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盏扶了扶黑框眼镜,戳了戳宁玩冬:“你好勇哦。”
宁玩冬闷闷地合上书,书里什么都没有发现,这是什么奇怪的换书法术呢,她开始怀疑是不是做梦了。
“我不游泳啊。”
宁玩冬似乎累了,下巴枕在了暖瓷一样的手臂上,对上了梁盏的视线。
梁盏外表看上去很内向,鼻子边有些乌褐色的雀斑,配上笨重的黑框眼镜,班里人总感觉她沉默寡言且阴郁。
梁盏也害怕和人社交,选择了一个人坐在后排沉浸在自己世界里。
“我叫梁盏。你叫什么?”
这算得上是梁盏进入高中新学校来第一次主动和人交流。
宁玩冬反应过来,呆呆地转了转脑袋,很快坐直身体,和梁盏握了握手,非常认真地介绍名字:“我叫宁玩冬。”
狗狗眼非常正式地看着她,琥珀色的瞳孔亮亮的。
竟然夸张地握手……
梁盏喜欢分析人,她第一面就觉得她的新同桌很像个小机器人,做事情好像总是有很多模板化的小流程,然后动作带了点很童话性的梦幻。
可爱死了,梁盏厚重的眼镜下眼睛亮出精光。
单看相貌气质而言,梁盏是个完全不八卦的人。
但这只是表象!
实际上这一个月以来,她的话匣子在心底里吧啦吧啦的快把她吵到脑袋爆炸,她再不和人交流得疯了。
她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着。
“是你好勇敢的意思。”
宁玩冬摇头:“我……”
宁玩冬说了“我”就停了,还摇了两下头。
梁盏等她说。
“我是不是省略错了……”宁玩冬绒长的睫毛眨了眨。
梁盏:“……”
她这同桌是融汇贯通,形体并用自创新词是吧。
用“我”单字和这颗圆润的脑袋左右晃动沉默表达了“我不勇敢的”省略是吧。
“你不用省略了。”梁盏真心建议道,“你勇敢。不用谦虚了!你知道柳柏吗,不怕她报复你吗。”
“唉。你对我们百程可能不太了解。你是不是也是挖过来的免学费和生活费的考生。这里真的和普通的学校不一样……总之,就是这里的学生和学生不太一样……人出生就在罗马了。所以我们一进学校就容易变牛马!”
“人不能变成牛马的。”宁玩冬扭过头别扭地纠错,“基因做不到吧。”
“也有可能我没学到……”她小声补充。
“……”
“这不重要。”梁盏一口气说完深呼吸,“反正就是柳柏还有一些家室比较特别的,尽量不要招惹就是了。”
“我们是平学。”
宁玩冬纠结一会,手还是从嘴巴上拿了下来,声音很轻很轻:“我其实不贫血……”
“……”
梁盏觉得不聊天也挺好的,不容易噎到。
“我开始怀疑你是不是学习好被挖来的了……”
梁盏摸了摸桌子,“好吧,我错了。我是说,我们是平民学生。”
宁玩冬脑回路转了一会儿,心里头还挂着中午午休那本书,连接有些错乱,“所以你是女巫吗……”
和这孩子说话咋就这么费劲呢,转头一看,宁玩冬还在用手摸着那本什么纯粹善良人的书的封面。
梁盏用看“弱智”的眼神看了她一会儿,怜爱地拍了拍宁玩冬的脑袋:“我是函数行了吧。”
“我是说柳柏可能会……”
“会什么?”
梁盏话说到一半,前边忽然多了道阴影,话被打断了。
梁盏看着柳柏拎着书包放到了宁玩冬的桌上,又拍了拍宁玩冬前边的男生,命令道:“换个位置。”
那男生二话没说就顺势搬走了。
柳柏拿湿纸巾擦了擦座椅,把垃圾放在了宁玩冬的桌上,懒洋洋地重复了遍,“会什么?”
