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君宙一大早就去了公司,陈戟醒来的时候看见桌子上放着的一张餐巾纸上写了几个潦草的字:
“去公司,下午接你搬家,晚上去小姨家吃饭。午饭在冰箱。”
陈戟打开冰箱,看见一盘牛排意面,面都坨了,牛排也蔫蔫的,毫无食欲。
两个人前夜四五点才折腾睡,君宙又不好下午去公司,于是睡了两个小时就走了,此刻也已经在赶回来的路上。
陈戟把君宙做的那一盘垃圾倒掉,自己打着哈欠煮了面。他一边煮一边想着,君宙从前做了多少顿黑暗料理折磨自己——君宙就是这个样子的,有时候过分细腻,有时候过分粗糙。好在自己前几年懒,这下有的是功夫在家做饭。
吃完饭收拾完,他接到了一通山东打来的电话。
“喂,是小陈不!俺是马晋他爸,马晋,你还记得吧!”
陈戟听了这个名字,嘴里的柠檬水差点喷出来——马晋,那个跪在村门口求他嫁给他的大傻子!
“哦,当然记得了,村长您好呀。”
“诶哟喂,听到你这个南方小腔调,俺就知道俺没打错!”那头的村长像是松了口气,“小陈啊,叔就马晋这一个儿子,你也知道,这小子小时候脑袋烧坏了,他是个可怜娃啊……”
陈戟咽下一口水,说:“嗯,叔,您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说完这句他不禁有点后悔,他能帮马晋什么忙?猜都能猜到了。
“你不知道哇,你这一走,马晋是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好,是把俺两口子愁死了,这孩子这样下去,那肯定活不长了呀……要不是实在没有办法了,叔怎么也不会麻烦你,真是,这怎么好意思开口呢……”
陈戟揉揉太阳穴道:“您说吧,我肯定尽力帮忙。”
当初他在山东钱花的差不多了,在农家乐打了份工,那个时候被马晋给看上,村长夫妻俩就对他格外地照顾,又送东西又给钱,那会儿的恩情陈戟倒是忘不了。
只是村长如今求他的这件事,也是真够难办的。
下午,车上,君宙听了笑道:“不就是来家里拜访你一下,你把话说开了就好了。”
“他脑子是真有病啊,不是像我这种,我听得懂人话。”陈戟头很痛,脑门痛苦地贴着玻璃。
君宙瞄他一眼,心中并不能完全赞同。
陈戟一边在透明的车窗上勾勾画画,一边说:“你这两年过的够凑合的,都没什么东西可以搬。”
所有需要带走的零零碎碎,一车后备箱就搞定了。
君宙不置可否,想了想,还是没忍住说句实话:“那边除了你没什么重要东西。”
“……可以啊君大老板,会说骚话了,”陈戟偏头看他,“从前怎么不说?”
“……”
“……无聊。”陈戟翻了个白眼,手指继续画着,中指上的银戒在午后的光下闪闪发亮。
德润公馆的那扇门,时隔两年,终于被陈戟亲手打开。
这两年君宙一直交着水电费物业费,最后那天早上出发去海南,一间卫生间的灯没关,两年间就一直亮着。
陈戟望着熟悉的一切,看着鞋柜上凌乱摆着的自己的五颜六色的落灰的药盒,笑道:
“到家了。”
第一次来这儿的那天仿佛就在昨天,他还记得自己那时候把身份证甩给君宙,权做抵押。
只是这房费到了现在也没还清,倒是校服变成了西装,死人变成了活人,一人变成了两人。
君宙轻轻从背后抱住陈戟,陈戟没挣脱,就伸手拍了拍他俯下来的脑袋。
“不走了,”他开口主动给君宙承诺,“以后就住这着儿,谁也不走了。”
“你又走了怎么办?”
“……那你再把我拷起来好了。”
晚上他们一起到杜静怡家拜访,杜礼带着女朋友也在,杜静怡开了瓶二锅头,酒过三巡她眼泪又掉下来了,说今年我们一家子人一起过年。
她丈夫一开始还有点别扭,后面也喝多了,举着酒杯揽着君宙的肩膀说:“小君啊,有出息的孩子,你送那些东西我过节送人的时候,别提多有面子了,哈哈哈!”
杜静怡听了叹了口气,低头吃菜,转移话题道:“杜礼,你们俩什么打算呀?”
杜礼挠挠头,和女友对视一眼,说:“姐,我和晓雯才刚在一块没多久呢。”
“什么没多久啊,两年了,还没打算呢呀。”
“诶呀姐……”
一桌上唠的非常热闹,君宙陈戟时不时插上两句,后面杜礼喝上了头,咂着嘴来了一句:“这桌就少个大姐了……”
君宙听了一愣,立刻余光扫到陈戟脸上——却见陈戟只是微微笑了笑,眼睛出神地望向远一些的地方。
在满屋的饭香酒香中,君宙知道,他放下了。
回到家,君宙见陈戟有些微醺,蔫蔫的,就想起来把刚给他买的手机送给他。
陈戟看着手机背面那个被咬了一口的苹果,问:“它上面有俄罗斯方块吗?”
