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清烟顿时哑火了。
行罢,他想看她便写,总归过去了那么多年,他那时尚且年幼,总不能过目不忘,对云瑶的字一眼便能分辨。
杜清烟接过他手中的狼毫,刷刷几下写下几个缭乱的大字,扬起下巴示意他评鉴一番。
凤燕回拿起认真瞧了起来,最后又放回去了。
“夫人墨宝,我等凡夫俗子实在是……”他谦虚起来。
目的达成,杜清烟得意挑眉:“殿下不必过谦。”
凤燕回扶额失笑,他算是明白了,她才是真的记仇,谁若逼她做了她不愿做的事,她定然是要报复回来的。
便是他也不列外。
二人在房中待了大半日,晚膳时绿竹在屋外提醒,凤燕回手执书卷正倚在竹榻上目不转睛盯着在书案后打瞌睡的杜清烟瞧。
方才叫卫风搬了书案桌椅过来,起先是他练字,后来他到竹榻上,杜清烟去书案后坐下看她珍藏的话本。
瞧着瞧着她的眼皮开始打架,而凤燕回察觉后便就一直盯着她看,越看越入迷。
绿竹的声音打断了凤燕回的思绪,也惊醒了打瞌睡的杜清烟。
她下意识的动作是先抹一抹嘴角,听到凤燕回的低笑声,她面露羞赧。
“殿下可是在笑我?”
凤燕回起身,行至她面前,隔着书案仔细盯着她的脸打量了一番,“夫人可是梦见烧鹅了?”
杜清烟下意识以为她在打瞌睡时流口水了,赶忙摸了摸嘴角,并无异常,顿时反应过来被他捉弄了。
她下意识的动作是伸手去拧凤燕回的耳朵,当碰到他的耳朵时猛然惊醒过来,快速收回手,讪笑着摸了摸自个的耳朵。
凤燕回笑容微顿,歪头问:“夫人方才可是想拧为夫的耳朵?”
杜清烟打着哈哈哈道:“殿下金尊玉贵,我可不敢。”
“那你拧林书琰耳朵倒是熟练。”他淡淡道。
杜清烟道:“那不一样,我与书琰自幼玩在一处,打闹惯了。”
凤燕回不依不饶:“有何不一样,如今你我才是夫妻,你拧我耳朵岂不是更加名正言顺。”
杜清烟瞪大眼,惊愕不已。
“殿下,您莫不是有些不为人知的癖好?”
正常人哪有上赶着找她拧耳朵的,除非他是受虐狂。
凤燕回心下无奈叹气,慢慢来罢,左右已经将人娶到手了。
两人笑闹一阵后凤燕回吩咐传膳,府中婢女不多,两人成亲后凤燕回便让府中的婢女都来杜清烟身边伺候。
其实统共也就四个婢女而已,有两个还是厨房里的,算上绿竹有五个。
杜清烟不喜身边有太多人伺候,除了绿竹外,其余婢女便只在厨房或是院外,只有传膳时会进屋。
凤燕回待下人不算亲近,却也不曾苛刻,偌大的皇子府除了一个上年纪的管事外,其余是几乎全权交给了卫风。
自杜清烟入府后,府中事务交由杜清烟做主,管事把账本送到杜清烟跟前,杜清烟也是随便翻看了一下。
一眼她便看出凤燕回是真的穷。
一个皇子,竟然穷到这个地步,可见他过得还真是挺不好的。
什么田产铺子,私产家底什么的,她只瞧见了账本上记着的几个大字:全部捐出。
她好奇问管事那些银钱捐到何处去了,管事激动得老泪纵横,回禀说殿下将所有银钱捐到军营和善堂了。
杜清烟摸了摸袖中林书琰塞给她的那些银票,心里才算有了安慰。
两人一同用晚膳,杜清烟便说起了府中之事,凤燕回却只淡淡道日后她做主即可,言外之意是他不管这些。
听得杜清烟直翻白眼,直言道:“殿下可曾细算过府中还有多少银钱?”
凤燕回微愣,反问:“库房没钱了?”
