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戟扯扯嘴角,果然,不然怎么会那么像。
只是他爸爸比想象中可年轻多了。
君宙站在原地几秒,只是发呆。他默默弯下腰将地上的饺子捡起来,低着头说:“你没事的话回去吧。”
可封肖压根没有走的意思。他往沙发上一坐,说:“爸爸给你带了见面礼哦。”然后从兜里掏出一只鼓鼓囊囊的红包。
“我不缺钱。”君宙一边垂着头说着,然后拿起桌上的烟盒抽出根万宝路。
封肖往后靠,微笑着打量儿子,一边看一边感叹:“小Olin都这么大了,我们有多久没见了?”
君宙回答的很快:“一年半。”
“哦……”封肖点点头,又扭头打量无所事事正要回房间的陈戟,“你是……Olin的Boyfriend?”
他的英文说得很快,陈戟甚至连带着中文一个字都没听懂。他听不懂就跑,也不理人家,却听见君宙那不正经的老爹在后面小声说着什么:“儿子,听爸爸的,你们做的时候一定要戴套……”
陈戟不小心听见了,立刻回头,他眨着大眼问了封肖一个问题:“男的和男的怎么做?”
他不是故意刁难他的,他是真不知道,也不敢确定。
封肖和君宙皆是一愣,随后封肖哈哈大笑,说:“有意思,有意思,你不愧是Olin跨了小半个中国都要来找的小孩儿。”
君宙不奇怪封肖会知道这件事。因为他的心理医生——江南,和封肖是定期见面的床伴,他小时候总是借着江南的嘴巴了解爸爸,那么他也早就做好了江南会把他的事全都讲给封肖听的准备。
毕竟是他介绍他们认识的,他小时候——太依恋爸爸了。
陈戟往前走了几步,离他们父子近了点。他低着头问封肖:“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们是那种关系?你是他爸,你不觉得这样不对吗?”
这个看似很傻的问题,其实是陈戟想要问这个世界的问题。他没有父母,所以他不知道,世界对他的态度是什么样的。
“Love is love,”封肖耸耸肩,“我的婚姻很不幸,但我知道怎么让自己开心。”
说完仰头看看君宙:“是吧儿子?”
君宙抽着烟,阴着脸,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似乎是不欢迎封肖,但又没有赶他走的意思。
“话说回来,”封肖翘起二郎腿开始闲聊,“前两天我倒是处了一个和你们一样大的男孩,天天见面感情还不错呢,小孩儿人聪明,就是缺钱。”
这句话说完,连陈戟这样的神经病都看出来封肖不是个正常的爹了,好,神经病愿意和神经病说话,陈戟甚至点了根烟表示自己有点兴趣:“你包养他吗?”
封肖故意做出惊讶的表情:“我不喜欢这么说的,不过确实是在给他钱啦。他也在这附近上高中,名字很有趣,叫白孔明。”
陈戟一簇烟灰抖落到了脚背上,那一瞬间只觉得浑身很麻,感受不到温度。
君宙同样感到头皮发麻。他那一瞬间猛地解下围裙摔倒沙发上,终于骂出了口:
“封肖,你他妈都这么大岁数了为什么还是这样?”
封肖看面前二人态度骤变,有些发懵地坐直了身子:“我哪样?”
君宙恶狠狠道:“不知检点。”
封肖眉头一皱,一直笑嘻嘻的脸一下就变得阴沉起来,他站起来和君宙一样高,猛地一挥巴掌,扇到了君宙脸上!
很响一声,但这一巴掌绝不只是因为君宙的一句无礼,个中缘由,只有他们父子自己懂。
但君宙不还手。
他侧着脸,本想着就这么算了,大不了又是一次不欢而散。
陈戟却在此刻带着满身怒火冲了上来——
他猛地提着封肖的衣领把他往后按去,封肖被他狠狠按到了沙发上,陈戟挥起拳头骑在他腿上就要打,就在那用了全力的拳头就要落到封肖脸上的那一刻,君宙将陈戟整个人抱了回来——就用蛮力,将他直接从封肖身上撕开!
封肖很快就弹起来,嘴里用英文骂骂咧咧的,借这空档立刻往门口赶。
“你过来!看我不杀了你——”陈戟红了眼,他那一瞬间明白了所有。为什么白孔明最近这么有钱,为什么那天在同性恋酒吧白孔明的脖子上有伤……那天他说了刺激白孔明的话,而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些话改变了一个人的命运!
