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东月就在兰松野和梅擎霜的房间外守着,见江吟时走过来了,他多少有几分不自在,想装作没看见实在太假,便硬着头皮笑了笑:“来啦。”
江吟时抱着剑“嗯”了一声,见他那一脸拘谨的样子,不冷不热的说:“不用害怕我,我又不会对你怎么样。”
楼东月急忙解释:“哦不不……我没那个意思,你别多想。”
“哼,”江吟时才不信,他打量了一眼楼东月:“那你站的离我那么远干什么?”
楼东月心道你非得这么打破砂锅问到底么?我为什么站的这么远,你不清楚么?
他艰难的措辞:“我……我怕秦老六误会。”
“呵,”江吟时简直气笑了:“楼东月啊楼东月,你可真够善解人意的!”
这话一听就知道他心里有火呢,楼东月想不明白他在恼什么,回想了一番自己方才的话,又觉得自己说的没毛病,原本他其实是不太相信江吟时对男人感兴趣的,否则认识这么长时间了,怎么会一点儿苗头也瞧不出来,可今早他和秦老六的那番话,实在太耐人寻味了,什么叫——你动作轻点儿就行?
这实在没法不让人多想啊!
楼东月对抱背之欢这种事并没有任何瞧不上的意思,毕竟梅擎霜和兰松野的关系他们几个都知道,也没觉得哪里别扭,但此刻他跟江吟时独处,却觉得这氛围莫名尴尬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楼东月正儿八经的想了想——噢,大概,江吟时是不愿意这等私密的事被外人知晓的吧。
那日他审问那北狄人,结果无意间泄露了自己的秘密也实属无奈,本以为大火都心照不宣的不再提这事儿了,谁知道转眼又来了个秦老六,说起来楼东月也十分惊诧——原来他喜欢秦老六那样的啊。
以为自己猜的很对,楼东月干咳了两声,主动打破这尴尬的沉默:“那个……嗐,兄弟们都理解,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你们两厢情愿的,又没碍着别人,我们自然也乐意见得有情人终成眷属,是不是。”
江吟时听得额上的青筋都起来了:“你在胡说什么!什么两厢情愿!谁和谁是有情人了!”
“不就是你和……”楼东月突然睁大了双眼,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不会吧……你……”他还不忘记贴心的压低声音:“你是被强迫的?”
“你们想什么呢!我没有被强迫,我跟秦老六也不是你说的那种关系!”江吟时不得不再一次面色严肃的解释:“今早的话都是个误会,你们不要凭空臆断。”
楼东月认真的点头,待江吟时说完后,他看着对方强压怒火的模样,头脑一热,冒出来一句:“你不会……是在害羞吧?”
江吟时立即就忍无可忍了:“你听不懂我说什么是不是,我方才……”
他的话才还没说完呢,门外冷不丁的传来一阵马蹄声,两人当即正色起来,因为他们知道,颜松落那几人早晨出门的时候,是没有骑马的。
江吟时当机立断:“你把殿下和公子兰喊醒,我去外头看看。”
楼东月“嗯”了一声,江吟时便走出去了。
在不知来人身份的情况下,江吟时不会贸然推门走出去,只能贴着门从缝里往外看,结果这一瞧就暗道一声不好,看门外那些人的穿衣打扮,不像是北狄平民,倒像是宫里的人。
坏了,突火枪得先藏起来!他急忙转身回房去收拾各人的突火枪,楼东月那边见他的反应也有知道外头情势不妙,拍门的声音便又急切了几分:“主子,睿王殿下,您二位醒了没有?外头有人来了!”
他刚说完,门便从里头被打开了。
可巧屋里的人今日起的早,兰松野打着哈欠:“怎么了?着急忙慌的。”
“外面……”
“嘭嘭嘭!”一阵及其无礼的拍门声传来,有人在外头喊道:“里面住着的,可是晟国的睿王殿下和昭国的大皇子?”
谁啊,一大早上的就这么不和善,实在让人讨厌,兰松野蹙了蹙眉:“去看看是谁。”
楼东月便走过去开门了。
几乎是他刚把门打开,外头就闯进来六七个人,楼东月拔剑后退几步,厉声道:“站住!你们干什么的!”
为首的那人看了他一眼:“阁下是睿王还是昭国大皇子?”
兰松野倚着门框,懒洋洋的说:“我是昭国大皇子兰松野,怎么了?”