杜清烟沉重地点头:“殿下若是再晚些娶妻,多半是要喝西北风了。”
凤燕回:“……让夫人跟着我受委屈了。”
杜清烟连白眼都懒得翻了。
用完晚膳后,凤燕回出去了一阵,小半个时辰便又回来了,他身后跟着卫风,而卫风怀里抱着一堆账本,将账本送进屋里后,卫风又小心翼翼地将一串钥匙呈给一脸茫然的杜清烟。
“夫人,此乃殿下另一个库房的账本与钥匙,殿下让属下交给您。”
杜清烟看向凤燕回,见他一脸神采奕奕,似乎很得意的样子。
她接过卫风呈上的钥匙,慢吞吞走过去翻了翻那堆账本。
哦,六殿下并没有真的穷到要喝西北风的地步,先皇后还为他留了后路。
在她好奇整理账本时,凤燕回去了净室沐浴,待他一身里衣躺床榻上时,杜清烟揉着眉心走了过来。
她与他商量起来。
“殿下,这些账本还是交由管事与手底下的人去核对罢,我实在是不擅于此。”
凤燕回很好说话地点头:“随你安排,若是不想动,吩咐卫风去安排也是一样的。”
杜清烟眼睛一亮,顿时又有精神了。
“那殿下库房里的银钱依旧交由我掌管如何?”
看她提到银钱眼睛发光的模样,凤燕回忍俊不禁,抚了抚她的脸颊,温声道:“理应由夫人掌管。”
杜清烟欢喜了片刻,后知后觉意识到他要留下与她同寝,顿时笑不出来了。
“殿下今夜可是要留宿?”
凤燕回道:“你我夫妻新婚,岂有分房而眠的道理。”
杜清烟心道:新婚夜殿下您可不是这番说辞。
正如他所言,他与她是夫妻,他与她同床共枕是人之常情,她总不能想法子撵他走。
杜清烟未在多言,起身去沐浴。
半个时辰后,她慢吞吞爬上喜床,大红鸳鸯被还未撤下,印得她脸都有些红了。
她越过他往里侧爬,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竟在她往里怕是曲起腿,她一个不防往他身前倒去,直直压在他身上。
他扔了手中的书卷,单手扶住她的腰,笑吟吟道:“夫人小心些,当心摔着。”
杜清烟手脚并用想爬起来,却被腰间的手压着动弹不得,他看着她狼狈扑腾,眼中笑意越发浓烈。
忍无可忍的杜清烟在他胸前挠了一把,顺着他松散的里衣伸了进去,原本只是想警告他一下,谁知他竟一把捉住她的手,手上使了巧劲未曾弄疼她,却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杜清烟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殿、殿下冷静……”
凤燕回目光灼灼,低头向她靠近,灼热的气息近在咫尺,杜清烟吓得花容失色,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殿下先听我说。”
凤燕回道:“夫人想与为夫说什么?”
杜清烟眼珠转了转,抬手抵住他的胸膛,挤出一抹笑:“我身子不方便,望殿下见谅。”
凤燕回僵住,脖颈蔓延出一片红,随后是耳朵,最后脸俊脸也红了。
他松开她,躺在她身侧,拉过大红喜被将她也盖住。
“不闹你,早些歇着,明日一早我陪你回门。”
三朝回门这一茬杜清烟还真忙忘了,听他提起才想起这事。
她犹豫道:“若是殿下不得空,这门也不是非得回。”
喜被之下,凤燕回轻轻握住她的手,温声道:“陪夫人回门怎么会不得空,夫人不必担心,为夫已将一切安排妥当。”
他一口一个‘为夫’自称,杜清烟听得心头直跳,她开始反思是否是她的一些言行过了头,令他深信不疑,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了。
可这正是她所愿,事情往她所预想的方向发展,她该是欢喜的。
杜清烟轻轻回握了他的手,温婉道:“殿下待我真好。”
凤燕回哪里听不出来她口不对心,却又对她口是心非的样子无可奈何。
“夫人待我,我自然待夫人好。”
虽不是头一回同床共枕,但新婚夜他是昏睡着的,而她因为他施针忙活大半夜,最后是累倒在她身侧的,相比新婚夜的无知无觉,今夜两人同塌而眠就显得异常尴尬。
她翻来覆去无法入睡,凤燕回自然也同她一样,只不过他睡觉老实,不若她这般喜欢翻身。
许久后,凤燕回将翻身背对他的娇躯揽到怀中,闷声道:“与我同眠,你甚是紧张?”
