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戟的脑袋“嗡”地一声,浑身上下似乎都充了血,看着台上李长今扭动的身体,他瞬间明白了为什么这个酒吧为什么会远近闻名,又为什么门口要查看君宙的身份证……
这分明是色|情表演!
只见他仰头唱的忘我,手抚摸着自己的脖子,又摸自己的胸,清秀的五官与身上的狮子格格不入,不,那根本不该是他,他那样温柔,那样文静,那样——
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陈戟努力克制自己,深呼吸,又呼吸,酒在这个时候被服务员端上来,他猛地灌下去一口,可酒精非但不与心中怪物斗争,反而纠缠在了一起,直逼着他发疯!
“怎么了?”君宙察觉陈戟表情的异样。
陈戟大睁着眼,死死盯着舞台上的李长今,下一刻,他离开座位,直奔舞台而去!
他跑得太快,君宙只来得及抓了抓他的衣角,他便从身边溜走。
陈戟喉咙里发出愤怒的声音,他甚至不太记得自己吼了什么——他一大步迈上舞台,紧接着,便将那舞台上搔首弄姿的男主唱掐着脖子拽了下来!
场面一片骚乱,陈戟的动作太疯太狠,以至于连敢上前阻拦的人都没有!
“啊!!!”李长今被他拽着脖子拎下了台,狼狈地不停甩着头发。他早在台上就看清了台下陈戟的脸,他还认得他!因此在工作人员终于赶上来吼着要报警的时候,李长今被拽着脑袋却大手一挥:
“谁也别报警!这是我朋友!”
陈戟是被君宙用强力拽走的,君宙在他身后拦着他两条胳膊,他就挣扎着不停踢着腿,他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他不能容忍自己的儿时最喜欢的人变成了眼前卖弄风骚的男|妓!
“哥哥,哥哥……”陈戟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嘴里却不停地念叨着。
李长今今晚一定是表演不成了,他甚至被店长亲自给请了出去。
店门口,风吹的很烈。李长今已经穿严实了衣服,见本来蹲在一旁的小陈戟忽然凑过来拽自己的袖子,他这才叹了口气:“简简,你是喝多了吗?”
一旁的君宙见陈戟不说话,就替他回答:“是,他喝了不少鸡尾酒,真是不好意思。”
又补了一句:“你一晚上演出费多少?我赔给你。”
李长今摇摇头,看着目光呆滞只盯着自己脸看的陈戟,忽然眉毛一拧嘴一撇,眼眶蓦地就红了:“简简,我们找个地方聊一聊吧。”
陈戟已经几乎忘记了,世界上还有第三个人叫他简简。
西湖边,他们三个并排坐下来,陈戟被晚风一吹,忽然就目光清明了,他冷眼瞅着李长今,说:“你真变了。”
陈戟算是明白了,像他们这种生在社会底层的人,不管有着多耀眼的灵魂,终究会落到泥土里,无一幸免。
李长今比他大两岁,他想,如果自己多活两年,估计也不会比他混的好。
李长今看着陈戟,伸手想摸摸陈戟的脸,却被陈戟一下子拍开。
“简简,你也变了,你小时候是多乖的一个小孩,”李长今画的淡妆此刻已经微微花了,眼线变成了黑眼圈,挂在他秀气的脸上,“又聪明又乖,师父一直说你能成大器。”
陈戟撇开眼睛,咬着嘴唇。李长今还是那么温柔,只是这温柔不同以往,就像是特地训练出来的。
过了几秒陈戟才说:“你走你的路,我不该干扰你。”
是啊,人各有志,他陈戟想死,不代表所有人都想死。
下一秒,旁边的李长今忽然猝不及防地哭了,他眼睛里滚出几串泪水,哽咽着说:“你不知道,我们一家搬到温州之后,我妈忽然就病了,我爸那个畜生,就要和她离婚,我妈没纠缠他,就一个人带着我……我初中就辍学了,她身子越来越差,现在只能靠我养着,我爸还欠了一屁股债,债主找不到他,就来找我……所以我才带着我妈又从温州逃了回来……”
陈戟脸上没有什么波澜:“那你现在就靠这个维生?”
