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简橙愣在原地盯着不远处的陈戟的时候,他兜里电话也响了。
“喂?”简橙眼睛黏在那里,没看来电的是谁。
“小橙,有线索了,我查到了他昨天买的机票,是从哈尔滨到杭州的。”是王秘书的声音。
“嗯,谢谢叔,我找到他了。”
陈戟其实是重金买了两张机票,一张是从河北到哈尔滨,一张是从哈尔滨到杭州——小姨家的二儿子得了肺炎,治了几天还是咳嗽,输液打针都不好使,孩子也吃不下东西,刚好陈戟打电话报平安的时候,杜静怡哭着说了这件事。
陈戟当即胡思乱想到家族遗传这件事,怎么自己得了肺炎治不好,外甥也治不好?
所以他一刻也不敢耽搁,跑到东北又去找小斌求了丸特效药,连夜觉也不睡赶到了杭州。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简橙没有急于去和陈戟搭话,而是选择了跟踪他。
跟踪他的时候简橙不忘给君宙打了个电话,可君宙恰在此刻在公司开会,他的习惯是开会的时候手机放在办公室不随身携带。
因此简橙没能联系上君宙,更是不敢轻举妄动。
“跟着前面那辆车,保持距离,对,就是那辆。”简橙坐在出租车里一脸严肃地对司机发号施令,染着黄毛的司机听了,二话不说,热血沸腾地挂档、踩油门,用特地压低了的声音说:“大哥,我干这行就是为等这一天了。”
陈戟那辆车车速很快,简橙的司机开了一身的汗,保持着同样的距离跟车。
“大哥,那辆车里有什么?你偷偷告诉我,我嘴严,和警察都不说。”黄毛司机偏了偏头,神神秘秘道。
简橙眼睛片刻都离不开陈戟那辆车,精神紧绷道:“逃犯,必须捉拿归案!”
“成!到时候你立了功,我也跟着你上去领奖……”
为了感谢黄毛司机的古惑仔之魂,简橙扔下了一百块钱,跟着陈戟下车。
车停在了一处破旧小区的门口,那是陈戟小姨家,也是简橙从来没来过的杭州盲区。
陈戟一路小跑,满心都是赶紧让外甥吃上药,完全没有注意到尾随自己进楼的简橙。
简橙心脏都快跳出来,那感觉就像是在拍电影。他一步三个台阶跟着陈戟上去,记住了他进门的房号。
然后简橙就下了楼,在单元门外的自行车棚里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坐着,守株待兔。
拨通君宙电话的时候,两个小时过去了,简橙坐的屁|股都隐隐作痛,陈戟还没下来。
“人找到了,”简橙小声对着手机说,“长话短说,他进了个小区单元楼里,现在我在这儿守着,下一步怎么说?”
君宙那头沉默了足足半分钟,才低沉道:“你确定是他吗?”
“和我爸那头查出来的信息都对上了,百分之一万,你家陈戟。”
陈戟亲手把药喂给小外甥,在那里又守了一会儿,见小外甥退了烧,这才舍得离开。
临走前,陈戟把自己真实的手机号留了下来,说有事打这个号,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楼下的简橙等的实在是难受至极,想着一会儿君宙就来接班了,于是偷了懒,跑到小区门口的书报亭买了包烟。
刚转头把烟点着,却看见陈戟好巧不巧从小区出来,背着那鼓囊囊的包,上了一辆出租车。
简橙虎躯一震,撒了丫子就跟着车跑,可他就是跑得再快,两条腿也追不上四个轮子,跑到十字路口,还是眼睁睁看着祖宗陈戟消失在视线里。
慌乱中,为了将功补过,简橙回到了杜静怡家门前,默默组织了一会儿语言,敲门。
杜静怡来开门,迎面看到了一个满脸严肃的高个男生,上来就说:
“这位女士,你认识陈戟吧?”
杜静怡眼里闪过一丝惊恐,然后捂着胸口点点头。
“女士,我是电信诈骗调查组的,接下来我说的话你要做好心理准备,”简橙故作镇定,从兜里掏出手机,“是这样,我们最近抓到了一伙人,他们供出来了一份诈骗名单,其中就有您的名字和地址,上面被骗过的人有的倾家荡产,跳楼自杀了,可以说发生了一系列非常严重的案件,因此我们专门成立了调查组来避免更多悲剧的发生。”
杜静怡丝毫没有怀疑的样子,双手捂住胸口,说:“那,那我们该怎么办?”
“女士不要慌,我上门就是为了提醒您,最近不要接陌生电话,出门也要小心一点,还有,名单上有陈戟的名字,并且上面标明了您和他有密切的联系。我们需要知道这位陈先生的手机号,好对他进行电话提醒。”简橙编着编着,心虚起来,可是又实在不能露怯,默默抠起了手指。
这时候杜静怡终于警觉了起来,她冒着冷汗点点头,说:“我知道了,我来提醒他就好。”
啊?
