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风天 第7章 第 7 章

上午的课程按部就班地进行着，语文、数学、英语，每一节课的内容安排都熟悉得让温时晴恍惚。

她坐在座位上，翻开课本，看着黑板上的板书，耳边是老师熟练的讲解，笔尖划过纸面，写下工整的笔记。一切都显得顺理成章，仿佛她真的只是个普通的高一新生，刚刚适应新的学习节奏。

但她心里清楚，这些知识对她来说并不陌生。

数学课上，老师讲解的函数概念，英语课上要求背诵的单词短语，她早已熟练得不能再熟练。就连语文课上分析的文章，她都依稀记得自己曾在某个高三晚自习的夜晚，伏在课桌上写过相关的阅读理解。

思绪随着课程内容飘远，她忽然想起自己真正的高一时期。那时候的她还带着一点初中的青涩，学习起来并不算吃力，但也时常被某些难题困住，皱着眉头在草稿纸上反复推演。课堂上，她也会认真听讲，会因为一个听不懂的知识点焦虑，也会因为某次小测验的进步而高兴好一会儿。

而现在，一切都变得过于轻松。

少女微微侧头，不经意间又看到了前排那个认真的背影。温时晴顿了顿，然后又低下头琢磨刚刚老师讲的题目。

…

课间的教室里，人声嘈杂，空气中弥漫着粉笔灰的味道。数学课代表梁溪抱着一叠试卷走进教室，把它们放在讲台上，然后走到后墙前，熟练地从课代表的抽屉里抽出一张打印好的成绩单，用透明胶一角一角地贴上去。

“成绩出来了！”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句，教室里立刻炸开了锅。

几乎是顷刻之间，原本分散在教室各处的学生纷纷站起身，三三两两地往后墙涌去，争着抢着想要第一时间找到自己的名字。凳子被拉动的声音、压低的窃窃私语、低声的惊呼混杂在一起，使得原本还算平静的教室变得格外热闹。

温时晴原本正低头翻找着数学课本，听到动静，抬头看了看。

她没急着去看，而是随意翻了两页，把之前做了一半的题目草草写完，这才不紧不慢地起身，朝着教室后方走去。

“这次题确实挺难的……”

“程焱还是第一啊，太稳了。”

“第二是谁？”

“温时晴。”

“……那个转学生？”

一堆人围在成绩单前小声讨论着，偶尔有人指着某个名字念出分数，引来几声应和或惊叹。温时晴挤到外围，看了一眼成绩单，目光轻而易举地落在自己的名字上——第二名。

“可以啊，温时晴，”陈姝遥突然从旁边蹦出来，吓了温时晴一跳，对方倒是向她露出来赞许的眼光，

“真可谓是一鸣惊人，你怎么没告诉我你考这么高？”

陈姝遥说完还不忘轻轻地掐了一下她的脸。

温时晴倒没什么特别的反应，这个成绩在她的意料之中。考完试那天她就知道自己能拿到高分，甚至比周围同学都要清楚自己丢分的地方。

她的目光顺着名单往上移，只有程焱在她的上面，分数倒是跟她的相差不远。

陈姝遥说的的确，程焱的成绩确实好。

她微微挑眉，收回视线，转身打算回座位。

人群仍然围着成绩单不散，有些人带着满足的笑意，有些人皱着眉低声抱怨，有人则是交头接耳，讨论着试题和排名的变化。而教室里少数没有动静的角落，常遇安静地坐在那里，连头都没抬一下。

温时晴的目光扫过他的位置，稍稍停顿了一下。

他没去看成绩单。

温时晴的目光又转回，不由自主地在成绩单上多停留了一会儿，直到她顺着名单往下扫过，才终于在中游的位置找到了常遇的名字。

他的数学成绩，意外地不高。

甚至可以说，有些……差。

温时晴微微怔了一下。

她一开始本以为，常遇是个成绩全能的人，至少不会在主科上落后太多。但事实却完全出乎她的预料，他的数学分数比她低了将近三十多分，甚至在班级里只能算是勉强及格的水平。

怪不得陈姝遥说的如此委婉。

“哎，常遇的数学这次又没及格吧？”

“他每次数学都这样，习惯了。”

“怪不得他刚才连看都不看一眼。”

她身旁两个男生小声地议论着，其中一人叹了口气：“这成绩，要不是常遇其他科目特别好，估计排名要掉出前二十了。”

“别说了，他家里不是老师吗？”另一个人压低声音道，“数学考这么低，估计被骂惨了。”

