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风天 第6章 第 6 章

跑完操后，温时晴还没有缓过来，一直沉浸在刚刚常遇回望的那个眼神——

说不上是一模一样，但也是神似。

温时晴暗暗叹了一口气，一直到早读，心里仍然被繁杂的思绪所纷扰。

…

早读结束的铃声一响，程姝遥便迫不及待地合上书，扯了扯温时晴的袖子：“走，去吃饭，我快饿晕了。”

温时晴轻轻点了点头，跟在程姝遥身后出了教室。走廊上人声渐渐多了起来，清晨的阳光透过玻璃窗铺洒在地面上，映出了一片温暖的金色。两人顺着楼梯往下走，空气里弥漫着一点晨露和灰尘的气息，食堂方向传来的嘈杂声逐渐清晰。

“今天早上有包子和粥，听说还有煎饼。”程姝遥一边摸着饭卡一边自言自语，语气颇为期待，“不过那粥真是够咸的，每次喝完都要灌半壶水。”

温时晴点了点头，漫不经心地附和着：“嗯，我等会试试煎饼吧。”她的目光没什么焦距地落在前方，却忍不住在脑海里翻来覆去地思索着最近的事和人，尤其是那个……

常遇。

排队的时候，程姝遥盯着食堂窗口的方向抱怨：“每天都这么多人，这队排得跟要吃最后一顿饭一样。早知道我昨晚就不熬夜了，早点过来还能少等会儿。”

队伍缓缓向前挪动，程姝遥一边摆弄着手里的饭卡，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对了，饭卡昨天常遇给你了没？”

温时晴微微愣了一下，顺着话题问：“嗯，给了……他是不是也是班干部啊？”

“对啊，”程姝遥点了点头，随口说道，“常遇在班里可是特别有威信的，毕竟是纪律委员嘛。他话不多，但做事特别认真，平时盯纪律盯得特别紧。要是谁敢在他面前迟到或者讲话，估计得记好几次名。”

温时晴低下头，若有所思地捏了捏饭卡的边缘：“他平时就这样吗？感觉挺……”她顿了顿，斟酌了一下措辞，“挺冷静的。”

“冷静？”程姝遥笑了笑，“差不多吧。他性格就是这样，话少，但特别稳。哦对了，他爸妈还是我们学校的老师，不过不教我们班，算是学校里的老前辈了。他从小在学校里长大的，历史特别好。”

温时晴听到“历史”两个字，指尖轻轻顿了一下。

“但是数学嘛……”陈姝遥欲言又止，“就是在这方面有点……跛脚？某种意义上，这是他的…逆鳞，这个就先不说了。”

看着陈姝遥支支吾吾的样子，温时晴立刻心领神会——

就是数学成绩不太能看嘛，温时晴懂。

“不过你也别被他板着脸的样子吓到，其实熟了以后你会发现他人还挺随和的。”程姝遥话锋一转，又回到了常遇的性格方面。她耸了耸肩，“就是吧，他平时话太少，想了解他都挺难的。”

少女点了点头，没再多问。

…

早饭终于拿到手，陈姝遥和温时晴慢悠悠地坐在食堂的一角，边吃边聊。

温时晴正拿着勺子搅着碗里的粥，听程姝遥絮絮叨叨地讲着琐事，漫不经心地应了几声，手上的动作却不自觉慢了下来。

忽然，身旁的嘈杂声仿佛被什么压下去了一瞬，像是有人刻意放轻了脚步。

她感觉到有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带着某种克制的冷静。

温时晴抬起头，便看见常遇站在自己桌旁，修长的手指轻轻点了点桌面。

他的校服外套拉链拉得很高，遮住了他的下半张脸。他低着头，望向温时晴，语气平稳得听不出什么情绪：“温时晴，老师让你去办公室一趟。”

程姝遥愣了一下，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转，嘴角微微扬起，颇有些看热闹的意味：“什么事啊？不会是温时晴早读不认真抓了吧？”

温时晴放下勺子，皱了皱眉：“……现在？”

“嗯。”常遇点头，“因为你刚转来，有些事情还没有交代。”

温时晴盯着常遇看了几秒，眨了眨双眼，最终还是站起身，低声对程姝遥说：“我先走了，待会儿再回教室。”

程姝遥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行吧，你快去快回，等会儿上课了可别迟到。”