杜清烟僵着身子,身后热意传来,表明着此刻两人亲密无间贴在一起。
“我有些不习惯。”她如实道。
凤燕回轻笑道:“我也不习惯,但你我已是夫妻,往后慢慢便习惯了,今日你且先适应一番。”
杜清烟在他怀里动了不敢动,想逃离又挣不开他他的手。
既无法挣脱,她索性便闭上眼不动了,不知是身后的热源暖和的缘故还是什么,不多时她便沉沉睡去。
凤燕回听到怀中人呼吸清浅,知晓她已然入睡,便也闭上眼。
一夜好眠,杜清烟在陌生的怀抱中醒来,而抱了她一夜的凤燕回尚在睡梦中。
熟睡时的他比平日里瞧着乖许多,俊逸的面容勾得人心猿意马。
杜清烟试探着伸手去触碰他的眉眼,在半空中堪堪停下,她意识到不能再过火了。
昨夜还只是相拥而眠,她若过火,他定然是不会轻易饶她的。
她得适可而止,若真撩过火了,到时她才是自讨苦吃。
在她收回手时凤燕回睁开眼,眼神中透着迷离,显然是才醒过来,反应有些迟钝。
他的手还搭在她腰间,轻微一动便觉有些不同,他也是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与她四目相对时,他的脸又染上绯色。
杜清烟发现他是真的容易羞臊,表面装得镇定,实则纯情得不成样子。
她突然想到曾无意中听到杜夫人方氏与心腹嬷嬷说的一些事。
太子凤燕霖十四岁时房中便有通房丫头,且不止一个,若按照常理而言 ,同为皇子的凤燕回定然也该如此。
可他府中却连婢女都少之又少,通房丫头怕是没有的。
思及至此,她忽然笑了。
凤燕回先坐起身,动了动有些麻木的肩膀,听到她笑,不禁失笑。
“夫人笑什么?”
杜清烟凑过去,盯着他的脸瞧了许久,盯得他不自在地撇开眼,她才笑道:“我忽然想到一件与殿下有关的事,想向殿下求证。”
凤燕回正色道:“夫人有何事不明,为夫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杜清烟高深莫测一笑,有些不怀好意地问:“殿下府中为何不见侍寝宫女?”
凤燕回表情僵了一瞬,认真审视了她一番后确认她真的只是好奇,无奈道:“我府中为何要有侍寝宫女?”
杜清烟认真道:“听闻太子与三皇子皆是在十三四岁时便有了启蒙宫女,便是殿下您再不受宠,这等美事,您也该有份才是。”
凤燕回咬牙切齿:“……此等美事?”
他到底娶了个什么的奇女子,每每语出惊人,这大清早的在床榻之上与她讨论此等事,若非知晓她真的只是好奇心重,他真要怀疑她是在故意拈酸吃醋了。
当然,他更希望她是拈酸吃醋,而非故意逗弄他。
可是事实却是,她只是好奇而已。
凤燕回倾身将人压回床上,本欲吓唬吓唬她,谁知她竟然对他出手了。
她的手来到他腰腹间,猛地掐了一下。
凤燕回顿觉浑身都麻了,难以置信地睁大双眼。
杜清烟也是在做完这一举动后傻眼了,她怔怔看着犯错的手,有些茫然,有点惶恐。
手是她的,事便是她干的。
压在她身上的男人血气方刚,她一瞬便感知到了。
她定然是被美色所惑才做出如此可怕之举,她掐哪儿不好,非掐他的……
“殿、殿下请冷静……”杜清烟紧张得语无伦次:“那什么……时辰不早了,殿下该起了。”
凤燕回一动不动压着她,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听到她的话,脸又黑了。
“夫人大清早莫不是在勾引为夫?”他声音低沉,呼吸也重。
杜清烟放开抵着他肩膀的动作,在他的注视下拍打方才掐他的那只手一下,义正言辞道:“犯错的手是这只,我罚过了,殿下大人不记小人过,忘了罢。”
这如何能忘?
