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天要亡我。
那就三十六计走为上策,这个宁王府怕是呆不下去了,就拿刚才宁王对自己的态度来看估计自己就算乖乖听话去了皇宫也只有死路一条,先不说这个暴君能不能容得下自己,要是没能博得美人一笑自己也是要杀头的。
就算自己做成了宁王交代的事功成身退,也不能证明宁王会就此放过自己,用完就扔才比较符合逻辑吧。
想到这里,祁越干脆从床上下来,穿戴整齐后开始打量这间屋子。
又破又小还漏风,唯一能见光的只有下人房床边的那扇破烂窗户,祁越靠近了一些,没能窥见什么,只能看见一望无际的黑。
他眼下顾不得那么多了,伸手碰了碰那窗户,发现被封上的半截可以拉动。
他缩回手,四下静悄悄的。
下一秒,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被封上的木条,从这扇小窗户里钻了出去。
脚踩到实处的时候,旁边赫然是宁王府外围的巡逻侍从。
完了。
他忙转身靠在一边牢牢贴着墙:不是吧这就到王府外了?这安保措施做得比奶奶的毛衣还松。
巡逻的侍从正好换班,祁越定了定心神,趁着换班的空隙拔腿就往一旁的树林里冲,专挑灌木丛茂密的地方钻。
嘿嘿,狗王爷,区区下人房还能困得住我这样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玉树临风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爆胎的21世纪新青年?
我要像风一样自由,拜拜了您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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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了?”王府花园内的亭子里,宁王坐着听属下人的汇报,一副早就料到的样子。
“属下给祁公子送晚饭时见房中空无一人。属下办事不利,”黑衣人道,“还请王爷降罪。”
宁王淡淡地把玩着半枚玉佩,没说话。
黑衣人站在原地看王爷一眼。
宁王终于将手中的玉佩放下,声音清冷:“肃甘肃离,你二人跟紧祁公子,等我命令。”
“是!”
“属下领命。”
一眨眼的功夫,那两个手下就施展轻功踩上屋檐跃出了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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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外的世界灯火连绵,只是祁越急于逃跑,看都懒得看一眼就往密林身处跑去了,也不知道跑了多久,一直跑到远离外面那繁华之地才得以停下来歇歇。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但实在是跑不动,于是如树獭似的靠在一颗树的旁边大喘着气。
“啊!”还没等他喘上两分钟,一根箭嗖地从他耳边擦过,牢牢钉在树上,而身旁的草丛边似有异动,细细簌簌的。
卧槽,权谋世界还玩暗器?这狗王爷是非得搞个鱼死网破才肯罢休啊!
祁越被吓了一跳,立马紧张起来:“谁!谁在那儿装神弄鬼!小、小爷我可是会武功的!小心我跳起来把你们按死!”
他看着眼前无风而动的草丛,下意识连连后退。
就在此刻,一双苍白的手从草里伸了出来,手上还挂着鲜血。
祁越:“啊啊啊啊啊啊啊!”
妈耶,鬼啊。
祁越悲催地想,难道自己的穿越之旅还未开始就要宣告结束了吗。
“嘘......”草里的东西终于缓缓爬了出来,一个身形纤长却羸弱无比的男子从草里拖着身子露出了脸。
祁越被着架势吓了一跳。
那人顶着一张煞白的脸,虽然模样确实清秀,但嘴角淌着的血却告诉祁越此人已经身负重伤,而那人竭力伸出的手颤抖着抓住了祁越的裤腿,嘴唇翕动:“救......我。”
他的腿似乎中箭了,动弹不得。
“你说什么?”
“救我,有人要......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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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越下意识后退一步。
这个人不知道是好是坏,自己才刚穿过来一天不到,要是救了这么个连自己都毫无印象的炮灰,岂不是相当于把自己也拖下水,到时候本来只要死一个的,变成两个人一起死,不值得啊。
他打算离开。
那人闷哼一声从唇中吐出一大口鲜血,却不顾形象地继续拖着身子在地上爬行,往前挪了一点,再次伸手抓住祁越的裤腿:“别走。”
那一声别走把祁越的思绪又拉了回来。
他只得摸着良心回眸,冷不防对上了那人的视线。
那个眼神看得祁越心里一惊。
灼热、渴求、希冀,甚至带着浓浓的恨意。祁越总觉得这个眼神穿过来之前在哪里看见过,但却愣是想不起来了。
那人苍白的手指紧紧抓着他的裤腿,似乎在哀求:“救我。”
草丛的不远处传来阵阵脚步。
——“你,去那边,你去这边,就不信搜不出来了。”
——“就是把这里翻个底朝天,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找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那些脚步零零散散,在此时却又显得那样可怕。
那被追杀之人哑着嗓子,眼底一片猩红:“求你了,求你了......”
