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孔明提前两个小时就跑到萧山机场等着,天黑了才等到了君宙陈戟。
陈戟大老远地就看见了白孔明,第一面却不敢认。
白孔明变化太大了,高了,黑了,寸头。
可见到陈戟那一瞬间,白孔明还是原形毕露,抱着他哭的稀里哗啦。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就算你抛家弃子,我也不会怪你的陈哥!”白孔明紧紧抱着陈戟不撒手,把陈戟勒的喘不上气。
“好了,对不起。”陈戟拍拍他,回去的一路都和他走在一起,留君宙一个人在后面拎包。
白孔明吸着鼻涕说:“两年前我银行卡上忽然多了很多钱,是不是你打给我的?我一直留着,一分钱都没舍得花。”
“不是我,应该是你中奖了。”陈戟插着兜,信口胡诌。
白孔明观察着陈戟眼睛,心中已知道答案,而后又是一阵难过。
这两年,他过的像个行尸走肉,尤其是大一的时候,他常常因为难过泡在酒吧夜店,逃课,挂科,险些被学校给开除。
后来去医院跑了一趟,查出来抑郁症,又吃了半年的药,这才慢慢好了起来。
白孔明也几乎两年都没有见过君宙了。他不想看见这个会唤起他对陈戟全部回忆的人,也不想两个人对着叹气。
陈戟的回归,代表了他和君宙的生活会回到正轨,曾经那个为陈戟搭建的世界,又一次化作彩虹,笼罩在了半空。
第二天上午,君宙被手机铃声从睡梦中叫醒,他第一时间不是接电话,而是确认陈戟是否在自己怀中,这一切是否是梦。
怀里的他睡的正沉,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在他脸上,将他美丽的脸映衬的像神话里的男孩。
又像只乖顺的小猫,顺着毛,额角睡出了细汗,轻软地呼吸着。
君宙那一瞬间幸福到有些想死,他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又再一次认识到,他回来了。在狂喜中,他才想起来接右手的电话。
“喂?”
“君宙,我是导员。”
“……老师好。”
“你最近旷课蛮多的嘛,李老师那边和我反应了一下。”
“对不起老师,我会好好上课的。”
“嗯,知道你开公司忙,但学业还是最重要的,学校也不是谁都能考进来的。下午那节课去上掉吧。”
“好,谢谢老师。”
怀中的陈戟睁开了眼,听见了。
“简简……”君宙左手摸了摸他,“被吵醒了啊。”
“嗯。”
“……我下午去上课,你可以陪我吗?”
“我不喜欢上课。”
“我离不开你。”
“……行吧。”
陈戟拿君宙没办法。这两天,这种感觉一直笼罩着他。
校园里,君宙一定要拉着他的手,陈戟不禁眯了眼睛问:“两年不见,你怎么变流氓了?”
“你怎么这么说我。”
“真的,晚上也是。你吃错药了吧。”
“嘘,”君宙夹着本册子的手放到嘴边,“我不对所有人都发疯。”
陈戟甩开了他的手,正要转身就走不陪他上课了,却看到简橙抱着篮球跑过来。
这人,眼熟,就是那个。
“陈戟!幸会幸会,我是简橙。”简橙跑近了,迫不及待伸出了手,忍不住细看陈戟的脸。
陈戟精神好,那天脸好看到发光,简橙一个直男都看愣了。
陈戟握握他手,脱口而出道:“你是他朋友啊?”
“哦,我俩不熟,”简橙愣着神咧嘴开玩笑,“合伙人。”
君宙冷笑,附和他说了句:“合伙人。”
陈戟点点头没说什么,走慢了几步,又听见前头简橙和君宙说什么好久没见你这么开心了之类的。
“能不开心吗,有人陪上课了。”君宙又回头看了陈戟一眼。
陈戟白了他一眼,自顾自点了根烟,吐出一个小小的圈。
君宙上课的教室依旧是人群疏密差别严重,他这头人多,别的地方人少。
陈戟往君宙旁边一趴,在女生中别提多轰动,有写君宙和简橙同人文的,上着课已经在小本本上新加了一个乱编的人名。
很快陈戟就伴随着高数的声音睡着了,简橙不知道往他脸上瞟了多少眼,然后上着课忍不住和君宙窃窃私语。
“宙,嫂子和我想象中一点都不一样啊。”他转着根百乐笔轻声说。
“你想的什么样?”
“……我想着,温柔体贴,说话声音带点南方小口音,比女孩还秀气。结果这看着,嫂子这私下烟酒都来啊。”
君宙无语了一会儿,说:“能不能带上脑子说话。”
“啧,你不懂兄弟的意思。我每天听你念叨,嫂子都快成了神话故事了,这不是下凡了,我特好奇嘛。不过看嫂子也不咋爱搭理我。”
“他不怎么爱说话,你也别这么叫他。看黑板吧,别瞄了。”君宙皱皱眉。
他俩的对话被前排两个女生一个字不落地听进去了,其中一个当场滚下热泪。
“我想不到,现当代,还有这样刻骨铭心的爱情故事,”她一边流着泪,一边小声和同位讲话,“我一定要联系小美,把他们的故事写成书。”
小美,浙大文学院的某位06级学生。
很多年之后,陈戟上网偶然看到了一本畅销书的简介,男主叫君舟,另一位男主叫李明。
还好他没点开这本青春伤痛文学,不然他就会发现,里面男主角的学号都和君宙的一模一样。
这一口气陈戟一直憋闷到晚上和君宙简橙在浙大食堂吃完饭后。
他本打算这顿饭吃完就自己回家的,结果又接到白孔明的电话。
“喂,陈哥,我晚上有一节选修课,讲象棋的,你来陪我一起上呗。”
陈戟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他就是块砖,哪里需要往哪搬。
“一定要去吗?跟我去公司转转吧。”君宙拽拽陈戟衣袖挽留陈戟。
陈戟淡淡道:“我找白孔明。晚上回去。”
本想去公司一趟的君宙最后还是跟着陈戟去了杭州电子科技大学,没放心让他一个人走。
车上,君宙问陈戟,是不是不喜欢简橙。
陈戟叼着烟望着窗外:“你的朋友,我没什么意见。”
“是他帮我找到的你。”
“嗯,我谢谢他。”
“……你是不是乱猜什么了?”
