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行的,但是在堤坝上做工很辛苦有些位置夯筑不实一不小心就可能命丧黄河。”
景岱只在乎前面半句“可行”上了堤坝他自会注意,母妃还在宫中等他他断不会把自己小命交代在此处,下马让沈诺希带他前往为了证明自己是真心想促成此事弯下腰挖了泥巴涂在身上。
沈诺希看赵枫一脸不认同想呵斥又不敢的模样耸了耸肩,景岱是太子在大明除了皇帝就数他最大自己能有什么办法,跟着翻身下马用泥巴涂到身上打散发髻,牵着景岱徒步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裕之和琼莹骑马走在后面,看到远处火光后停马目送沈诺希牵着景岱走过去,赵枫下马跟在他们身后隐匿身形。
相同的话术变变又是一套完美无缺的理由,监工检查沈诺希牙牌后带他走进雨棚,遮雨棚下的劳工都在睡觉现在离天亮没几个时辰正是熟睡的时候,沈诺希从包袱中掏出油纸垫在地上两人坐下,景岱把头靠在沈诺希肩膀上。
周边一片静谧两人没有搭话,静静感受着脚下土地被水流冲刷的震动,不时还能听见石块松动掉落河中的声音。
天蒙蒙亮时运送餐食的小吏把众人叫醒,一群人拿着盛饭的容器排队等待,沈诺希借机观察从打扮来看队伍中灾民和劳工对半分,不少灾民身边都跟着小孩。
排到跟前盛了两份饭黄澄澄的汤水中粮食接接近半碗勉强糊口,沈诺希身材在男人中属于中等偏下还带着孩子被分到混合土料的队伍中。
干到晌午趁着放饭休息时间景岱把她叫到一边,“叔父,这土不对,应该用生土,生土粘性强这儿用的是耕种后的熟土粘性差河水一冲就散了。”。
沈诺希听的一愣,说来惭愧她活这么多年除了一时兴起翻过地外并未全程参与过种植哪里分得清生土熟土,对筑堤的了解更是停留在纸面。
“你确定?”
“嗯,我出来之前大致了解过筑堤的需求,生土熟土一摸便知。”
“好,我一会儿留一捧土,你真厉害这些事情叔父全然不知。”沈诺希给予正面肯定,她信奉的教育方式以鼓励为主谁都喜欢听夸奖的话。
做完一天工景岱并不满足,他发现今日堤坝上的劳工比昨夜在棚中躲雨的人多一些,虽然有可能是周边村子的村民但他还是想多留些时间探查清楚。
傍晚分粥时沈诺希看一位老大爷带着三四个孩子,分给他的口粮完全不够这些孩子糊口,只能一人喝一口轮换着吃看着可怜,她默默走过去把碗中粥分了一半给大爷。
第二日照常上工沈诺希留意趁人不备把食物分给大爷,两人没有一句交谈大爷只是微微欠身感谢。
入夜后接近子时众人都陷入梦乡,沈诺希听到有人靠近立马清醒过来,一眼看到远处树下的赵枫两人对视片刻赵枫停下动作站在树下观察着这里。
一团黑影过来靠近沈诺希看清是白天的大爷,合上眼继续装睡,大爷走到她身边轻轻拍她肩膀把沈诺希唤醒,示意沈诺希跟他走。
沈诺希捞起一旁早就醒来的景岱搂在怀中,跟在大爷身后走出遮雨棚,一路走到白天上工的地方沿着河岸边走。
路过一处秸秆堆积的地方大爷拨开秸秆走了进去,沈诺希莫名觉得不太对劲还是跟着走了进去,洞内没有天光一片漆黑她只能大概分辨眼前物体的轮廓。
“您在这里休息吧,这里宽敞些。”大爷说着拉沈诺希坐下自己走到一旁。
她这才听见掩藏在河水轰鸣下的呼吸声此起彼伏,摸了摸周围是土石混合的材质让她有了不详的预感,这里靠近河床又能摸到坚固平整的石块......如果没猜错,大爷是把她带进堤坝中了,这个想法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朝廷每年花在修筑堤坝治理河道上的钱财不计其数,就是为了能让百姓安居乐业免受天灾,结果这些劳工因为不懂堤坝的重要性知识匮乏,躲雨把大堤给挖了个洞。
景岱在她怀中听见沈诺希陡然加快的心跳就要抬手去摸,沈诺希赶忙压住他的手努力平复心情拍着他后背哼小调。
堤坝被毁不止有百姓无知的原因,还有当地河道官员监察失职的缘故,再加上做工时发现的土料问题工程堪比纸糊,她都如此震惊若被景岱发现不大闹一顿都对不起他的身份。
此行他们没带几人,真闹起来万一官员联合百姓他们很难全身而退,景岱是太子不能因为这件事折在原武。
第二日清晨天还未亮大爷把沈诺希叫醒带着她走回雨棚,一路上沈诺希都把景岱横抱在怀中不让他抬头,趁着放饭车队到来场面混乱沈诺希带着景岱原路返回林中。
两人之间气氛压抑一时谁也没开口,琼莹他们自然不会触这个霉头也停在一旁。
“叔父,昨夜是怎么回事,我们去的是哪?”景岱质问声音中带着愤怒,他其实有预想河水轰鸣震感那么强烈必然是离河道近的地方,但他不敢相信。
“是堤坝。”沈诺希打破他的幻想说出实情,琼莹听的一头雾水不明白他俩在打什么哑谜。
“你怎么确定是堤坝?”
