这顿饭吃得很安静。

家里没有蜡烛照亮，叶杨便在窗户檐下做了个简易的火堆，透过窗户，屋内也能有一点点光亮。

郑氏端来一盆水，用妙妙送给二丫的手帕给她擦了擦脸，又擦了擦小手，动作轻柔宛如羽毛划过。但二丫还是不受控制地绷紧了身子，可却又觉得很舒服，身子无意识间往郑氏方向靠了靠。

擦完了脸，郑氏铺了被子，朝二丫招招手，“来该睡觉了。”

二丫却没动，她看了看干净厚实的棉被，又看了看自己身上脏兮兮的衣服，自己会把被子弄脏的，她踌躇着，“我，我，我可以不盖……”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人从身后抱了起来，直接抱到了炕上，二丫受到惊吓，脱离了身后之人的手臂就立马缩到最里面紧靠着墙壁。

郑氏瞪了丈夫一眼，又转头对二丫温声道，“好孩子别怕，是你爹爹抱你上来，不用怕。”

二丫点着头，但是身体还是蜷缩在墙角没什么动作。

叶杨有些不知所措地摸了摸鼻子，想说些什么，被郑氏一个眼神制止了，灰溜溜给出了里屋。

郑氏一直温柔地同二丫说话，告诉她别怕，爹爹只是想抱抱你，爹爹是喜欢你的，翻来覆去地说，二丫这才放松了身体。

过了许久，才哄得二丫才脱了衣服进到被窝里睡觉了。

屋子内变得十分安静，直到二丫的呼吸平缓下来，夫妻俩这才开始小声说话，两个人坐在炕另一边，郑氏从怀里拿出了一对耳坠子，还有二两的碎银。

小声同叶杨道，“我身上只剩下这些东西了，你明日去把耳坠子当了，咱们想法子带孩子去看看大夫，孩子身上没二两肉的，刚刚脱了衣裳背后还有伤疤。”郑氏说着眼眶又开始泛红。

她不是个爱哭的，年轻时逃荒也没哭过几次，这些年在外头做工被人打骂，她也没哭过，可是这次回来看到孩子，她的眼泪是怎么也止不住。

男人摇头，“这耳坠子是你师傅给的，先别当了，过些日子再说。找大夫的事先在村子里找个大夫看看，刚分家，不好弄出大动作，不然娘那边怕是不消停。”

男人想了想又道，“明日我去县城转转，看看有没有什么活计，先做些赚点银子贴补家用，至少家里得置办好，兰心那里也得好好补补。”

想到叶老太的德行，郑氏也点了点头，“好，听你的。”

二人商量好接下来的打算便也擦洗了一番，上了炕，两个人并没有进到被窝里，都是和衣躺下的，郑氏躺下前先给二丫掖了掖被子。

“往后咱们哪也不去，我就想在家里守着兰心，好好守着她。”

叶杨点头，“嗯，再也不走了，当年……”一想到当年两人离家的事，叶杨便泄了气，“是我对不住你，对不住孩子。”

郑氏没再纠结那事的对错，只是语气严肃道，“只那一次，往后她若是再有什么幺蛾子，我不会再随她的愿，往后就算是拼了我这条命我也得护着兰心，若是你……那咱们就和离！”

这话说得重，但叶杨却没半分生气，只觉得心疼，沉声道，“不会了，往后我会护住你们娘俩。”

外头的火把灭了，屋子里一丝光亮也无，两个人也停了话头准备睡觉了，郑氏侧躺着，左手在棉被上轻轻拍着，力道温柔，似乎是在哄睡一个小婴儿。

二丫一直没睡着，她听到爹娘要给自己请大夫，听娘说会拼死保护自己，她都听到了，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角划过，一滴一滴落在枕头上，可是她心里却觉得很开心很开心。