楼东月走过去护在兰松野身前,就听对方颐指气使道:“昨日挛鞮贞元回城,我们二皇子听闻阁下和睿王前来,却只能屈居在这等茅茨之内,唯恐怠慢了贵客,便特命我等来此,请二位入宫,为几位接风洗尘。”
挛鞮贞元这是闹的哪一出?兰松野心里盘算着,面上却不动声色:“现在就走么?”
对方点头,一点儿也没有宽限的意思:“是,现在就走。”
反正他们来北狄的事,早晚会被挛鞮经云知道,既然已经瞒不住了,就没必要再继续藏下去了,兰松野活动了一下肩颈,听声音还有点儿疲乏似的:“行,让我的手下收拾收拾东西,收拾好了就跟你们进城。”
对方却不想耽搁时间,毕竟迟则生变:“不必了,宫里什么都有,不会简慢了几位的。还请将睿王殿下请出来,我们护送二位一起入城。”
“真够急的。”兰松野嗤嘲着扔下这么一句话,正巧梅擎霜从屋里出来了,方才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虽然不知道挛鞮经云为何要请他二人入城,但看对方这架势,怕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便与兰松野一起,要随他们走。
对方不客气的问:“这院子里可还有别的人?”
梅擎霜:“我二人贴身侍卫各一人,还有随我一路来此的管家,以及两只鸡。”
两只鸡?对方奇怪的瞥了梅擎霜一眼:“我们二皇子说了,来者皆是客,既然是与两位一起来的,就请随我们一起进宫吧。”
便是只让梅擎霜和兰松野进宫,楼东月和江吟时还不放心呢,如此正好,他们也不啰嗦,喊上管家一块,抱着那两只鸡就离开了。
他们出门的时候,恰好颜松落几人买好了早饭往回走,还不等走到门口呢,远远的就瞧见了门外停着好几匹马和两辆马车。
“不对劲!”颜松落急忙带他们找地方藏起来,紧接着就瞧见梅擎霜和兰松野他们,跟着那群不明身份的人走了。
那群北狄人倒也机警,待院里的人都走光以后,还特意留了一个进屋内搜寻了一番,没见到什么可疑的东西之后,才骑马追上队伍。
确定那些人没有留下眼线之后,颜松落道:“你们先在这儿等着,我去看看院子里还有没有埋伏。”
曲皓星点了点头:“你小心。”
颜松落“嗯”了一声,便警惕着四周先回去了。
他回到院子之后,见里面空无一人,却仍不敢掉以轻心,手一直按在腰间的刀柄上,直到确定屋里也没有人之后,才稍稍松了口气。
见这屋里的样子,不像是有过打斗的痕迹,看来对方那伙人暂时没有敌意,颜松落顾不上多想,转身就出去把曲皓星他们叫回来,这里不能待了,得抓紧收拾东西离开才行。
所有人都回到院子之后,颜松落有条不紊的指挥:“过所、突火枪带走,江吟时他们一定给藏起来了,咱们好好找找,其他的都留在这儿,以防那些人日后回来,发现这儿少了很多东西生了疑心。”
曲皓星和燕识归点头,立即分头去各个房间了。
寒漪瑾问:“方才那些人看着不像是普通百姓,他们应当是进城了,我们要跟上去么?”
这事情来的突然,颜松落是他们里头主意最多的,却也不敢妄下决定,一则不知道那些人带走殿下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二则对方不知道自己这些人的存在,所以凡事更不能太过招摇,若是被发现以后,岂不就全军覆没了。
但无论如何,今之事定然跟挛鞮贞元或者挛鞮经云脱不了干系,否则怎么他前脚刚入城,后脚那些人就来了。
因此颜松落有点儿头疼的叹了口气:“先别急,等我想想。”
他正苦思着呢,燕识归和曲皓星从屋里出来了,曲皓星道:“江吟时给咱们留了字条,是挛鞮经云的人来把他们带走的,但没说什么时候能回来。”
“我看看。”颜松落接过那字条,写的太仓促了,就寥寥几个字,不过凑在一处倒是能推测出大致的意思:挛鞮经云,入宫,不知因由。
他揉烂了那字条,又问:“突火枪呢?江吟时把它们藏哪儿了?”
曲皓星:“在房梁上,若是不特意抬头去寻,根本不会被发现。”江吟时此举也是有点儿冒险了,这东西藏在哪儿都有被发现的风险,带在身上进宫又不可能,只能找了一个相对不容易被想到的地方。
“好。”颜松落面带愁色:“方才没瞧见秦老六,说明他一定出去了,咱们在这儿等他回来,然后一起走。”
寒漪瑾:“那咱们进城,还是不进城啊?”
