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大人……”
许季安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吓和身后属于男人浑厚的气息惊得心悸难安,心口处怦、怦跳个不停,听到熟悉的声音才安心下来。
“银子呢?”
“燕戟自会带她离开,嘘……你看。”
许季安闻声,只觉得身后之人脸畔微低,朝某处方向看了过去,她视线同样跟了上去。
她低头一看,竟看到一穿着黑衣,将面容遮挡的严严实实的人,分不清男人女人,只看到他蹑手蹑脚,左顾右盼地蹭到绮梦轩的门前四处探望。
许季安察觉到环在自己腰上的手又紧了紧,她自然明白了怎么回事,跟着往后躲了躲,只是她这一躲,身后之人明显一僵,便不敢再动了。
她看到那人小心翼翼撕开门上的封条,偷挪进去。
“那是谁?”
“许小姐不妨猜猜看。”
许季安垂下眼,仔细在脑中回想。这件事如果是有人要害她,那必定是与她有竞争关系之人,同样是开胭脂铺子又是对手,难不成……
“是……魏记的人?”
顾清越轻挑眉眼,不可置否。
许季安小心地扒开砖瓦,窥探其人。只见那黑影点着烛光,在店内环顾一圈,便从怀中掏出一个用纸包裹起来的东西,欲将拆开。
还未看到,许季安察觉身后冷风凛冽,她转头一看,身侧之人已经不见。
再往下看去,顾清越已经剑指黑影,站在了下面。同那黑影一样,他也穿了件融于夜色的长服,面容被黑色掩面覆盖。
顾清越手起刀落,那黑影瞬间昏倒在地。
许季安掩唇惊呼。
燕戟也冲了进来,银子紧随其后,看到黑影倒地,也连连捂嘴。
燕戟蹲下身去,用指尖去探黑影鼻息,“大人这是……”他看向顾清越身侧的刀刃,并未出鞘。
“以防自尽。”
顾清越说完,将黑影手边散落的纸包捡起,轻手折开,待看清里面所藏之物,眉眼间深暗更甚。
“果然是。”顾清越将纸叠回原位,看向燕戟,“五石散。”
“可恶!这东西明明我朝律法严令禁止,居然真的有人贩卖在市场流通!”
顾清越并未发声,只是眉宇间川字更甚。
“喂!顾大人!我还在楼顶呢!放我下去啊!”许季安的呼声突然从头顶传来。
“……”顾清越。
银子率先跑了出去,“小姐!”
飞影交错,顾清越轻身一跃,将许季安带到了地面。
许季安脱离了高楼,这才松了口气。她挣开顾清越的手,走进屋内,将地上黑影人的面纱扯了下来。
“奇怪……这人怎么如此面熟?”许季安嘀咕道。
“啊!”银子突然大喊,“小姐……这个人不是周公子的侍从……?”
“周公子?”许季安疑惑问道。
银子踌躇不决,支支吾吾半天,小声开口,“小姐自从之前闹自尽恢复以来,脑袋便不太灵光,很多事都记不起来了……”
”……”
谁脑子不灵光?
许季安略微又些无语。
顾清越听到自尽二字,眸光微闪。
“这事儿老爷是不让我告诉小姐的……”银子搅弄着指尖,又偷瞄了眼那黑影,心一横便说了出来,“只是事关重大,我也没办法隐瞒小姐!地上躺着之人是小姐您心上人周公子的侍从!”
“……”
“……”
“……”
许季安彻底石化了。
顾清越站在一旁,似乎是想到些什么,不动声色地扯了扯唇角,但并不友善。
“小姐你都忘了?您和周公子约定好了,待他考取功名,来年回阜城时,便要娶你,只不过老爷夫人自小就给您定了娃娃亲,你一直不愿意,这才在后来订婚之时……”银子越说声音越小,因为她感受到了来自三方的凝视,愈发地心虚。
许季安张着嘴,想说点什么又咽了下去,她无可奈何地笑了一声,似是尴尬原身过往的傻事,轻咳了一声,“过往之事就别提了……”
燕戟语气不明地嘲讽着,“看不出许小姐还是个情种,只不过躺在地上这位真像你家小丫鬟说的是那什么公子的人,许小姐,他这么害你,你当真一点不伤心……?”
不等人开口,燕戟又道:“听闻许小姐在京城便有婚约之人,如此不识大体选择自尽的方式弄的人言蜚语,自己倒与情郎……”
“燕戟。”顾清越出声打断,“将人送回客栈,找个安静的后院关起来。”
燕戟瞪了一眼许季安,抬手拘礼,“是,大人。”说完,提起那人抗在肩上便先行离开了。
顾清越待他离开,抬脚便要走。
“欸!顾大人!”许季安连忙拽住他的衣角,“你说午时三刻在这儿等候,不会就只为了抓这个人吧?”