温时晴收回目光，若有所思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她对常遇的了解并不多，甚至可以说，几乎只停留在表面印象里。他是纪律委员，话不多，总是冷静又沉稳，平时也不像会在学习上拖后腿的样子。但数学成绩这么差，实在是让她有些意外。

更奇怪的是，他看起来似乎一点都不在意……吗？

不去看成绩单，不参与讨论，甚至在听到周围人的议论时，都没有任何反应。

就这样，冷冷地独自坐在座位上，背影依旧挺拔。

温时晴微微皱眉，翻开数学书，若有所思地盯着书页上的函数图像，脑海中却忍不住回想起刚才在成绩单上看到的那串数字。

思绪又悠悠飘散——常遇的数学，真的这么差吗？

如果常遇真的是20年后她的老师，温时晴心里总有一种莫名的落差感。

毕竟在温时晴心里，她的“常遇”老师可是一位了不得的人物，什么都懂。

上课铃声响起，数学老师抱着自己的教案和成绩单走进教室，教室里嘈杂的声音逐渐安静下来。

温时晴也收拢起心绪，抬起头看向数学老师。

他站在讲台上，推了推眼镜，视线在教室里扫了一圈，随后若有所思地停在了后墙上的成绩单上。

“这次月考，整体成绩还算不错。”数学老师用粉笔在黑板上写下几个数据，“第一名程焱，145分，第二名——”

他顿了一下，视线从成绩单上移开，落到了学生席之间，像是在确认什么。

“温时晴？”

温时晴听到自己的名字时愣了一下，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

数学老师似乎也有些几分意外，推了推眼镜，语气里带着几分审视：“温时晴是吧？刚转过来的那个？”

温时晴站起身，微微颔首：“嗯。”

教室里一片安静。

虽然成绩单早就贴出来了，但当老师在全班面前确认时，还是惹得不少同学纷纷侧目，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作为一个“转校生”就考到了班级第二，几乎可以说是吊打了大部分人。

“嗯，不错。”数学老师点点头，语气难得带着几分欣赏，“数学144分，失分点主要在最后一题，计算上出了点小问题。”

他顿了一下，补充道：“下次注意点，争取拿第一。”

程焱闻言，挑了挑眉，意味不明地回头看了温时晴一眼。

温时晴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平静地应了一声：“好。”

数学老师满意地点头，让她坐下，又简单说了几句考试情况，随后开始讲评试卷。

温时晴翻开试卷，视线落在最后一道解答题上。数学老师说得没错，她确实是计算失误，导致结果出了偏差。要是再仔细一点，她是有希望拿满分的。

她沉下心，认真地听讲，飞快地在试卷上做着笔记。

而此时，她的斜前方，常遇的视线微不可察地从她的方向扫过。

他手里拿着笔，却迟迟没有动笔，只是盯着自己的试卷，神色不明。

*

放学后，常遇背着书包，慢吞吞地走出校门。天色已经有些暗了，空气中带着秋天微凉的气息，街道上洒满了昏黄的路灯光。

他家离学校不远，走路不到二十分钟就能到。常遇不紧不慢地走着，心里却有些沉闷。

今天数学课上的场景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温时晴？”

数学老师的声音清晰地响起，他能感觉到全班的目光在那一瞬间汇聚到了某个方向。常遇没有回头，但他知道，那是那个新转来的女生。

第二名，144分。

比他高了快四十分。

他握着肩带的手微微收紧，又慢慢松开。

等他回到家，客厅的灯已经亮着了，父亲坐在餐桌旁，一边翻着教案，一边喝茶。见他进门，父亲抬眼看了他一眼，语气平淡地问：“数学考得怎么样？”

常遇换鞋的动作顿了一下，没有说话。

父亲放下茶杯，像是早就料到会这样，语气不轻不重地道：“不想说就是又考砸了。”

常遇低着头，把书包放到椅子上，沉默着没吭声。

“你啊。”父亲叹了口气，摇摇头，拿起教案随手翻了一页，“上学期期末就跟你说过，让你好好听课，搞不懂就去问程焱，好歹之前也是邻居。”

常遇站在原地，眼神落在桌上的茶杯沿上，薄薄的一圈水痕映着微弱的灯光。

虽然对方语气不紧不慢，但却透露出一股无言的压迫和严重。

父亲又道：“你妈教语文，我教历史，也没人能帮你辅导数学，你就不能自己多用点心？”

常遇嗓子动了动，还是没说话。

父亲似乎也习惯了他的沉默，见他不吭声，也没再追问，只是叹了口气，摆摆手：“行了，去睡吧。”

常遇应了一声，转身走向自己的卧室。

脚步声沉稳，却带着几分无声的倦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