凤燕回眯了眯眼,眼神晦暗不明,在她还想狡辩时忽然低下头将她开合的嘴堵个正着。
正如她所想的那般,他对男女之事一窍不通,一切不过随本能而为,吻她的动作一气呵成,可真堵住她的嘴了却不知下一步该如何。
杜清烟懵了,双眼圆睁,放大的俊颜在她眼中仿佛定格般,她的眼睛里只有他的脸。
他、他竟然亲她!
几乎是这个念头在她心头闪过,她便抬起双手抵住他的肩想要将他推开。
而凤燕回下意识的动作是捉住她的手掌控住,因有这样的动作,脑子瞬间清醒过来,意识到做了什么,他猛地退开,像是受到惊吓一般。
杜清烟被他的举动惊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顿时怒火中烧。
“凤燕回,你……”
凤燕回为掩饰慌乱,直接躺回喜床上,大红喜被一卷将他裹紧被子里,捂得严严实实。
只听他闷声道:“为夫尚有些困乏,夫人可先行更衣梳妆。”
瞧着他裹得像蚕一样,杜清烟好气又好笑,自然不会如他的意。
知他定是羞臊了,她便故意去掀他想用来遮羞的被褥。
“殿下方才不是还生龙活虎么,怎地突然困倦了,莫不是……”她故意凑近他的耳旁,低笑道:“不行?”
喜被下躲着的人动了动,也只是动了动而已,再无别的动作。
他躲起来,她便追得他无处可躲,言语挑逗不成,她便行动起来。
她先拍了拍喜被,提醒道:“殿下若是还想赖床不起,那我可要抱殿下了。”
喜被下的人又往一侧滚远了些,显然是要离她的魔爪远一些。
杜清烟见他如此,索性直接扑上去,隔着喜被将人压在身上,伸手往被子里探去挠痒痒。
事实上她的法子奏效了,凤燕回见躲不了,便将裹着的喜被掀开了,只是掀开后一阵风似的逃到了屏风后。
杜清烟乐不可支,在喜床上打滚。
“凤燕回,你脸皮怎地这般薄,跟个大姑娘似的。”
屏风后人影静止了一瞬,随后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但许久都未能从屏风后出来。
杜清烟笑够了,叹了口气,赤脚下床,就着单薄的里衣便绕过屏风去帮他。
他右手虽有好转,但到底是行动不便,穿衣需要她相帮。
果不其然,凤燕回的衣袍穿上身,扣子与腰带他却无法系上,挣扎了许久又不好意思唤她。
杜清烟看他俊脸微红,在她靠近时他眼睛都不知该往哪儿瞟,真真是一个面皮薄的俏郎君。
最后为他系好腰带,她趁机在他劲瘦的腰间摸了一把,如愿见到他又红了的耳根,她适时退开。
“殿下,可还满意?”她明知故问。
凤燕回到底是男子,心知她是有意作弄,即便心乱如麻,他也得端出镇定的姿态。
“夫人受累。”
言毕,他看也不敢看她一眼,同手同脚往外间而去。
杜清烟暗自笑了一声,揉了揉酸痛的腮帮,自行换好衣裳,唤绿竹进屋。
绿竹进屋后用奇怪的眼神在杜清烟身上上下打量,末了一阵长吁短叹。
“姑娘,你可是对六殿下见色起意了?”
杜清烟掬水净面的动作一顿,水自手中溅到地上,她又接连捧了几把水浇在脸上,然后抹了把脸上的水。
“何出此言?”
绿竹笑道:“方才殿下从屋里离开时有些慌乱,我不了解六殿下,可我了解姑娘你啊,打小你便喜爱容色,六殿下长得这般招人,姑娘如何能忍住不下手,我倒是有些怜悯六殿下了,若他知晓姑娘你对他的蓄意撩拨只不过是一出美人计,殿下怕是心都要碎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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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同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