顾清越抬眸深望她一眼,思索间,应着,“不,原本是想带许小姐去找尸首何在,但现在……抱歉,我还有公务在身,先走一步。”说完,他将衣角从许季安的手中拽回,头也不回地便走了。
“顾大人!”
这人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许季安能明显察觉这人和刚刚有了细微之处的区别,但她不能明确指出到底有何不同,她只能自己生着闷气,“走,我们自己去乱葬岗!”
“小、小姐……真的要去吗……?”
夜莺啼鸣,耳边秋风瑟瑟作响,两人顺着一路的枯枝落叶走到坟地深处,被枯黄落叶覆盖着的墓碑已经经过风吹雨晒的洗礼变得褪色。
许季安提着油灯走在最前面,脚下枯叶嘎吱嘎吱作响,她不禁咽着口水,被压的极低的音色染上了连她自己都不易察觉的颤抖,“银子……你看看哪个墓碑上写着那女子的名字……”
如果她没记错,那画像左下角留有女子的名讳,叫刘盈。
银子紧闭双眼,双手紧攥着小姐的衣角不敢看,“小,小姐,我害怕……咱们要不还是回去吧……”
“你别抖。”
“小姐,是你在抖……”
银子抓着许季安的衣角,非常清晰的衣摆抖动,倒分不清到底两人话里的真假。
许季安大着胆子,将墓碑上挡着的枯叶拨开,一个一个仔细地翻找,却始终没见到刘盈这个名字。
她继续往前探着,“银子,你确定阜城里死后之人都会拉来这片乱葬岗吗?”
银子还是未睁眼,她猛地点头,“只、只要是普通人家,只有这块地是能用的……一般富商和权贵之家都有自己专、专门的墓地,所以如果下葬了,是绝对会在这里的……”
许季安拎着油灯往远处照了照,脚下突然一个踉跄摔倒在地,银子也跟着绊了一跤,终于是睁开了眼睛。
待看清身前之物,银子再也控制不住了,“啊!!!!是死人!小姐!!”
油灯仰翻在地,被一股子阴风吹灭,许季安莫名打了个冷颤。
盈盈月光照在许季安的脸上,清晰可见的汗水遍布面颊,她紧咬着唇才堪堪没叫出声音。
见银子实在害怕,许季安抚上她的脸,果不其然,同自己一样冰冷无比,并不是因为夜晚的天气寒冷,而是惊吓过度。
“银子,你要实在害怕,就先回去,我今日必须要找到刘盈的尸体。”
银子握紧许季安的手,察觉自家小姐手心微颤之余还冒着冷汗,“我、我不害怕!我和小姐一起找!”
噗通。
漱漱——
一阵古怪的声音响起,许季安浑然一僵,“银子,你听到什么声音没?”
银子还未开口,许季安捂住她的嘴,嘘了一声。
“废物!赶紧把尸体带走!”
“一会儿让那两个大里寺的人赶过来,咱们都完蛋!”
两人活人窃窃私语声在这寂静的乱葬岗中显得格外突出,是两个男人。
许季安顺着声音摸过去,看到了一处被倔地三尺的坟穴,坟前墓碑上刻着的字迹她看不清,但本能告诉她,是她要寻找之人。
“少卿大人!你来了!”许季安故意大声喊了一声。
那两名男子闻声,似乎是慌了手脚,背着尸体便往一处跑去。
许季安闻声连忙跟上。
银子在后面急切地追上,却奈何体力不支,完全跟不上自家小姐,她又不敢大声喊叫,怕暴露踪迹,只能拼命地跑。
不知道跟着跑了多久,许季安渐渐慢了下来,直到她听见扑通一声——落水的声音。
许季安追到河边时,水上已经平静,她立于河边,发现这河水离岸边居然还有半尺的距离,只能蹲在岸上,仔细看了半响。
“居然把人扔水里了……”
她还在犯着嘀咕,身后之人正在渐渐逼近。她察觉一丝异样,猛地回头,正巧对上了那人面纱之下的双眼。
那人弯着眼角,阴森森地说着,“永别了,许家小姐。”
许季安肩膀上突然一重,她被狠狠地推入了河水里,平静的水面被重物击破,溅起猛烈的浪花,逐渐变成泛泛涟漪,最终归于平静。
待银子赶来之时,早已不见自家小姐身影,她双手举在身前,大喊着,“小姐!小姐!你在哪儿!小姐!”
她走到岸边,见岸边湿浊的草地上一大块深陷地下,脸色突然苍白,“小、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