温时晴收起碗筷，迈步往外走。

她没回头，但能感觉到常遇落在身后的目光，安静地停留了一瞬。

温时晴步伐不紧不慢，食堂门口的人流有些杂乱，她侧了侧身避开迎面走来的学生。

常遇渐渐地跟在她身侧，手插在校服口袋里，步子比她略大一些，但却始终没有走快，也没有落后，保持着一种恰到好处的距离。

两人沉默地走了几步，温时晴转过头，望着他的侧颜，忍不住问了句：“哪个老师找我？”

常遇看了她一眼，眼中的湖水依旧平静无波。

他的声音不急不缓：“班主任李老师。”

温时晴点了点头，没再追问。

气氛有些安静，不知不觉就到了教学楼。走廊里偶尔有学生匆匆跑过，脚步声在安静的空气里被放大，回荡在教学楼间。

“你早饭吃完了？”她随口问道，目光仍然落在常遇常遇身上。

几缕晨晖轻轻地洒在他身上，仿佛整个人都镀上了金色的光晕。

“嗯。”

“这么快？”

“随便吃了点。”

温时晴本来只是随意找个话题，听到这话后不知怎么有些无言。她记得程姝遥之前说过，这位纪律委员的话不多，确实没说错。

又沉默了一小会儿，她随口说：“食堂早饭一般般，饼太硬了。”

常遇似乎顿了一下，过了几秒才应了一声：“嗯。”

“……”

温时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像是在和空气聊天。

走到教学楼下时，晨光已经透过树叶洒在水泥地上，光影交错，温时晴没忍住，扭头看了他一眼：“你平时就这么不爱说话？”

常遇偏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平静：“嗯。”

温时晴：“……”

她安静了一下，片刻后忽然笑了笑：“……你还挺诚实。”

常遇没说话，只是微不可察地抬了抬眉，像是不解她的笑意。

两人不紧不慢地上了楼梯，等到了办公室门口时，温时晴停下脚步，伸手敲了敲门。

“进来。”里面传来了一个温柔的女声。

她推门进去，常遇没再说话，默默地在门外顿了一下，随后转身往回走。

温时晴推开办公室的门，屋内光线稍显昏暗，晨光从窗外投进来，照在堆满文件的办公桌上。

班主任李老师正坐在桌前整理着试卷，见她进来，抬头朝她笑了笑，语气温和：“温时晴，来啦。”

她点了点头，走上前。

李老师摘下眼镜，端详着她，语气带着几分关切：“最近感觉怎么样？有没有适应？”

温时晴微微一顿，垂下眼眸，过了一秒才回答：“还好，作息有点不太习惯，不过问题不大。”

李老师闻言，点了点头，神色柔和：“有问题随时和我说，不管是学习上还是生活上。”

她顿了顿，话音稍微放轻：“之前你妈妈和我联系过，说她工作忙，可能没办法经常顾得上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记得和我说，不要自己一个人硬扛着。”

温时晴的指尖蜷了蜷，抬眼对上李老师的视线，轻声道：“我知道了。”

虽然，温时晴对这个时间线上的“父母”没有什么感知。

她的语气平静，甚至有点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但李老师却没有责怪，反而更温和了几分：“老师不是在多管闲事，只是想让你知道，不管在学校还是在家，你都不是一个人。”

温时晴的心脏微微一缩。

她知道李老师是好意，但这番话依旧让她有些无措——毕竟连她自己都不了解以前的“自己”的情况。

她垂下眼眸，指腹轻轻摩挲着桌边的木纹，轻声道：“谢谢老师。”

李老师看着她，沉默了一瞬，才接着说道：“平时如果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来办公室找我，或者——”她顿了顿，目光往门口方向一扫，“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也可以找纪律委员常遇，或者班长程焱。”

温时晴的指尖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她稍稍抬眼，看向李老师，似乎是想确认什么：“……常遇？”

“嗯。”李老师点头，语气随意道，“他是纪律委员，性格虽然话不多，但做事还是挺负责的。程焱那边也是一样，性格活跃些，你有什么需要，可以找他们。”

“当然，你找陈姝遥也可以。她在班上是学习委员，我听常遇说你们两个人相处的还是蛮要好的。”

温时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了一下，才轻轻应道：“好。”

李老师见她神色还算平静，便没再多说，简单叮嘱了几句，才让她回去。

温时晴从办公室出来时，走廊里有些安静。她站在门口，微微呼出一口气，掌心里隐约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潮意。

她站了片刻，调整好情绪，才朝教室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