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王爷在,也不怕尹川偷工减料,甜水村安置区的事一切安排妥当,其它自有官府处理,邹言蹊不便过多插手,就先走一步了。
按照计划,邹言蹊是要等益州山区灾害过去后,去勘测山地,标记灾害地带,做出灾害评估,给以后的生产生活做参考。
不过,怎么也要等一个月,灾情稳定以后,官府的人撤走以后他再进山。
邹言蹊闲云野鹤惯了,在一个地方待不住,不想走远,就在益州附近游荡。
在一个山清水秀的路口,竹溪满地,竹鸡叫声清幽,十分悦耳动听,有一间竹舍立在路口一侧,没有圈篱笆,是一家供往来行人歇脚的茶舍,有几分茶香幽幽。
邹言蹊点了茶,一边喝着,一边听往来之人说些风物闲话,有一种岁月静好的热闹,已经待了足有半日了。
邻座刚来了一对老夫妻,带着全家路过,足有七八辆宽敞大车,在此歇脚。其中两个女孩子,是这家小姐,模样很有几分清秀,看见邹言蹊,不约而同的红了脸,一个忙低下头,一个捂着帕子偷偷瞧了好几眼。
邹言蹊任她们看。
她们身边一个男孩子,看着年龄稍小一些,该是这家的小少爷,见这光景,也注意到邹言蹊,他性格活泼,忙向邹言蹊打招呼。
“大哥哥好,我们一家刚从宣州来的,我看哥哥气势非凡,请问哥哥可是益州人氏?”
邹言蹊微微一笑,说:“不是,我是路过。”
见他十分随和坦荡,小少爷也放松下来,抬头指了指两个姐姐,说:“哥哥,我家姐姐看你长的俊,都移不开眼嘞。”
邹言蹊不以为忤,礼貌的拱手:“姑娘抬爱了。”
看两位小姐都不好意思说话,小少爷非常直言不讳,替她们说出了心声:“哥哥,你不知道,我们宣州总兵大人,样貌就是万里挑一的英俊。”
邹言蹊噗呲一笑,表示同意。
只听小少爷接着说:“本来听说了总兵大人的一些事,城里的姐姐妹妹都不开心呢,没想到我们到益州来,还能看见这么英俊的哥哥。”
总兵大人的一些事?邹言蹊微笑,礼貌问道:“有什么事让姑娘们不开心啊?”
听他这么说,两位小姐都不好意思的笑了,还是小少爷说:“是因为总兵大人的亲事。”
邹言蹊的笑有一点僵:“怎么了,是他婚期定了吗?”
小少爷说:“这个倒没听说,只不过宣州都在说,总兵大人和一个男人定了亲。”
两位小姐赶紧阻止弟弟乱说,可惜已经晚了。姐姐只好说:“我弟弟不懂事,公子莫怪,总兵大人的事,我们都是听来的,谁也不知道真假。”
邹言蹊讷讷的说:“这个传言,是不是近来才有的?”
姐姐说:“就是今年开春以后的,不知怎么,慢慢的就有人说了。”
邹言蹊没再说话。过了一会儿,这家人整好装备继续赶路去了。
邹言蹊还没回过神。
他在尹川那里信口胡诌,说自己是夏成风的未婚夫,自爆了是渝州人氏,尹川必是派人去渝州查了,他的形貌,在渝州很容易就能打听到,他跟男人定亲的事,在渝州也多的是风言风语。
尹川确定了他的确和男子定亲,所以才信了他的鬼话,信了定亲对象是夏成风。
所以,那天赵宪见了他,开口就叫他邹言蹊。
这个尹川真是个大嘴巴,告诉赵宪就算了,毕竟是他上峰,又负责这些事,但他怎么还到处往外说啊,都传到宣州去了。
这让他还怎么见夏成风?
这些富家子弟都知道了,那夏成风,也是听说了吧。
邹言蹊想起在渝州的时候,夏成风跑到馆子里听曲。邹言蹊的风流韵事还要去馆子里听,正经人家可能说出来都觉得不齿。
现在夏成风和男人定亲的事在宣州连富家闺阁女都知道了……
邹言蹊想到夏成风冷着脸还一脸乖的样子,不知道他听到以后会气成什么样?
邹言蹊心中一动,距离上次在渝州馆子里的时候,已经过去半年了。不知道清水镇的百姓生活的怎么样,蛇毒有眉目了吗?不知道夏成风怎么样了。这次益州的事他帮了大忙,还害的他名声受损,总要当面道歉。
要不然,去宣州看看吧?