……

第二天凌晨，还是后半夜叶杨就起来了，昨晚计划好的，今儿他要去县城看看，县城距离大青村实在有些远，若是走得晚了怕是得后半夜才能回来。

郑氏睡觉浅，听到动静也跟着起来了，帮忙热了点面条才将人送走，只是走时到底叫他把耳坠子拿走了，手里还要留点银子以备不时之需，叶杨没再拒绝，拿着耳坠子走了。

叶杨脚程不慢，紧赶慢赶地到了县城也是巳时了。

到了县城第一件事先去了当铺将耳坠子当了，耳坠子用料实诚，是块好料子，换了三两银子，叶杨将这银子塞到胸口处，保证不会掉下来这才转身去了码头。

叶杨所在的县城名为青安县，这里处于南北交界处，一条大河由南至北途经青安县，因此码头时常有商贩运送货物到此，青安县的经济因此发展得不错。

只是货船大多在清晨靠岸，也就是那时需要招人帮着搬运货物，叶杨也是抱着侥幸心理来碰碰运气，没想到他的运气实在是好，刚到码头便瞧见有小货船准备靠岸，码头的都围在哪里，等着抢活，叶杨也忙凑了进去。

这一忙活将近半个时辰才结束，许久不干如此重活的叶杨拿了银钱便直接歪倒在码头边，坐着直喘气，这活计太累了，赚的银子也不多，他还是得赶回老本行。

忙活了这好一阵子才赚得了二十文，叶杨拿着钱买了两个馒头吃，吃完有了力气才开始逛县城，县城里人很多，店铺也多，光酒楼就有四处，除此之外还有各类商铺，各色各样的小摊子，走街串巷的货郎，还有衣橱专门开辟出来给乡下人摆摊的集市，热闹非凡。

叶杨逛了一圈心里有了谱，这才开始置办自家需要的东西。

……

而大青村的家里，清晨天刚微微亮，村子里便传来此起彼伏的鸡鸣，明明离得远听得不算清晰，但鸡鸣声却似乎萦绕在耳边一般，二丫猛地惊醒，掀起被子就想下地。

一阵凉风吹过，二丫冻得浑身一哆嗦，这才发觉自己睡觉时没穿衣服，连忙披上被子将自己包裹严实，四处寻找自己的衣裳，可却遍寻不见。

正当二丫有些不知所措时，郑氏走了进来，见她有些慌张，安抚道，“是在找衣服呢吧，娘清晨起来将你衣裳给洗了，眼下正好干了，娘在给缝缝，一会儿就能穿了。马上到夏日了，等叫你爹爹买匹布回来，娘给你做新衣。”

二丫没应声，只是目光却落在了郑氏缝补衣服的手上，见郑氏低头专心缝补，二丫的胆子也大了些，将目光落到了郑氏的脸上，呆呆地望着。

目光太过热切，郑氏察觉到了，她心里高兴，并没有抬头，恍若怀念一般说起了从前的事，

“我怀你的时候在冬日，那个冬天不算冷，你爹便去县里打零工，想着悄悄攒些银钱，让娘吃些好的，也让你的身子骨壮些，你爹做了整整一冬的活，最后一天回来的路上救下了一个游学的读书人，那人对你爹千恩万谢非要报答恩情，你爹不要，只让他为未出生的女儿起一个好听的名字，那读书人思索片刻便说了兰心二字，

蕙质兰心，读书人说此名意为女子心地纯洁，性格高雅，”说到最后郑氏的嗓音不免又戴上了几分颤抖。

她缓了缓道，“你喜欢这个名字吗？”

兰心，兰心，二丫在心底小声重复了几遍，她很喜欢这个名字。

恰时郑氏手里最后一针缝完，抬头唤道，“兰心”

兰心下意识抬眸，“嗯？”

郑氏这些日子不断涌入酸水的心在这一刻照进了一缕阳光，那些酸涩仿若一瞬间消失不见，只留下跳动的心脏，她想上前抱住孩子，想亲亲她，告诉她娘很爱你，这些年一直想你。

但她怕孩子吓到，都忍住了，脸上露出笑容，“衣服缝好了，兰心快穿衣服，娘出去给你盛面条，咱们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