挛鞮贞元和他的人一走,他们就忍不住围住秦老六:“你怎么到北狄来了?”“你真会雕玉啊?”“你怎么打着山横晚的旗号诓人呢!”
“等等、等等!”秦老六被他们吵的头疼,一连退了好几步,求饶似的:“先给口饭吃成么?马瘦没瘦我不知道,我是真的饿了两三顿了。”
“嗐,”颜松落一拍他的肩膀:“你瞧瞧,这不是见着你太激动了,都忘了这事儿了么。”一扭头,问道:“漪瑾,厨房还有剩下的吧?”
寒漪瑾“嗯”了一声:“有。”
颜松落乐呵呵的:“你等着啊,我这就去给你端来。”
他们几个都吃过了,一群人便围坐在一旁,跟看宠物似的看着秦老六,秦老六被他们盯得不自在,连口水也咽不下去,干脆说道:“你们想问什么,问吧。”
江吟时便好奇的开口:“你不是在晟京的鬼市经营山横晚么?怎么跑这儿来了?”
“喔,此事啊,说来话长。”
“饭来喽……”正巧颜松落端着炊饼夹肉和一碗肉汤回来了,放在秦老六面前:“你一边吃一边说。”
“嗯。”秦老六喝了口汤润了润喉咙,而后道:“你们离开晟京的时候,漪瑾不是对我说,山横晚每月要赚够三千两银子么,我就……”
“多少?”管家抱着三公里在一旁,木予趴卧在他腿上,听见这动静抬头“咕?”了一声。他转而望向寒漪瑾:“你跟他说山横晚每月要盈利多少银子?”
寒漪瑾早都忘了这事儿了,如今突然被提起,问了她个措手不及:“啊……啊?什么三千两?你记错了吧。”管家当初跟自己说的是一千五百两,她转头就跟秦老六说三千两,如今这事被戳破,就只能装傻糊弄过去了。
“我怎么可能记错呢,就是你……”秦老六正冤枉着呢,寒漪瑾急忙不自然的打断他:“呃不重要不重要……还是说正事儿吧。”
莫名其妙。秦老六古怪的看了一眼寒漪瑾,又继续说道:“若是做些本分生意,一个月三千两实在不好赚,我便想了个法子,这不是北狄去年才遭了瘟疫么,肉食骤然短缺,而他们原本也极少种粮食,如今粮肉正是短缺的时候,我就雇人将粮肉运来此处,同北狄人换些宝石、皮草之类的稀罕物,再运回晟国,北狄的皮草成色很不错,在晟国转手一卖就是个好价钱。”
寒漪瑾难得精明了一回:“那你干嘛不在榷场交易,非得深入腹地,多危险啊。”
秦老六自然想的周到:“榷场也有我的人啊,在这儿一颗宝石能换五车粮食,若是嫌少又不嫌累,就去跑榷场,那儿我吩咐好人了,一颗宝石能换七车粮食,两头都不耽误我做生意。”
曲皓星问:“那粮肉呢?你从哪儿弄那么多粮肉?”
“跟榷场附近的粮商买的啊,市价每斗粮五十文钱,我出六十文,买来的粮跟北狄人换了宝贝再卖钱,还是赚。”
楼东月越听越觉得稀奇:“那按你的说法,那些卖你粮食的人,为何不直接跟北狄人交易?”
他们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弄得秦老六都没工夫吃饭,只能先答道:“那是因为我在外头是打着王爷的旗号行事的,如今朝中就只剩王爷一个皇子了,那些人一听我是殿下的人,巴不得跟我搭上关系,宁愿不赚北狄人的钱,也要跟我做买卖。”
曲皓星不免忧心起来:“那你就不怕闹出什么事,那些粮商状告到京里去?这不是给殿下添麻烦么?”
秦老六说的理所当然:“添什么麻烦?我说的是王爷!又没说哪个王爷!他们误会了那是他们的事。”
“如今朝中还有哪个王爷,不就是咱们……”颜松落看着秦老六那张状若憨厚的脸,突然想起来了:梅隐霜以前也是个王爷啊,虽然现在被废黜,但不知其近况的人总认为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而且这事儿就算被梅隐霜知道了,以他现在的情况,也翻不出什么浪来。
“不是……”颜松落真是服了他了:“你就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招摇撞骗?”
“怎么叫招摇撞骗呢?”秦老六匡正他的话:“我买他们的粮食,给没给银子?而且是不是比市价要高?况且我又没拦着他们与北狄人交易,是他们自己一听王爷这个名头,上赶着把粮肉卖给我的,我又没逼他们!是不是合情合理又合法?”