“我摸到了平整的石料。”
“堤坝,堤坝…堤坝!为什么会是堤坝。每年拨那么多钱修筑,他怎么敢!”
景岱得到沈诺希肯定的瞬间爆发,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父皇为了修筑堤坝处处缩减开支,大臣为了挑选贤才回回科考都要提及治河,结果下面官员偷换土料劳工挖空堤坝,明明是利国利民的大业就这么被损毁。
“公子,你们可发现了什么?”李离轩看见景岱暴怒转头询问沈诺希,景岱被贤妃培养的很好向来喜怒不形于色面对别人都是一副和善模样,很少出现这种情况。
“修筑堤坝的生土被人换成了粘性差的熟土粘度不够,还有就是堤坝被一个劳工掏了洞用来躲雨,我发现的有两处至于其他地方有没有不敢肯定。”
李离轩听的一愣,大堤被掏洞何其荒谬,如此一来等水量到达峰值这河堤形同虚设将会毫无抵抗之力。
景岱攥紧拳头心中怒火中烧恨不得立刻拿着刀去杀了那些阳奉阴违的官员,他也怨恨那些不明事理私自掏空堤坝的劳工,为了救他们用的大坝就这么毁在他们自己手中,但百姓无知者无罪归根结底还是管理不严才会让劳工钻了空子。
“叔父,他们怎会如此愚钝,洪水泛滥吃苦受难的还是他们自己,为何要如此行事,为了蝇头小利就弃自己生命与不顾也不在乎他人筑堤的劳苦。”
沈诺希被问的无言以对,她切实体会到知识匮乏的可怕,可是这又不能怪他们能供起孩子上学的家庭本就不多,河工是个重体力活怎能要求他们在一天精疲力尽劳作后还有心思研究原理。
“因为…没有知识,他不懂为什么要修筑这么厚的堤坝,也不明白堤坝对于河道沿岸百姓的重要性,他只知道黄河会不定期涨水河水跃过河岸就会死人,至于为何涨水水量如何全是老天的旨意他也没有抗衡的力量。”
沈诺希不想往坏处想这些劳工,他们辛苦劳作也只是为了糊口,大爷身边还带着孩子,若他知道挖空堤坝的危险肯定不会带着孩子在那躲雨。
“真正要怪的还是阳奉阴违的贪官污吏,是他们监管失察中饱私囊,百姓懂什么,他只是想找个安全些的地方避雨,现在灾情严重大家都难以糊口偷孩子去买卖的也不在少数。”
景岱听沈诺希的话冷静了些,脑海中快速闪过解决方法,快步走向李离轩的方向翻身上马。
“咱们这就回去,叔父你同柳蒙说明这里的情况看还有什么补救措施,趁着峰值没到尽力补救。”
沈诺希点头也跟着上马一行人疾驰回城,傍晚时分赶回原武,沈诺希换了衣服就走向周佑安的院子,他不在时柳蒙会待在那处理事务。
赶得巧和柳蒙前后脚进院,沈诺希说明来意被带进书房,她把此行见闻讲给柳蒙又拿出在堤坝上保存的熟土,柳蒙听后皱起眉头此事紧急等不到明日再办当即让厂卫请来相关的大臣。
如何处理他们开会又谈了什么就不是沈诺希适合听的事情,她知趣先一步离开,回房后整理好思路写成题本给柳蒙送去用做备案。
每个人写的题本都是要为之负责,类似现代的证词落谁的名字谁就要对所写一切负责,如有虚假信息写题本的人就要按照大明律处置。
城中安置点多是仪仗之前的建筑进行翻修很快就完成了大半,沈诺希为了防止病人和普通人住在一起交叉感染专门分出一处用来救治重伤人员。
又隔了几日洪峰来临南直隶①一本本请愿奏本八百里加急送进京城,大雨加剧了河道压力河道官员已经向万岁自请受罚。
万岁下旨车队立刻前往,水路不通前方又有灾情没了粮食的支援民乱只在一瞬间。
20号请假一次,写的有点卡生写出来的看着很难受。
批注:
①黄河古代时常泛滥改道,这里参考的是明朝黄河大致走向位置,黄河分多股并入淮河运河,并入淮河的最终入海和现在河道位置不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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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堤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