“我……”李长今红着眼睛有些忌惮地看了君宙一眼,下一刻却又破防,“我也不想,就算弄这种表演,抽成都被抽到赚不了什么大钱,之前我什么也不会,只能唱唱跳跳,接不到活赚不到钱,几次都差点跳楼……
“好在我在杭州这边认识了施老板,都是他帮我,给我组乐队,又照顾我,多亏了施老板,我才风光了几个月……”
陈戟冷哼:“你管这叫风光?……不过也行,你妈起码还活着,你骗骗她她说不定还以你为傲。”
李长今难以置信,他没想到陈戟会这样羞辱他,字字带刺。
他正尴尬着不知道该说什么,陈戟却叹气:“你住哪里?”
“我……我巡演,都是店家提供住处,不过今天……”
“去我家里住吧。”陈戟站起来。
一直看风景不说话的君宙此刻咳嗽了一声,说:“不行。”
陈戟眯着眼瞅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啊?”
君宙笑眯眯看着陈戟:“我说不行。我们家不可以随便给外人住哦。”
“你们……”李长今转着熊猫眼,“你们住一起?”
陈戟想发作,却依旧看着君宙生不起来气:“你是人吗,你看不出来我闹的人家没地方去吗?”
陈戟还是那个陈戟,啥都当是自己的。
君宙看着卖惨的李长今,眼底却是凉意。他向来没有可怜别人的习惯,与其到处发善心,不如去做慈善。
不过,话说回来,这小鸭子是陈戟的朋友,还是陈戟不那么普通的朋友。
君宙转身走在前面,云淡风轻地说:“那就住吧。”
一路上,陈戟心里都很不爽,他一路踢着落叶走。
看君宙走远了,李长今才敢和陈戟说悄悄话:“简简,他是什么人,好冷漠。”
陈戟冷着脸,看着李长今:“你有问过我的情况吗,怎么见到帅哥就使劲问。”
李长今这才捂了捂嘴,赔笑道:“啊,对不起简简,你最近过的还好吗?阿姨身体也还好吧?”
“……好啊,好得很。”陈戟抬头,看着漫天的星星。
原来,最干净美好的就是回忆了。那些夏天里嫩绿的叶子,会知道自己终究会变得枯黄,落到地上,被人用脚碾碎吗?
看着李长今那花掉的眼妆,陈戟只想到了一个词。面目全非。
看到君宙和陈戟睡一间房的时候,李长今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走了一路,他也没怀疑陈戟和君宙的关系,直到君宙穿着睡衣进了陈戟的房间。
李长今正抽着细烟和陈戟在保姆房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唠嗑,君宙就忽然进来了,李长今看着他敞着的蜜色胸口,眼睛都直了,脱口而出一句:“陈戟你好幸福啊。”
陈戟叼着大前门烟,在烟雾缭绕的房间里眯着眼问:“为什么?”
“就是……”李长今忍不住一直瞟着君宙,“诶呀,就是你过的挺好的,我羡慕你。”
君宙正低头铺着床,闻了闻烟味,皱着眉直起腰,然后出卧室门一会儿,回来时拿了一整条万宝路对陈戟说:“不是让你少抽那便宜烟。”
陈戟不理他,满脸都写着别他妈管老子闲事。
李长今羡慕的连连摇头:“哎,可真好,施老板要是能对我这么好,我该每天开心的睡不着觉。”
见没人搭腔,他就叹着气站起来,说:“那就感谢大少爷收留了,我去睡啦。”
还是没人理他。
李长今自讨没趣,心想这陈戟什么时候成了个这么冷漠的小人儿了,不是十年前跟在屁股后头要吃高粱饴的时候了。
长得倒是真帅,真稀罕。
关上门,陈戟把烟头往烟灰缸里一按,然后猛地,把那还留有余温的烟头朝君宙脸上砸去!
君宙不偏不倚伸手夹住了,抬起那张俊美到让李长今瞟了二十眼的脸,笑笑问:“这么大脾气,还没醒酒?”