众人:……
真特娘的是个奇才。
只有寒漪瑾关心最要紧的问题:“那你如今赚了多少银子了?”
秦老六从后背上解下自己的包袱,打开后从中拿出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哐当”一扔,便将那荷包扔在了桌上。
寒漪瑾双手颤抖着去掂量,随后解开荷包反手一倒,只见数颗莹润饱满的东珠宝石从里头滚了出来,看那成色,各个价值千金。
有人倒吸一口凉气,而秦老六也终于得空吃一口早饭,顺道还不忘问寒漪瑾一句:“怎么样,还成吧?”
他这句话的语气没有分毫炫耀或得意,但在寒漪瑾听来就多少有几分邀功的意思,就这些宝石的价值,若是换成她自己经营山横晚,估计得挣一辈子。
于是她讪笑着:“啊……成,成!挺不错的呵呵。”
一群人闹也闹过了,吃也吃饱了,便开始琢磨起正事,曲皓星坐在秦老六身侧,用胳膊肘捣了捣他,问:“你真会雕玉啊?”
秦老六说的实诚:“会,但肯定瞒不过北狄那些朝臣。”
江吟时纳罕道:“那你就敢接这买卖?”
这事儿可不是秦老六托大,实在是意料之外:“那北狄人一开始只说要雕玉,我哪知道他要雕玉玺啊!”
“那怎么办?”颜松落犯愁道:“挛鞮贞元把这事儿传的满朝文武都知道了,若是拿不出玉玺,他那脑袋岂非保不住了?”说罢眼神下意识看向梅擎霜和兰松野:“殿下,这可如何是好啊?”
秦老六不知道梅擎霜为何来北狄,便悄悄拽了拽曲皓星的胳膊,问他是怎么回事,曲皓星将人拽到墙边,两人脑袋凑到一处,低声说着话,其他人则静静等着梅擎霜和兰松野开口。
挛鞮贞元这法子本就极为冒险,假玉玺若是那么容易能瞒过众人的眼睛,那挛鞮经云早就用这招了,因此他回城后的当务之急,是见到挛鞮宗兴,问出真玉玺的下落。
那在他设法见到挛鞮宗兴之前,这段时日该如何糊弄过去呢?
梅擎霜和兰松野一时也没个头绪,兰松野起的早,如今吃过了饭,那困劲儿又上来了,梅擎霜见他眼皮一开一合像是很沉的模样,便知道这狐狸想睡回笼觉了,于是说道:“此事我们再想想,正好挛鞮贞元要入城了,趁着这段时间,你们找地方去练练突火枪。”
众人点头答应,随后一个个的退出去了。
人刚走干净,兰松野就要往床上倒,梅擎霜一抬手将他揽住:“别睡,刚吃了饭就躺下,容易积食。 ”
兰松野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的哼唧了一声,顺着他的胳膊就往肩窝里蹭,梅擎霜见他实在困乏,只能让他这么倚靠着,自己思索玉玺的事。
外头,秦老六有点儿激动的问:“突火枪?哪儿来的突火枪?”
曲皓星揽着他的肩膀往屋里走:“公子兰给的,兄弟几个都有,你来的晚,就用我的那支吧。”
“公子兰给的?他为何要把突火枪给咱们?”突火枪是何等珍贵的武器,那昭国质子为何这么大方,竟人手赠一支突火枪?
曲皓星至今不知道梅擎霜和兰松野的关系,便随口应了句:“人家既然好心给了,咱们关这么多干嘛,殿下在这儿呢,公子兰也不能害咱们呀。走,我拿出来给你看看。”
两人走回屋里,曲皓星翻出了自己的那支突火枪给秦老六,秦老六看的爱不释手,不多时,颜松落进来了,他坐在桌边,随手给自己倒了杯茶:“老六啊。”
秦老六把玩着突火枪,闻言头也没抬:“啊?”
颜松落尽量说的自然些:“接下来这段日子,你不是得仿制玉玺么,所以肯定就留在这儿了,但是话说回来……你晚上住哪儿啊?”