又是一道暗箭射来,这一次贴着祁越的头擦过去。
祁越心一横牙一咬,最终还是狠不下心来自己跑,于是便半蹲下去,将那奄奄一息的家伙背了起来,快步往前跑去。
穿越世界,多一个伴多个依靠,说不定攒攒路人缘等未来自己快嗝屁的时候还能苟延残喘一阵子。
但是背着一个人跑的滋味并不好受,尤其是在这种状态下,祁越自己都快跑不动了,更别说加上背上的负重。
那家伙的脑袋垂在祁越脖子边,随着每一次的跑动而微微晃荡,灼热的呼吸打在祁越耳侧,祁越只觉得耳垂痒痒的,一咬牙,又加快了点脚步。哪怕这感觉上加快了的脚步其实并没有比之前快多少,他的双腿也已经像灌了铅一样,每一步都格外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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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就这么逃了多久,他带着个拖油瓶,终于得以在彻底跑不动之前窥见一点光亮。
前方是一个不知道废弃了多久的庙宇,他累得直喘气,心道这炮灰的身体素质简直是差到一定程度了,要不是穿进一个病怏怏且已经死掉的身体里,靠他高三时接近满分的体育成绩怎么可能连这点路都跑不下去。
他将背上的人丢在了草垛边,自己坐到一旁生火,借着袅袅的火光看着已经快断气的人。
谁知那人居然被他盯醒了。
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拔箭。
祁越眼睁睁地看着他紧咬牙关硬生生把插进大腿上的箭拔了出来,血刺啦地流出去。下一秒他咬着雪白衣袍上的布料撕下来一片,将大腿上正在汩汩往外冒血的伤口堵住,包裹至血液不再渗出。
似乎是发现祁越在看自己,那人靠在草垛边,有气无力地开口:“多谢少侠......救命之恩。他日定当数倍奉还。”
“我不是少侠,”祁越说,“我也是逃命的。”
此人亮晶晶的眼睛看向他。
祁越在火光中回看那人一眼:“你呢,你为什么会被那些人追?”
“我爹作孽,杀了一群人,父债子偿,害我被人追杀至此。”
“哦,”祁越想了想,又问,“你爹是?”
“江湖骗子。风来。”
祁越:“那你是?”
“江湖骗子的儿子,风相。”
祁越再次感受到了作为原著作者深深的无力感。
他不知道风相是谁,准确来说,第一章以后的出现的人他都不知道。
挖坑不填的后果,太痛苦了。
风相故作警惕地看着眼前这个救了自己命的人:“你又是何人。”
“我么......”是啊,祁越是作者本人,但现在也不过是这洪流之中一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而已,“一个于你而言并不重要的过客。”
风相轻笑一声。
外面并没有什么异常的风吹草动,那些来追杀的人似乎没有跟过来。
静谧中,祁越开始想念自己穿越之前的家乡。
钵钵鸡,窝窝头,辣条,可乐。
而这里啥也没有。
他的目光在庙里扫视一圈,最后落在风相的腿上:“你的腿没事吧。”
“并无大碍,”对方性格沉闷又不爱说话,“箭上淬了毒,但对我来说没有用。”
“金刚不坏之身?”
风相:“我早料到他们想杀我,所以提前服用了百毒解。”
“百毒解是什么?”
“一种这世间只有一个人能炼出来的、能解各种普通毒药的黑丸,”他看着祁越,眼底划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你不知道?”
祁越摇摇头。
风相垂眸看了一眼自己放在一旁的佩剑,剑上的穗花在火光的照映下显得十分好看。
他拿过那柄剑,抽出一部分,剑光轻轻闪过,又被他合上。
祁越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只见他将剑柄上的穗花取了下来,伸手递给祁越。
“给我?”祁越有些意外。
“嗯,送你,”风相说,“你救了我。以后我再遇见你时,便不会认错。”
祁越莫名其妙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风相目光灼热,他只得接下剑穗,碍于古人的衣服不如现代人方便,他只得暂时将剑穗放在怀里。
看着对面那人满意的神情,祁越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我写文的时候是这个风格吗?不太对劲。总感觉拿错剧本。原主一个炮灰,还能有这么丰富的情感经历?
风相撑着地面站了起来,独自走到庙门口,看着月色下树影摇晃的竹林。
祁越也跟了过去:“你不坐着休息休息?”
“习武之人若是连这点苦楚都受不了,那还混什么江湖。”风相抱着剑,身形有些单薄,头发披在脑后,用一根白色的束带系着些许,一副侠士之相。
那身白衣上沾着些许血迹,却早已没了方才的狼狈。
祁越下意识伸手碰了碰他的肩膀,对方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也没有抗拒,而是转过身,直直对上祁越视线:“你相信神鬼之说吗。”
祁越吓了一跳,忙收回手:“什么神鬼之说,大晚上的你少吓人。”
“人死可以复生,”风相走进了庙里,“却性情大变,与曾经的模样完全颠倒,人却还是个正常人。”
祁越心说你特么干脆报我身份证号得了。
祁越看着风相,越发好奇他到底和这具身体的原主发生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往事。
而下一秒风相忽然微笑着朝他走近,拉着他的手,嘴唇开合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他只觉得身体越来越沉,越来越沉,随即眼前的世界开始模糊,一阵若有若无的香味始终环绕着他,最后他似乎跌入某个单薄的、带着血腥味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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庙里的柴火烧得噼啪作响,风相轻轻抱着祁越,眼神晦暗不明:“明明是你自己研究出来的毒,可你却忘了。从前我根本没机会毒晕你,现在倒是如近水楼台。”
佩剑平放在地上,光秃秃的。
“六年前,你和恒王奉陛下旨意围剿云雀宗,可还记得当年的我也同今日一般身负重伤求你救我,”风相眼底露出一抹邪魅来,伸出苍白的手指轻轻划过祁越的脸庞,“你这个人,向来对我们武林中人没有任何好眼色,你没有杀我,也没有救我,挥袖离去,由我自生自灭。当日我竭力向你伸手,却只拽掉了你的剑穗,如今是否也算物归原主。”
睡梦中的祁越只觉得胸口仿佛有千斤重,无论如何也喘不过气来。
风相继续道:“你我二人一定要走到两军对峙、拔剑相顾的那一刻才算了却一桩孽缘吗。”
可现如今风相已经辩不明眼前人是否还是从前那个擅制毒的谋士,也辨不清眼前人究竟作何打算。
山一程水一程,谁也不知道一些事情为何会发生,他只知剑穗的主人死于痨病,却又不知对方如何又起死回生,装成了这样一副一问三不知的痴傻模样。莫非一开始的情报就是假的,这个祁越存心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