“我……”颜松落还在迟疑呢,梅馥霜却突然斩钉截铁的开口了:“进城。”
寒漪瑾有点儿诧异:“为何?”
梅馥霜便同众人解释道:“既然是挛鞮经云的人带走了小五他们,那就说明一定是挛鞮贞元告诉他的,咱们便假设两种可能,第一,挛鞮贞元谎称自己有玉玺的事被拆穿了,为了保命,他只能告诉挛鞮经云,现有两个敌国皇子住在城外,好用这个消息来换取自己一条活路。”
“第二,假玉玺的事没有被拆穿,挛鞮贞元是故意将咱们的行踪告诉挛鞮经云的。”
燕识归一时没想明白:“可他为何要把咱们的行踪告诉挛鞮经云,这样做有什么用?他不是还指望咱们仿制玉玺么?”
梅馥霜从小长在后宫,宫里那些明争暗斗、勾心斗角她见了不少,也懂得不少,因此即便是换了一个新的局势,她也能慢慢理清一些头绪:“或许是想利用咱们转移挛鞮经云的注意力,好拖延时间让他有机会能寻到真的玉玺,要么……”
她顿了顿,众人便见她面色凝重的说出了一个最不想听到的结果:“……就是他骗挛鞮经云,说玉玺在咱们这儿。”
“这……”曲皓星忍怒骂了声:“他娘的,这蛮夷果然没安好心,整日里装的一副憨直模样,实则一直在算计咱们!”
寒漪瑾顺着梅馥霜的思绪往下猜测:“所以,不管是哪种可能,两个敌国皇子被请进宫里的事,一定会在北狄朝堂上传开,咱们只有进城了,才更有可能探听到消息?”
寒漪瑾点了点头:“对。”
而且梅擎霜和兰松野也会想法子往外传递消息的。所以他们如果想尽快的知道宫里的情况,就必须进城。
寒漪瑾却有些犯愁:“可是这突火枪怎么办?还有我那长斧,若是背着它们入城,城门守卫一定会怀疑的。”
颜松落主意多:“没事儿,咱们在路上看看有没有拉货物的车,趁着他们不注意把东西藏在车上,入城后再寻机会拿出来便是,现在天气这么热,城里又没什么警戒的大事,守卫一般不会查的那么仔细。”
这倒是个法子,众人都觉得可行。
一直等了一个多时辰秦老六才回来,他们几人还不等他进门坐下歇歇呢,就拉着人往外走。
秦老六见他们面色凝重,不禁问道:“诶诶干什么?上哪儿去啊?”
颜松落拽着他,一边走一边解释:“我们回来的时候遇见挛鞮经云的人了,他们把殿下一行人都请到宫里去了,这里住不得了,如今殿下他们的安危咱们还不清楚,必须立即入城。”
秦老六一听,立马就不多问了,于是一行人连马也不要了,抬脚就往皇城的方向走去。
为了不引人注意,寒漪瑾给他们乔装打扮了一番,所有人穿得的破破烂烂邋里邋遢的,衣服都像是用补丁拼起来的一样,脸上也脏兮兮的,若是不仔细分辨,还真是一副北狄人的模样,几人怀揣过所两两入城,进入到皇城之后,便商议着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
要想打听消息,又不被人发现他们的身份,就得去鱼龙混杂的地方,而在这皇城之中,最鱼龙混杂之处,莫过于乞丐聚居的地方了。
只不过他们几个皮糙肉厚,别说和乞丐住一块了,就算挤在马棚里也能将就,但这还有两个姑娘呢,其中一个还是公主,总不合适让人家跟着吃这苦头,颜松落便想让梅馥霜和寒漪瑾去住酒楼。
寒漪瑾却觉得不妥:“我们打扮的跟难民似的,看起来哪像有钱住酒楼的样子。”
“换身衣服不就得了。”秦老六大大方方的掏出自己那袋宝石递给她二人:“拿去,想花就花,不用省。”
梅馥霜知道他们顾忌什么,便道:“没事,我和漪瑾没那么矜贵,咱们对这里不太熟悉,还是不要分开为好。”
“是啊,不就是假扮成叫花子么,没什么大不了的。”寒漪瑾的眼神落在秦老六的那袋宝石上,鬼精的伸手就要去接:“不过你这好意我就……”
秦老六一听她们不介意,动作比她更快,麻溜的就收回了手,把那袋宝石塞回衣襟里哈哈一笑:“行,就知道你和公主巾帼不让须眉,那就下次吧。”
寒漪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