秦老六还是没抬头,他看完了突火枪又去看子窠,怎么看怎么觉得新鲜:“就住这儿啊,和你们挤一挤。”
“那不成,”颜松落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你看这屋里哪儿还有多余的床了,我晚上可不跟别人挤一块儿啊,睡不舒坦。”说罢给曲皓星递了个眼色。
曲皓星立马就明白了颜松落的意思,也随之附和:“啊……对!这屋里已经没地儿了,老六,你再想别的法子吧。”
秦老六没那么多讲究:“没事儿,我打地铺就行,不跟你们挤。”
曲皓星客气起来了:“别啊,你不是连人带马瘦六斤么,睡地铺怎么能睡踏实呢。”
“那你们想我怎么着?”秦老六觉得这俩人出来几个月,怎么变娇贵了,又不让挤一起,又心疼自己打地铺,哪来的这么多毛病。
“算了算了,”颜松落又开始演好人:“曲皓星说的也对,你大老远的赶来,让你打地铺也不像话,这样,你晚上就睡这儿吧,我和曲皓星去同管家挤一挤。”
“管家那还有地儿啊?早说啊,我去同管家住不就得了。”
“那不成,”颜松落心道我这腰现在还酸着呢,再跟江吟时多住几日,指不定又得闹出什么幺蛾子,所以他说的很是坚决:“管家睡觉打呼噜,你连人带马瘦六斤,过去了若是睡不好怎么办。”
呦,怎么了这是,秦老六被他二人这番关怀捂得一颗心热乎乎的:“果然是好兄弟啊,你俩真为我着想啊。”
颜松落饮尽杯中的茶,胡乱应道:“嗐,都是兄弟,客气什么。”
真要论起来,我二人还得多谢你才是。
几个人各自回了房间,寒漪瑾要找地方去练突火枪,见梅馥霜闲来无事,便想带着她一起去,两人出门遇见了燕识归,后者见到寒漪瑾便很是殷勤,说了句想跟她们一起,于是三人就一起出门了。
三人骑马跑出了很远的距离,特意找了一个偏僻之处,估摸着在这里练枪的动静,不会引起周遭注意后,才勒马停下。
三人下马,寒漪瑾感慨道:“幸亏挛鞮贞元要回城了,不然这东西还要一直藏着掖着的,没法拿出来试试呢。”
梅馥霜早晨一直待在房中,她不爱凑热闹,只听得外头有点儿嘲哳,但不知发生了何事,便问:“北狄三皇子?他不与我们一起了?”
寒漪瑾便将今早发生的事说与她听,他们三人都是第一次用突火枪,谁也不比谁更熟练,因此寒漪瑾说着话,手上却也不敢掉以轻心:“……这不就巧了么,他找的那个雕玉的工匠啊,正是秦老六。”
燕识归在一旁摆弄了好久,觉得差不多了,便对准不远处一棵树,装好子窠后,拿出火折子点燃,只听“嘭”的一声巨响,子窠飞射出去,而几乎是下一瞬,就见前面那颗树的枝干突然断裂,垂挂了下来。
寒漪瑾眼前一亮,惊喜的赞道:“厉害啊小燕,头一次用突火枪就有这么好的准头!”
燕识归冲寒漪瑾扭头一咧嘴,笑的十分阳光俊朗。
寒漪瑾也不甘落于人后,架起突火枪便试着射击,毕竟是有功夫在身的人,她这一枪打出去,也不比燕识归差,两人这比试的劲儿上来了,不多时便各自打出去三四颗子窠,却疏忽了一旁的梅馥霜。
见梅馥霜不动,寒漪瑾上前问她:“四公主,怎么了?”
梅馥霜一直在想假玉玺的事情,所以有些入神:“噢,没事,我只是在想挛鞮贞元的那个法子。”
“噢,那个啊,殿下和公子兰已经再想办法了,咱们不用担心。”
而梅馥霜却觉得这事有点古怪。
挛鞮贞元为了借兵攻回北狄,不惜让自己身陷泥淖,甚至险些在晟京丢了性命,却为何来了北狄之后,丝毫不提直接发兵攻打挛鞮经云的事情?
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最后想出这么凶险的一个法子,而且在自己完全不占上风的情况下就敢只身一人回到皇城,他是真的相信梅擎霜和兰松野会帮他,还是真的以为挛鞮经云听闻他手握玉玺就不敢杀他?
如果换做是自己要回京夺权,那直接率大军逼至城下便是,皇城中有他的人做内应,无论如何,这场战的胜算都要大一些,何必将事情变得这么麻烦,编出什么假玉玺的事,这不是多此一举么?
梅馥霜的直觉提醒她此事有些反常,便问:“小五没有对你们说过,这计划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么?”
寒漪瑾皱了皱眉:“不对劲?殿下没提过啊。”他转头问燕识归:“公子兰跟你们说过么?”
燕识归摇摇头:“没有。”
连自己都觉得有蹊跷的事情,他二人怎么会察觉不出?许是他二人另有计划应对?梅馥霜压下万般心绪,笑了笑:“没事,回去再说吧,咱们先练练突火枪。”
“好啊,”寒漪瑾笑着说:“来,我教您。”
关于“三千两”这个桥段,忘记的可以回顾117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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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第一九零章 玉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