陈戟站在床上,面无表情说:“他都那么惨了,你真狠。”
原来还为这事生气呢……
君宙看着他说:“惨的人多了,他衣服都是cucci的,又不至于饿死。不过是你朋友,住就住吧。”
陈戟恶狠狠看了他一眼,一屁股又躺了回去,不再理君宙了。
倒是黑了灯后,君宙小声问他身上还疼不疼。
陈戟侧卧着,闭上眼,眼前却乱的要命。他每日一疯,不知道明天又会发生什么。他捂了捂自己心脏,只觉得那心脏真不老实,蹦的贼快跟要蹦出来似的,怎么,连它都不想在自己这破破烂烂的身体里呆?
还是说,他不能再无视它了?
“君宙,上来睡。”
黑暗中,陈戟看着天花板。
说完这句,心脏又蹦的让他有些难受了。
像是给自己找借口似的,他补了一句:“你不看着我就不怕我从楼上跳下去吗?”
实在是拙劣的借口,所以陈戟脑子一乱又补一句:“我可控制不了自己。”
君宙慢慢爬上来了,他身上那淡淡的味儿终于在鼻子旁边晃悠了起来。
万幸君宙没说什么,不然陈戟真想从这八楼跳下去。
什么时候开始自己脸皮都变薄了?从前分明是层铁皮来着。
感觉短短一个星期,他不知不觉从鬼变回人了。
身旁君宙并不说话,就闭着眼睛睡着,陈戟于是不甘落后很努力地睡,不知不觉做了个很长的梦。
他梦见自己从前的好多任前女友,她们穿着裙子坐在一桌,一个比一个漂亮,但她们见他来了,都露出凶狠的表情,统统举起了手中的刀,一个接着一个冲过来捅他,把他快要捅烂了。
他梦见自己动不了了,趴在地上,血流的哪里都是。一双耐克鞋出现,那鞋的主人把已经烂成一团的他小心翼翼抱起来,抱了好远,最后抱回了家。
这是个噩梦吗?好像也不算。
陈戟醒过来的时候又是中午了。
他揉揉有点痛的脑袋,回忆了一下,嗯,昨晚在酒吧闹事来着,接回来了李长今。
李长今呢?
陈戟下了床就开始找,可除了哼着歌在厨房包饺子的君宙,他没看见第二个人的影子。
“他人呢?”陈戟光着脚走过去,看君宙把饺子包的有模有样,忍不住去闻了闻饺子馅。小时候妈妈说过饺子馅的咸淡是能闻出来的,可陈戟闻不出来。
君宙一边捏着饺子皮一边说:“很早就走了。”
陈戟跑回房间拿出小灵通一看,有一条未读信息,是李长今发的:
“简简,你们家爷们儿太凶了,我还做着梦呢他就把我喊起来了,说什么天色不早了。我一看表才六点钟呀,不过我也能理解,他可能看出来我是gay所以吃醋了哈哈^_^。你和这样的人在一起我放心,相信杜阿姨也会喜欢他的。我下周还会来表演,想看的话记得来哟。”
陈戟拿着小灵通皱着眉走到君宙旁边,问:“G,A,Y拼起来是什么意思?”
“Gay。同性恋。”
“……李长今是gay?”
“他不是自己说的吗?”
“别蒙我,他哪里说了。”
瞅着陈戟一脸纯真的直男样儿,君宙不知道自己该开心还是不开心。他擀着皮说:“他说的那个什么施老板,不就是他金主吗。”
陈戟这才琢磨过来,一拍桌子,差点把手机给拍散架。
他心里又乱了起来,他打算自己回房间里闷一会儿自己折磨自己。
正往房间走着,门铃响了。
陈戟顺道就开了门,一看,门口站着一个高个子黑头发的外国男人,穿一身风衣,看起来三十岁。
他脸上带着天然的微笑,看见陈戟,眯起眼睛说了句:“Bonjour!”然后就要给他一个拥抱。
他眯眼笑的样子看着太眼熟了,陈戟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抱了一下,紧接着他用很怜爱的声音又来了句:“You’re so adorable!(真可爱)”
陈戟马上推开他皱着眉问:“你谁啊。”
转头,见君宙就站在自己后面,手里还握着一只饺子。
“你……”君宙手里的饺子“吧嗒”掉到地上,他睁大眼睛,闭上又睁开,似乎满是难以置信,“你为什么会在杭州?”
男人走过来,双手插兜,微笑着说:“杭州是好地方,很好玩的。爸爸很早就想来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