陈戟失去理智地嘶吼着,那架势是真的要杀人——他骂着最难听的话,没有哪一次发作比这次要疯狂。
玩命一样的挣扎中,陈戟一直红着眼,直到耳边热乎乎听到了君宙一句微弱的:
“别这样,他是我爸……”
陈戟才像被针戳瘪的气球一样,慢慢老实了下来。
再眨眼,封肖人早就不在屋里了。
陈戟忽然不再动弹,整个人像泥鳅一样从君宙怀里滑了下来,他盘腿坐在地上,呆呆地望着大门的方向。
“我对他还不够差吗……”他目光呆滞,满脑子想着的,都是那天晚上带他去五星酒店的白孔明。
君宙把他抱上了沙发,坐在他旁边,低头,良久才说:“对不起。”
他是替封肖道的歉。
陈戟不知道该不该问白孔明。
问了如何,不问又如何。
就那样浑浑噩噩地挨了一个中午,陈戟一根接一根地抽烟,最后还是给白孔明打了个电话:
“喂?陈,陈哥?你怎么会给我打电话?”
白孔明的语气又惊又喜。这是陈戟第一次给他主动打电话,他甚至一直不确定陈戟有没有存他的电话号码。
可陈戟拨号都是用背的。
陈戟叼着烟沉默,他那样沉默了足足一分钟,然后挂断了电话。
君宙在这个时候端来了盘热腾腾的饺子,问陈戟要不要在沙发上支个小桌吃?
陈戟盯着那堆包的巨大无比的饺子,淡淡道:“餐桌上一起吃吧。”
可是面对面坐在餐桌上的时候,君宙发现自己一口都吃不下去,即便对面坐着漂亮的陈戟。
他因内心复杂的情绪无法自控,因此手抖了起来,他给陈戟夹饺子,夹到一半,饺子被抖掉了。
君宙抽回手,闭上眼睛深呼吸,用极小而低沉的声音说:“我爸他,不会伤害白孔明的,他对他的情人,都很好。我去给白孔明钱,让他别理他,这样可以吗?”
陈戟不说话,就默默大口吃着蘸了醋的饺子。
君宙见他不说话,蓦地笑了笑,然后站起来,从柜子里掏出一罐药,拆封,然后倒出两片在手心。
“我不骗你。从小到大,我爸他只会伤害我一个人。”
药片被他丢到嘴里,干嚼,再咽下去。
陈戟盯着他,学着他咽药片的样子,努力把肉馅下咽。他吃着好吃的水饺,却压根尝不出来那是什么味道。
李长今也好,白孔明也好,都为五斗米折了腰。
君宙呢?他折腰,又是为了什么?
只见君宙背对着陈戟站了一会儿,转过来时,脸上又恢复了从前那平静又笑盈盈的表情。
“从小我就一直想,要是我没出生就好了。”他坐回陈戟对面,轻声感叹道,脸上依旧笑着,像是讲了玩笑话。
他坐下的那一瞬间,窗外忽然传来一阵巨大的雷声。
伴随着闪电,屋子里瞬间就暗了下来——
天气的骤变发生在几秒之间,随后,玻璃全都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似乎是下起了冰雹。
瞬间黑下来的房间里,陈戟定定地看着与冰雹声和黑暗融为一体的君宙,他安静地坐在那里,此刻双眼玄冰一般冷,陈戟看出了错觉,他仿佛看到了君宙眼底的蜡烛在一点一点熄灭。
锦衣玉食的贵公子,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却逃脱不开他沉默神秘的过去。而他眼中的光芒,也似乎在陈戟一次次的冷漠中流走。
陈戟猛然发现,君宙,不会一直都在的。
“怎么了?陈戟,怎么了?”
“……说话,陈戟。”
“你怎么了?!”
陈戟眼神逐渐恢复清明,他正被君宙摇着肩膀。
“冰雹,下冰雹了。”陈戟站起来,直指落地窗外——
窗外,阳光明媚,万里无云。
又是幻觉吗……
陈戟“噗嗤”一声同样自嘲地笑起来,笑了一会儿,他轻轻抬起漂亮的眼睛,看着着君宙,慢慢张口:
“好冷,一起洗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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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