柳柏随意地抽了抽宁玩冬桌面的书,打开看,“哦,原来叫宁玩冬。”
“会什么呀。”柳柏扯了扯衣袖,又摸了摸头上早上抢的皮筋,“宁玩冬。”
宁玩冬把垃圾顺手扔到了教室后排的垃圾桶里。
她思考片刻,犹豫地补充道:“柳柏可能会函数。”
是这样吧。
她不能同时处理两件事情,所以梁盏说的有些话,她还要缓缓等心里的事放下了或者不想了,才能处理。
这会复述起来她都有点不确定呢。
梁盏缩着脖子由活泼好动的大花鸟变成了死鹌鹑,似乎沉浸在《六国论》里无法自拔,只偷偷地扯了扯唇角憋笑。
算你识相,柳柏看宁玩冬把垃圾扔进了垃圾桶,冷哼一声。
听到函数又感觉自己被嘲讽。
柳柏竖起眉毛:“我会个屁函数……”
下一节课铃声响了。
柳柏不甘心转了过去,“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
背后宁玩冬似乎在找书,等到动静小下来,柳柏听到宁玩冬认可的语气,带了点坚定:“是的。函数不简单。”
宁玩冬压低语气对她说:“我们一起好好学习……”
学什么鬼,柳柏脊背微微僵硬,宁玩冬这人是不是在讽刺她。
谁不知道她初中到开学考一路年级垫底。
*
上课时段,宁玩冬的优先事项就被自动更改成好好学习。
基本不思考其它事情。
但今天,宁玩冬听了半节课就绝望的趴在了桌上。
百程高中的教学不按照课本顺序走 和南锦三中的教学模式不一样。
她听不懂……
手臂被笔戳了戳,梁盏递了半边书过来。
“一起看看先。”梁盏说,“我们的教学不按照市课本顺序走。到时候你可以去重新领取一些课本。”
柳柏早上交作业她一半没交,本来想着下午上课补,结果把书翻了遍都没看到作业本。
估计是在旅游途中丢失的旅行箱里。
所以为什么要装模作样放假把作业带回家,又带上了旅游的箱子里。
柳柏对完成作业倒也没有多热衷,只是为了不让老师工作麻烦,多少还是会乱写写交上去。
毕竟百程重视教学质量,会多维度考核老师绩效,每隔一段时间会抽查作业情况,完成率没有全百需要写汇报还要少工资。
况且换了小光头当班主任,知道她返校第一天就没写作业,估计转头就会给她妈妈打电话告状,再委婉提一下百程高中的高昂分数线和她学习不配合不积极,一下就能宰她们家一笔钱。
她皱了皱眉,把桌子上东西全部塞进桌子里。
“我带你去拿书。”
一下课柳柏就敲了敲宁玩冬的桌子。
远处的王恋茵看到了微微变了脸色。
梁盏犹犹豫豫地想救一下宁玩冬,宁玩冬先说了要去厕所。
“我先带她去厕所。”
梁盏立马小声说,从背后扯了扯宁玩冬的衣服。
一出了班门,梁盏就忧虑地说:“完了完了。我感觉柳柏可能要欺负你。”
“啊。”宁玩冬有些疑惑,“为什么呢?”
“你一点都不了解她。她大小姐脾气啊,你今天班会课落了她的面子。她肯定会恨恨地报复你……”
梁盏和柳柏这一个月倒也没什么接触,只是听多了传说外加脑补。
看见柳柏混血的长相总跟看见蛇蝎美人花一样,一听见柳柏要单独带宁玩冬去偏僻的放书仓库,已经把剧情代入了电影美式高中里的霸凌现场。
厕所离得不远,宁玩冬上完课心灵还在接受打击中,脑袋空荡荡的。
上完厕所,梁盏在门口等她。
梁盏的话匣子憋了很久,“反正你一会去拿书,如果她们打你,你就跑。”
“柳柏一定会欺负你的。”
宁玩冬用水扑了脸,终于对上了话头,“你了解柳柏吗?”
“……不太算吧……”
镜中的宁玩冬脸上带着水珠,精致的脸蒙了层水光,总带了种奇特的气质,梁盏不好形容,她见了宁玩冬第一面就有这种感觉,直白地翻译为呆蠢气太过低级笼统,或许是颜值加成吧。
她感觉这像是一种朦胧的懵懂,像南锦古镇背面笼罩青绿里的雾岚,总让人偶尔不由自主地升起保护欲。
“也有可能理解错别人了。”
“毕竟柳柏又不是别青雪。”
梁盏心想,相比于那个全校里都算可怕的存在,柳柏也只是被惯着比较坏脾气而已,倒也没怎么听过她打人。
“唉。”梁盏叹了口气,“总之你要小心点。”
如果梁盏也不算了解柳柏的话,那么那些话可能也是不了解柳柏的人传出来的。
宁玩冬知道梁盏也只是担心她可能会受伤,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对梁盏甜甜笑了下:“没事的。”
柳柏刚等得不耐烦,准备去找,结果一到拐角就刚好听见了这些话,脸色发黑冷哼了一声。
等宁玩冬和梁盏回到走廊,柳柏已经站在那等了,绑着高马尾,盛气凌人地瞥了她们一眼,
“慢吞吞的。”
“还不滚过来,宁玩冬。”
书仓库就在活动中心楼下,没多远,一路上柳柏似乎有什么烦心事,脚步踏得很大而且走得飞快。
宁玩冬一路总忍不住柳观察柏的表情。
柳柏仰着修长的脖子,“你那是什么眼神。”
“看我跟看什么似的。”
什么似的?宁玩冬想了想,感觉像是生气的花毛大公鸡。
宁玩冬闷声没说话,她感觉说出来柳柏会更生气。
宁玩冬摇了摇头:“你不像什么似的。”
她想哄柳柏开心些。
“像人。”她感觉这样不够真挚,“像好人!”