邹世子主打一个不走寻常路,别人从大路走,官道走,他从山里走,从山路走,水路走。不过这次因为滑坡原因,他有所收敛,走出益州界,才从渝州进的山。
等下次回宣州,一定从铁拐林里过,多摘一点红毒果,山珍海味不过如此,夏成风没见过太可惜了。
红毒果这个名字也太难听了。
邹言蹊想了十几个名字,最后决定,叫“缘君”二字。缘君果。
多亏了夏成风,让它有机会重见天日,让它有机会被摘给更多人吃,要不然,在深山里几十年,无人欣赏,多可怜。
缘君,送给夏成风正合适。
邹言蹊给渝州的山路安排好岗哨位置,等回去派了人来,也定期检查、巡查 ,防患于未然。
走啊走。进入了宣州山系。
夜黑风高,邹言蹊越走越觉得不对劲,风声过耳,周围安静的连鸟叫声都没有,这里的山路他走过多少次了,生态环境和动植物他都很熟悉,但是此时却感到一种说不出的怪异。
邹言蹊心中突突直跳,警惕起来。他格外冷静,感受到一阵风始终跟在他身后,忽远忽近,邪诡异常。
有什么东西正幽幽的跟在他身后,寸步不离。
邹言蹊背后冒出冷汗,硬生生撑住了,突然,他撒开腿向前飞奔。
一个转弯,邹言蹊看清了,身后跟着的是一双发着幽光的眼。
那是一只狼!
距离太近了,狼起跳向前猛冲,爪子前锋已经撩到邹言蹊的衣服。
突然,邹言蹊脚下不知道踩到什么,立刻天旋地转,头重脚轻。他一只脚被一个结实的绳索勒的紧紧的,整个人被倒吊起来,直直的向头顶高处冲去。周围密密麻麻挂满了垂吊物。
邹言蹊吓了一跳,他只来得及看一眼,一把箭自远处射过来,捆住他脚的绳索已经断了,铛的一声,他又重重的落回地上。或者说,重重的砸在狼身上,瞬间头晕眼花,半天动不了。
狼不动了。
邹言蹊也没好多少。
“厉害啊,小将军。”
邹言蹊只来得及说这一句就晕了过去。
邹言蹊意识逐渐清醒,他艰难的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皮,再睁开眼,感到全身都很挤,背后紧贴着一个潮湿又有点松软的墙,前面更挤,好像,有一个人贴着墙与他相对,邹言蹊鼻息间一阵清冽的香。
这什么情况啊?邹言蹊一动不敢动。
半晌他张开手指在两边摸了摸,空间十分逼仄,只动动手指就到头了。墙壁上有细小的纹路,偏开头嗅了嗅,混着泥土草木的味道。
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看见洁白的月光从旁边涌进来。
这狭窄逼仄的空间是一棵大树的树洞。
只是,一棵树而已,挤两个大男人,不会太小了吗?
而且,为什么要一起挤在这里啊?
夏成风几乎趴在他怀里了。他身上软软的,头发顺着脸颊落下,脖颈堂而皇之的露在外面,沁着月光。
月光下他的脖颈白皙又温暖,微微弯着,看上去有一点脆弱,像易碎的瓷片。
邹言蹊呆了半晌,懵然不觉中,手指已经点了上去,指尖的温暖细腻,一下子传到邹言蹊心底。
夏成风十分警觉,他睫毛又长又密,轻轻动了动,像羽毛从邹言蹊心底扫过。
邹言蹊的心猛的跳起来。
夏成风睁开眼,眼中澄净冷冽,如水的月光也不过如此。
邹言蹊忙竭尽全力往后移动,收效甚微。
砰砰砰——
邹言蹊借着披散的头发,难得的老脸一红,心想:也许自己才能听到。
夏成风贴着他,不经意的看了他一眼,邹言蹊心虚的觉得他看自己的时候,目光格外专注。
夏成风抬起手,手心贴上了邹言蹊此刻疯狂跳着的地方。
“你心跳好快。”
邹言蹊不会呼吸了。
夏成风似乎浑然不觉,说:“是不是被狼吓到了,胆小鬼。”
气息撩的邹言蹊难受。邹言蹊默认了。
“你怎么在这?”夏成风问。
邹言蹊一心想让他走,从他身上下去,故意取笑他:“小将军,你在山里设了陷阱,总不会是为了抓狼吧……唔唔……”
话没说完,嘴被捂住了。
“嘘。”夏成风整个人贴过来,靠的很近,轻声说。
邹言蹊动不了。
突然,他们所在的树林子里响起一阵脚步声,伴随着铠甲铮铮和兵器相撞的声响。邹言蹊竖起耳朵。听见路过的几人在交谈。
“找到了吗?”
“他伤得不轻,又落了单,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务必找出来除掉。”
“要是能除掉夏成风,换掉宣州主将,就是大功一件。”
“继续找。”
邹言蹊大气也不敢出,垂下眼看蒙住嘴的手,又抬起眼狐疑的看着夏成风。他被倒吊在树上时看到的景象浮现在脑中。
那些垂吊物,就是这些人吗?
等大队人走远了,夏成风收回手。
“胆小鬼,尿裤子了?”
邹言蹊没理他,低头打量他,“你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