简橙擦擦手汗,说:“这样吧,您可以不相信我,但是我一定要确保工作落实。请您当着我的面给他打个电话,我要确保您传达到位,避免陈先生受害。”
杜静怡点点头,然后慌乱地掏出陈戟刚留下来的电话条,照着电话条上的字在座机上慢慢拨号。
简橙远远地盯着,把那串号码烂熟于心,然后她听见杜静怡说:
“简简,最近电信诈骗很厉害,你不要信任何人的话啊,谁都不行,要是有关于钱的,给小姨打电话,我来帮你确认。”说着还瞟了一眼简橙,好像他也是诈骗团伙的一份子一样。
“告辞。”简橙挑眉挥了挥手,大功告成,一秒都不多耽误。
公司里的人从没见boss这么急过,他从前就算是遇到天大的事,连呼吸也都是体面端正的,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而他发过的最大的脾气就是皱眉头。
可君宙那天走的时候居然把一个抱着文件袋的实习生撞倒了,白纸撒了一地,他却踏过那些纸,直穿过办公区,一阵风一样跑出去。
陈戟只是来了,又走了,他在杭州不能呆久。
当天傍晚,他在去萧山机场的出租车上,点了根烟,看着窗外杭州的样子。
难过都留在这儿,只是回来看了一眼,心里就像放了把刀子,割的难受。
中国这些省份绕来绕去,最后只有四川没去过。陈戟打算去四川摆摊多赚一点钱,然后去东南亚看看。
君宙飙车到杜静怡家,见简橙蹲在马路牙子边垂头丧气的样子,就知道人跑了。
他下车,伸手把简橙拽起来,说:“谢了。他是不是又不见了?”
“都怪我。我就走个神的功夫,人就又坐车走了。但我从他小姨那骗到了他现在的手机号,你要不直接给他打电话吧。”
“……手机号给我看看。”
简橙直接把它背了一遍。
君宙在拨号界面上点了那十一个号码,上面显示,北京。
“嗬,北京的号,他心里有你。”简橙立马联想在一起,丝毫不觉得牵强。
君宙指尖就在拨号键上僵着——
他终究没有按下去。
“诶,小君呀,你怎么有空来看我们?上次见你都不记得什么时候了……”
杜静怡家的房门今天敞开了太多次,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
君宙进来后,环视了一下家里,问:“炎炎没在家?”
“小老二生病了嘛,怕传染,孩子他爸就把炎炎送杜礼家去了。你进来坐坐?”
“……小姨,我知道陈戟来过,”君宙难以再多铺垫,实在是忍不住话了,“你告诉我他去哪儿了吧。我不会去和他见面,我只想远远看他一眼。”
杜静怡捂住心口,露出犹豫又掺杂着心疼的表情。
“求你了,小姨……”君宙低下头,高大的身子此刻显得无比单薄,“我……太想他了。”
杜静怡向来心软,他看见君宙这样,心中防线其实早已倒塌。可她吸了吸鼻子,说:“当年第一次见你,我看你谈吐,就觉得你和我们简简不像是一个世界的孩子。但简简在我们家里人这里,是宝贝,我不能让你再去伤害他。”
君宙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抬起血红的眼睛,说:“……我知道,知道自己不配了,所以我不会打扰他的,我只跟在他后面看看他,我……”
下一秒,他的双膝碰在木地板上,低着头“扑通”跪了下来。
“我求你了,小姨。”
杜静怡一下子撑不住了,她哭着把君宙扶起来,却怎么也拽不动他:“男儿膝下有黄金,你要是跪,就去给简简跪吧!他要去四川,要去岷江,今晚就走了,你去找他,求他!你们像从前那样好好的吧,小姨也求你们了……”
好好的,好好的。
下辈子,或许他不会再挥霍这仅有一次爱他的机会了。
“没票了?什么叫没票了?”
君宙在车上皱着眉头给公司里的人打电话,可电话那头在电脑上看机票的女孩子再三确认,没有今晚飞成都的票了。
“连经济舱都没了?”
“没了,君总,最早的是明天下午两点四十的,也只剩下两张了,要不要帮您订上?”
“……行,订吧。”
2008年,5月12日,下午两点二十五分。
萧山机场的贵宾休息室里,君宙一直在看中国地图。
岷江,在四川的汶川,汶川,属于四川省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是君宙未曾听过的一个县城。
“先生,要喝点什么吗?”
穿蓝色制服的服务员走过来,俯下身子轻声问君宙。
君宙眼睛盯着地图,心不在焉说:“好。”
服务员没再打扰君宙,而是端过来一杯西湖龙井。
随即她被地下的一根电线绊了一下,杯中茶水洒下来一点,正洒在君宙手中的地图上。
君宙盯着那块茶渍出神,外界的任何响动他都无法注意。
又过了一会儿,头顶的电视里播报着什么紧急新闻,机场的广播也忽然格外地响,不过这些君宙都一律没有听到。
他只想着,要和陈戟去到一个城市了。他会给他打电话,给自己最后的机会。如果见不到……就找他,能见他一个背影,就够了。
他不奢求更多。
“先生,先生?请问您是要飞成都吗?”服务员又一次来打扰君宙。
君宙终于看向她点点头。君宙现在脑子很兴奋,他觉得有些压不住自己,手控制不住地抖着——他有些发疯。
“先生,很抱歉通知您,去成都的航班全部延误,具体时间也不好说。”
“延误?为什么?”君宙猛地皱眉。
服务员一愣,说:“汶川那一带发生了地震,很严重,所有去成都的航班都停飞了,对您造成的不便我们十分歉意……”
“多严重?”
君宙那一刹那脑袋是冻住的,他开始听见电视机里的播音声……
“……北京时间两点二十八分,位于四川省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的汶川县发生8.0级地震,这是建国以来最严重的一次地震灾害,目前各地已派出紧急救援前往汶川救灾,余震仍在持续,仍在造成大规模的人员伤亡……”
求收藏求关注谢谢大家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6章 又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