陈戟吐烟,说:“这两年我来找你那两次都看见他了。他站你旁边,没我事。”
君宙手搭在方向盘上,道:“……哦,你吃醋了。”
“那天从灵隐寺回来,我喝进医院了,就是因为他。”陈戟叹口气如实相告,半点不再想让君宙猜。
君宙沉默着踩了油门,目视前方,缓缓开到下一个红绿灯。
这个灯格外长,一秒接着一秒。
然后君宙从口袋里取出一个黑色丝绒盒子。
他扭着身打开盒子,不想再让陈戟多等一秒。
里面是一大一小两只锃亮的对戒,银色,戒指里侧刻着字母。
“陈戟,戴上。”他看着陈戟难掩错愕的眼睛。
见陈戟不动,他便接着道:“我欠你太多,今后我会慢慢还,我想送你很多戒指,这是第一个。”
陈戟烟烫到了手,抖了一下,将烟按进烟槽中,然后别过了脸。
信号灯由红变绿,君宙将戒指盒合上,平放到陈戟腿上。
然后又目视前方默默开车,耳朵红的彻底。
车里开着凉风,但是陈戟觉得热。他没设想过这个画面,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最后他单手将戒指盒打开,拿出那个较大的戒指笨拙地套在无名指上。
“那个是我的。”君宙无奈道。
陈戟“哦”了一声,放回大的戒指,又把小的那个套进无名指,还是大了一些。
他的这些动作都被君宙刻意偏移的余光看到。他不知道,当他把那戒指往无名指上送的时候,君宙眼睛一下子红了。
“……简简,那是按你中指做的。”这下换君宙别过脑袋,不再看他。
至于无名指,那是君宙梦里的事,他每天无数次地想,却想要等到那百分之百的概率,再跪下来郑重地给他。
可陈戟的这一动作,已经把这件事完成了。
君宙意识到,或许,他——愿意。
车被君宙从直行拐到了左转道,陈戟问:“不是去杭电吗?”
“不去了,我一会儿和白孔明说,”君宙忍着喉咙里的酸涩,“回家。你晚上没怎么吃东西,我给你做饭。”
面对他突如其来的强势,陈戟没有反抗的**。回来这两天,他本来就不想干任何事。
君宙简约至极的家里,陈戟在客厅的懒人沙发上躺着,仰头看着一片洁白的天花板。
他喃喃道:“君宙,我想回之前的家。”
君宙此刻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牛肉面过来,说:“好,明天回去。”
他们两个都戴了戒指。银色的戒指牢牢地套在中指上,锁上的是真,化掉的是疑。
戴戒,即不疑。
“明天请小姨吃顿饭吧。”君宙蹲下来看着陈戟吃面,看的心里又默默软了。
陈戟往嘴里扒拉了一大口面,“嗯”了一声。
君宙定神看着他,又忍不住说两句温柔的话:“我想带你去公司看看。”
他们两个如今都不约而同觉得,在一起的每一刻都是久别重逢。
陈戟放下碗,抹了抹嘴,然后掰过君宙的后脑勺在他嘴上咬了一口——他之前经常干的。
君宙嘴巴一下子又被他咬破了,他却像从前那般笑着用手指抹掉血,说:“又发疯。”
他们在地毯上打着滚闹了起来,一下子又成了高中生,正闹的气喘吁吁准备真刀真枪大干一场,门铃却响了起来。
“啧。”陈戟瞬间松开君宙,捂着眼睛在地毯上打了个滚,趴着不动了。
君宙皱着眉头去开门,想着又是哪个快递到了,迎面却看见一张可恨至极的脸。
君觅站在门口,笑着“hi”了一声。
他又穿了一件大花衬衫,墨镜还别在胸口,一副松垮垮的样子。
这两年里他找过君宙几次,第一次,被君宙揍了一顿,第二次,被君宙冷脸请离,后来再来,君宙也就彻底冷处理了。
正要直接把门合上,陈戟却在里面出了声:
“君宙,谁呀?”
君觅的眼睛肉眼可见放大,他二话不说,大步地迈了进来,第一眼就看到陈戟趴在地毯上和自己对视。
“小陈你回来了?”他的惊喜溢于言表。
陈戟面部表情僵了下来——他和君觅之间没有矛盾,可是却发生过一件错误。
所以他只能用这样的态度,这样的表情,一言不发爬起来,跑到卧室里关上门。
君宙手臂的青筋都暴了起来。他可以原谅陈戟,因为那是陈戟。
可君觅——他这一生,都不会原谅!
“滚。”君宙下了最后通牒。
君觅似乎还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中无法自拔,他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那笑容看起来十分病态。
而他一边笑着,一边摆着手往门口走,嘴上说着:“后会有期!”
君宙冷笑道:“你越来越疯了。”然后在他身后狠狠地甩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