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县令见了牌子,慌忙下案,上前两步行礼,“大人。”
“尸首现下何处?”顾清越身前的小随从——燕戟将腰牌收回,道。
“这……已经扔由乱葬岗,不知大人……”
“拿着空口无凭的罪证便要降罪,刘县令当真称职。”
此话一出,刘县令瞬间冷汗纵生,他连忙鞠上一躬,惶恐开口,“大人,据人证口供,这女子确确实实只在许家铺子买过胭脂,小女尸首因面部溃烂导致中毒身亡,这句句属实……”
“县令大人,仅凭这一盒胭脂不足以说明,如今民女铺子里被查封的那些胭脂都可让人查看,不可能有毒。”许季安刚刚的视线只停留在顾清越身上片刻,听他这话立即开口道。
“大胆!我同大人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儿?!”刘县令喊着,“况且,你当本官无凭无据就要抓你不成?这些时日有多少人前来告状,说用了你铺子里的东西面上起大小程度的红疹或溃烂!”
燕戟出声打断,“此案涉及走私一事,牵扯良多,县令大人还望勿下妄论,我二人初到阜城,诸多事宜尚未查清,需要许小姐的协助。”
“可这、这不符合规矩啊大人……人证物证俱在,我若不将她关进大牢,恐难以服众。”
“若民女非清白之身,甘愿受罚。”许季安见缝插针,“还请大人限我三日内,让我还自己一个清白。”
她说后话时,转过头看向了顾清越。
女子身着衣饰与前两次相遇娇俏艳丽的颜色相比,变成了入秋适宜的暖色,鹅黄红衫,瘦弱之人被罩在圆润宽松的廓形之下,也不失轻盈。
太瘦了。
顾清越眼波微动,拉向许季安的腕骨,便将人带出了衙门。
刘县令见状连忙制止,却被燕戟以腰牌挡在了身前,“大理寺办案,不得干扰。”
燕戟声落,将腰牌放回怀中,“还有,我身后之人才是少卿大人,还望大人勿失了礼数。”
刘县令呆楞于厅堂之上,望着其人背影,眼中深色渐染,他徐步走回高堂之位坐下去,沉默不言。
半响。
刘县令挥手示意,他身侧一衙役俯下身来,方开口道:“去告诉周老爷,此事须得下一记猛料。”
“是。”
另一边。
许季安同顾清越站的近些,见他垂于身侧之手轻轻摆动着,仿佛刚刚牵她出来之人,不是面前这人。
衙门前的百姓被燕戟轰散,但仍剩余人。见许季安同男人一前一后走出,在一旁指指点点。
“不然怎么会说,商人心黑?为了挣钱居然想出这害人的法子。”
“就是说……”
许季安两耳若无闻,目不斜视地出了这衙门。
燕戟随后追上前,也听到了那些窃窃私语,他上前两步走,将许季安甩在身后,余光去瞧她面不改色的模样,不禁嘲讽道:“许小姐好定力,素日闻言许家小姐脾气颇大,性情顽劣,如今这一瞧,倒真是传言不可信?”
这话中虽没有不妥之处,可许季安却觉得处处有针对之色,尤其是眼睛,她停顿片刻,才莞尔一笑,“瞧大人这话,若传闻真可信,我是那冥顽之人,想必大人现在不会有站在这儿同我谈话的机会。”
“……”
燕戟怔愣,他觉得许季安似乎在拐着弯骂他,但又无从开口,他憋屈地望了一眼顾清越,又道:“大人,你瞧这女子口齿忒伶俐了些……”
顾清越正要开口,余光瞥见一个绿色的物体突然从一旁飞出,直冲许季安所去。他本能地后退一步,将许季安圈入怀中。
一个重物砸在了他的背部,摔了下去。
许季安还未做出反应,便被顾清越身上温热的体温所覆盖,她双手覆在对方的身前,睁大杏眼望向对方,见顾清越眉头微蹙之色伴随着重物落地的声音,她看过去,是一颗不大的实心白菜,但依旧有分量,抬头望去,已然看不到投掷之人。
许季安抿起□□,脸上显露生气之色,“这人……”
尖尖的下颌愣是让她气鼓成了面馒头,粉扑扑,圆鼓鼓。
这一刻白菜虽在顾清越的身上无足轻重,但若是砸在许季安的身上,那力量远不止于此。
顾清越垂眸盯她,轻声道:“三次。”
“什么?”
“你没有心吗?三次都能让人找到害你的机会。”顾清越松开她,“我说过后会无期,是不想在此事上再与你碰面,没想到……”
他墨色深邃的眉眼微眯,声音冷却下去,“……竟狗急跳了墙。”
许季安回味着他刚才的话,“算上今日,我与顾公子只见过三次面,上一次被人所害是公子出手相救,这次同样,那第一次……?”