“草,宁玩冬!我做人还得像?”
柳柏更生气了。
“不是这个意思。”宁玩冬郁闷地摇了摇头,“我说错话了。”
*
仓库里的书基本按科目都划分好了,会随时补充一些新出的卷子或者题册,有需要的同学可以来仓库的领取。
一进去柳柏按照着科目随意开始翻动,翻了两下,就随意拎起两本放到宁玩冬怀里。
她非要好好报复一下宁玩冬!
宁玩冬来一本就听话地抱一本放在推车里,等到管理员登记完,车里已经堆了三十多本。
里面还有两本厚重的大英文词典。
宁玩冬也没问为什么有些书要两本,很听话地什么都接着了。
“这都是你要用的书,我不帮你搬。你自己搬。”
“推车不能推出仓库的。”
柳柏抱着手看着宁玩冬弄书,宁玩冬看起来像颗弱不经风的小草,一会搬书肯定很艰难,没她帮忙肯定很累。
柳柏心里冷哼,谁让宁玩冬惹她生气的!
“好。”
书本装了两大袋,预想的画面没有出现。
柳柏震惊地看着宁玩冬一手一袋轻松地就拿了起来,走到门口还回头等她。
“走吗?”
等到穿过架空层绕道教学楼正面,柳柏冷哼一声:“你们厕所门口说的屁话,我都听到了。”
“鬼话都喜欢厕所门口说是吧。”
她不喜欢憋着事情,出现问题就要当着人大骂特骂,也不爱憋火。
“你完蛋了宁玩冬!”
柳柏越想越气,宁玩冬早上不帮她就算了,还和梁盏一起背后说人坏话,表面装着乖巧一肚子坏水是吧。
虽然她找宁玩冬拿书,本来就想着整她一下,但也只是让她抱一会书,推推车的时候她会一起帮忙的。
柳柏气不过恶狠狠地说:“对啊。你小心点,小心我打你。”
“你还帮我搬了书,哈哈!里面十几本书都是我的。你在帮我免费搬书。”
柳柏习惯花钱解决事情,在她的思维里宁玩冬已经吃了大亏,被她很过分地惩罚,
“而且推车可以推过来的。我没有告诉你而已。”
柳柏有些得意地笑起来。
她盯着宁玩冬的表情从眨眼到无辜地眨眼,她预想宁玩冬的生气难受一点没出现。
“啊……”宁玩冬眨了眨眼回忆了下,“我不怕呀~”
“你没有打我前,我是不会相信别人对你的评价的。”
宁玩冬的认知模式就是固定的单线程,脑子里很少同时运行两件事情,而且面对定义喜欢证伪,总要自己把可能性都研究了遍才确信那是定论。
宁玩冬仰头看着柳柏很认真地问:“你现在真的要打我吗?”
宁玩冬眼里好像藏了湖泊,总是水汪汪的。
柳柏竟然看出了几分可怜,听她一解释气已经消了下去,脱口而出道:“……不打。”
宁玩冬笑了笑,一副“我就知道”的小表情。
柳柏不好意思的转过脸:“有病……打你干嘛。”
“但也不一定,反正肯定不会让你好过。”柳柏气头不愿意掉面子。
“我愿意免费帮你搬呀。”
宁玩冬弯了弯眼睛,她的眼睛弧度很圆,笑起来卧蚕上的痣总是很亮。
柳柏表情有几分不自然,“亏死你好了。”
宁玩冬点点头:“你力气小,我明白的。”
她穿着宽松的校服,看起来总带有几分纤细感,其实力气很大,到现在她都没觉得这有多重。
宁玩冬默默地填写着脑海里的同学认知表,经过小宁实验家的实践发现,实践和大众的传言总是有很大区别,柳柏一点都没对她发脾气,还很贴心地带她拿书。
柳柏的形象也被宁玩冬默默翻译了一遍——柳柏是由嘴硬加霸道加小力气构成的。
“谁力气小了啊。”
柳柏一口气还没喘过来,就听见宁玩冬嘀嘀咕咕 :“而且你看起来力气小小的……说不定打不过我。”
“宁玩冬!!!”这死丫头。
进入努力日更模式。
今日闹闹睡着了qwq,原因是妈妈说早睡早起长得高。
闹闹:为什么早睡就能长高。
闹闹不信,闹闹强撑着一晚没睡,想看看晚睡会不会变矮。
结果就是第二天吃完饭天还没暗就抱着小被子呼呼大睡。
晚睡不会变矮,但是会让时间变矮一半,闹闹想。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搬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