“嗯,什么都有,我教你用。”君宙趴在床上,陈戟的旁边,耐心地把手机的功能介绍给他。
“这个是录音,要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就录下来。”君宙教到最后一步,陈戟也学的很快。
陈戟点点头:“录一段。”
他按下那个小红点,然后对着手机说:
“我爱君宙。”
君宙望着手机不动,迟了很久,对着小小的手机说:“你的骨灰得和我的混在一起。”
“……疯子。”
录音结束,君宙惨遭毒打。
马晋来杭州那天下午,在街头买了一束花,选了奶白的颜色,看着就像陈戟的脸。
他和村长一起到了德润公馆楼下,他上电梯之前伸手顺了顺自己的油头,问:“爸,俺这头发怎么样?”
村长怜爱地拍了拍他的脸蛋,说:“俺们村数我儿最俊,什么头型都看着好!”
“那你说,俺这次能娶到媳妇不?”
“……那得看人家跟不跟你,俺说了也不算啊!”
陈戟那天特地穿了身最邋遢的跨栏背心,蓬头垢面就跑去开门,迎面看见马晋穿着西装做了头发,怀里捧着一大束康乃馨。
“陈,陈……”
他见了陈戟就结巴起来,旁边的老父亲连忙开口:“小陈,好久不见呀!俺从山东带过来的土特产,给你放门口了哈!”
“叔您太客气了,你们大老远从山东来,还给我带东西,我怎么好意思,”陈戟换上一副笑脸,“快进来坐,晚上在家里吃饭。”
“俺就不吃了,让马晋在这儿吧,你俩单独相处,”老村长磨磨手掌,“哎呀这孩子,只有你能治得住了,我在外头旅馆住,过两天等你俩消息哈!”
还不等陈戟答复,他就一溜烟走了,佝偻的背影消失在电梯口。
马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陈戟看,他进门,拘谨地把花给陈戟,然后自己低头找拖鞋。
“这儿呢,这儿呢。”陈戟把花放好,又把分明近在眼前的准备好的拖鞋拎给他,然后把那几大袋子土特产搬进屋。
低头一看,一代红塑料袋里不禁又几捆煎饼,还有两沓红彤彤的人民币。
“君宙。”陈戟略微放开嗓子喊了一声,君宙随即从保姆房里走出来。
举着那两万块钱,陈戟皱眉道:“你赶紧追一下村长把这钱还了,他刚下电梯,应该没走远。”
马晋看着君宙,脸呆呆的,愣了两秒问:“你是谁呀?”
君宙打量了一下马晋,看这将近一米九的小伙其实长得很俊,黝黑的皮肤,剑眉星目,还穿了一身笔挺的……西装。
可惜是个傻子。
“我是陈戟男朋友,失陪。”君宙礼貌地笑笑,随即踩着拖鞋冲出去还钱。
马晋呆呆地看着君宙的背影,问:“为什么他是你的男朋友?”
陈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揉了揉眼睛,说:“进来坐吧,我给你沏点茶水。”
马晋耳朵里哪有茶水,只是听见陈戟的声音,就足够兴奋。
他笨拙地往前走了两步,耳根红得发紫,低头,小心翼翼地抓住陈戟的两根手指,轻轻摇晃起来,目光已经不敢再往上挪了。
“我,我想你。”
他小声地说。
陈戟头又开始疼,他任凭他抓着,忍了一会儿,听他嘀嘀咕咕胡乱地说着话,一直忍到君宙回来。
君宙进家看到这一幕,表情还是没忍住变了变,咳了一声道:“陈戟。”
马晋听了,竟抢先一步松开了陈戟,皱着眉盯着君宙看,自己喘上了气,好半天说不出来话。
君宙没找到马村长,那两万块钱只好塞回马晋的口袋里。
这钱是马村长实在心里过意不去,请求陈戟收留马晋几天的补偿——做家长的,什么都能给孩子,他就差给陈戟跪下了。
陈戟即便心里烦得想死,但脸上依旧能过的去,即便是面对个傻子也没显得太敷衍,可是直到自己和君宙下棋的时候,傻子蹲在了自己旁边。
马晋抬头,用星星眼看着陈戟,一手扶在陈戟膝盖上,可怜巴巴地说:“简简,陪我玩。”
君宙手里的棋没抓稳,“咣”地落到棋盘上,他也不捡,就往后靠了靠,笑道:“叫这么亲密啊。”
这下陈戟才意识到君宙一直在生闷气。
他笑而不语,慢悠悠收了棋,然后抛下君宙和马晋跑到卧室的柜子旁,翻医药箱。
两颗安眠药就那么顺着热橙汁流进马晋肚子里,君宙回屋看到药瓶才发现陈戟偷偷干了这么阴森的事。
“……陈戟,这样不好。”君宙后背发凉,默默把药瓶握紧。
陈戟双手抱胸,靠着门框道:“你别怪我,我脑子有病。”
“你哪天不会也给我下药吧?”
陈戟一愣,随即笑了:“你不说我还没想到。”
“……”
宝宝的评论是对我最大的支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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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村长家的傻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