顾清越微愣。
许季安眨着眼。
“我的乖女儿!”
“小姐!”
许季安的注意一下子被吸引,“爹!”她飞奔过去。
“乖宝,没事吧?你娘听了担心坏了,我怕着急吹了秋风,便没让她出来……”
“我没事。”许季安转了一圈给许爹展示,“虽然店面已经查封,不过多亏了大理寺这两位大人,我没受牢狱之苦。”
许季安转头,见顾清越已经背过身去,没有上前的意思,他身旁的燕戟倒是没有避讳。
许父顺着许季安的视线望过去,看向燕戟愣了一瞬,“大理寺……?”
他上下打量了一瞬燕戟,又看了眼自家女儿,沉吟半响,将女儿牵过来,背过身去,小声道:“他没怎么样你吧?”
“能怎么样我?”
“他没和你说明他的身份?”
许季安不明所以。
许父见状才放下心来。
自家女儿不愿成婚,拼了命服毒自尽也不喜这桩婚事,现如今,这二人竟又走到了一处……
许父默默叹了口气,他看着自家女儿如今安好的模样,不免惋惜,却也不敢再开口。
“好啦,爹,我没事,你赶紧回去和我娘说一声,免得她担心。”许季安推着许父,向银子使着眼色。
银子痴痴地哦了两声,“那,那我先带老爷回去,小姐您……”她看了后面那二人一眼。
“我自己回去,你跟着小姐,保护好她。”许父拍了拍许季安的头,“爹知道你的事情不愿意让我多过问,长大了……但是要真有过不去的坎儿,一定和爹爹说,啊。”
许季安眼眶一热,她点头,“好。”
许父与她道了别,坐着马车远去。
马夫听自家老爷忧心忡忡地叹气,不解道:“这城里传的风言风语,老爷都一清二楚,为何……”
“……她总要自己面对这些。”许父扒开窗帘,回过头远远地望了一眼自己已然长大成人的女儿,又欣慰地叹口长气,“女儿是长大了。”
他放下帘子,随着马车晃动,渐行渐远了。
燕戟眼里满是疑惑。
刚刚许父走时,用一种极难理解的眼神睨了他一眼。
待许父走,许季安走回顾清越的身旁,“听你话中的意思,想来你知道我是清白之身,顾公子……顾大人可有线索?不知可否向小女透露一二。”
顾清越这才转过身,他望了眼马车离开的方向,慢声开口,“若许小姐自己查明真相,会从哪里入手?”
许季安闻言,眸光一滞,转眼间,便已了然,“尸体。”
顾清越不可置否地点头,“还算不笨。”
“午时三刻,我在绮梦轩大门前等你,过时不候。”顾清越说完,长扬而去。
燕戟快步跟上去,见将许季安甩下,轻声细问,“大人,您今日为何亮出身份要帮她?如此一来,我们在明面上,岂不更加让暗中之人加以防备。”
“那人藏的太好,一时半刻露不出什么马脚。”顾清越停顿片刻,“前几日我故意放出风声,将这次的行动故意泄露,便有人开始按耐不住手脚……”
“可这些同那个许家魔头有何关联?不明白大人为何同她牵扯在一起……看到她我便心烦……”
顾清越睨了他一眼,“那些人按耐不住,自然要急于找人背锅,许季安不过是抓出幕后黑手的工具罢了。”
“大人说的是,是我看的太过片面。”
二人谈着话语渐渐淡出许季安的视线。
另一边,许季安将来龙去脉说于银子听。
银子听完便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小姐,我们真的要听他的,午时三刻去店铺前等他?小姐你最怕黑的……”
“只有三日时间,我自是要去,他帮我良多,是可信之人。”
…………
午时三刻。
“小……小姐,我有点害怕。”
深夜中的阜城,漆黑无比,青石铺成的地面在月光的映照下泛着浅浅白光,不远处的墙头也时不时传出夜猫嘶吼的叫声,在空旷无人的寂静中异常令人揪心。
许季安怕黑这一点倒和原身一模一样,但显然她身后的银子更加害怕,她深吸着气,将银子护在身后,两人举步维艰地磨蹭着。
走了不知多久,才到了绮梦轩的门前。
看着店铺熟悉的影子,许季安心下卸了口气。只不过看着上面白色的封条,内心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然而不等她彻底放松,下一秒,身后凭空出现一个黑影,腾空一跃,讲她带上了屋顶。
“小姐……!唔……”银子想要大喊的声音被人从身后捂住,同样被一黑影掳走。
许季安想要喊她,耳侧热气萦绕,她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嘘,别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