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飞逝,转眼间到了丹尼尔十三岁那年。
已经完全脱离孩童范畴成为少年的丹尼尔已经和刚来流浪马戏团时的气质相差无几了。
高傲,冷漠,像一朵被荆棘包裹的花,无法窥见内里的核心,人们总是会称颂他和菲比有多优秀,可丹尼尔明白,他追不上菲比。
如果把冷漠,不被情绪所左右作为筛选继承人的重要一环,他永远也追不上菲比。
母亲在他的灵魂上撒下了一颗蔷薇的种子,他可以为了保护自己长出荆棘,却永远永远不可能成为更适应黑暗和罪恶的罂粟。
所以在最后一场继承人试炼中,他还是输给了菲比。
早有预料不是吗?可菲比没有杀死他,这很让他们的父亲意外,也有些不满,可这是下一代家主自己的选择。
他所能做的只是将只有十三岁的丹尼尔拎出去参加各种任务,美其名曰锻炼他。
丹尼尔总能做的很优秀,但那天,出现了两个意外状况,他的任务并没有成功。
第一个意外其实并没有那么让他惊讶,哈姆背叛了他,在他的肩膀上开了一枪。
丹尼尔只是愣了一瞬,随即毫不犹豫地把枪对准了哈姆的头颅。
那个蜷缩在母亲尸体边的孩子,那个会趴在洗浴台上低声呜咽的小少年在这一枪中彻底的无影无踪了。
另一个意外姓白名六,是个看起来很斯文,行事却格外狡诈莫测的年轻人,受了伤的丹尼尔在他的玩弄下差点团灭,不知废了多大力气才从他手上逃脱。
牧四诚看得目瞪口呆:“不是吧老大,丹尼尔小时候胆子这么肥的吗?他还抢劫过你?”
白六懒洋洋地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这和他与丹尼尔的每一次初遇没有任何区别。
可怜的小丹尼尔被他贪婪的父亲指派来截胡他所走私的异端,按理来说,以白六的手段这群人应该没一个逃得掉,可丹尼尔偏偏跑掉了。
他有着超乎寻常的求生欲,这让白六感觉很有趣,于是亲自拜访了这个肮脏罪恶的家族。
至于去拜访时看到了什么……
白六垂眸,神情不知为何有些懒恹恹的:“走吧……应该快结束了。”
游戏的名字叫《家族的继承人》,而他们也即将看到丹尼尔作为辛奇马尼家备选继承人的最后一幕。
辛奇马尼家。
伤痕累累逃回来的丹尼尔被父亲一脚踹倒在地,呛咳着吐出一口血沫。
男人目光冰冷,看起来甚至有些恼怒:“任务失败了,你还惊动了那些东西的主人,丹尼尔,你真是个废物。”
丹尼尔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抹了抹唇角的血,神经质地低笑出声:“亲爱的父亲,您不能这样说我,你明明知道那样的处境哪怕是你自己也不可能成功的,您这是要让我去送死吗?”
男人一把提起丹尼尔的衣领狠狠地扇了他一个耳光。
丹尼尔只觉得大脑里一片嗡鸣,下意识眨了眨眼睛,眼前却是一阵模糊,耳鼻里都有些黏腻湿热的感觉,应该是出血了。
他似乎感觉不到疼,唇角仍旧挂着笑,血和出任务时临时画的油彩融化在一起,创造出一种诡异的疯癫感。
男人语气森寒:“你已经没有用了丹尼尔,辛奇马尼家不会有没用的废物。”
他一言不发,拖着浑身是伤的少年走进了后花园。
这里似乎在举办着一场盛大的宴会,丹尼尔冷眼看着那些丑陋肮脏的人在他曾与母亲玩耍的花园里觥筹交错,肆意践踏着美丽的蔷薇,倦怠地垂下眼睑。
对不起妈妈,我还是没能如你所愿,活着离开牢笼,但没关系,我们很快就要见面了吧。
他太累了,母亲离去后的每一天,光活下去就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而今天,连曾经与他并肩,答应永远做他朋友的哈姆也背叛他了。
他真的好累。
男人捡起铁钉,粗暴地将钉子钉进少年的手掌和脚踝,把他钉死在了一个巨大的转盘上,这是辛奇马尼家传统的游戏了。
被钉在转盘上的人会成为活靶,被一把把飞刀刺穿身体,只有挣扎使转盘转动,控制得当才有可能躲过一些掷来的刀子。
丹尼尔看过无数次,看过那些人被刀扎穿身体后疼得面目狰狞,涕泗横流求饶的丑态。
他们就像是一个廉价的玩具,最后的价值只是给这些客人逗趣。
哪怕能侥幸少挨几刀,最后也会因为失血过多,或是被飞刀扎穿喉管而死。
反正都是要死,为什么要让他们好过?
丹尼尔抬起头,冰冷的眼神如同一匹流浪的孤狼,冷冷地看着这些戴着面具,道貌岸然的来宾。
客人们或许是第一次看到这样倔强的玩具,哪怕被钉穿关节还是那么凶,兴趣反而浓厚起来,甚至开始打赌,谁能让这个只有十四岁的小少年最先哭出来。
可无论多少把刀刺进血肉,关节,甚至波及内脏,丹尼尔始终一声不吭,直到最后……一把飞刀向着他的喉咙飞来。
丹尼尔闭上眼睛,以最高傲的姿态坦然迎接死亡。
花园的角落,一个穿着黑色长风衣,带着鬼面具的客人轻笑了一下,指尖轻轻抚摸的蔷薇花瓣落下,落在掌心,转眼如同利刃般飞射而出。
“哐当”。
花瓣撞掉了飞刀,发出一声金属落地的脆响,紧接着是转盘四分五裂的声音。
丹尼尔浑身插满了飞刀,已经站不起来了,他狼狈地摔在地上,错愕地扬起头。
午后温暖的阳光下,那位客人背着光走来,唇角带着一点温和的笑容向他伸出了手。
丹尼尔本能地露出攻击姿态,像一只被惊动后想要咬人的流浪狗。
客人仿佛并没有感觉被冒犯,看着面前小崽子凶巴巴的模样,反倒笑出了声:“血流了这么多,还能生龙活虎。”
他半俯下身慢条斯理地一把把取下丹尼尔身上的飞刀,飞刀拔出的伤口并没有出现血液狂涌的情况,甚至有了缓慢愈合的趋势。
这完全不符合丹尼尔所知道的常识,他一时间有些怔愣。
客人拔出最后一把刀,抬起头与面前的少年对视,他的眼睛是漆黑的,在午后阳光下倒影着暖色的光,一时间让丹尼尔晃了眼。
是他流血太多,临死前的幻觉吧……
他好像看到母亲祈求的,能拯救他的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