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其他类型 > 卧霜饮春枝 > 第9章 覆舟之戒

卧霜饮春枝 第9章 覆舟之戒

作者:千杯灼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4-01-03 01:29:46 来源:文学城

钟离遥似未曾听到,轿帘低垂,滚珠摇晃,一路无话。

行至中宫,方道,“今日向母后请安,陪着用膳,就此停罢。”

侍从忙停轿宫前,前往通传请允,一刻钟的功夫,便回请殿下入内,钟离遥方下了轿,步行前往。

不防着一会儿功夫,却已落雪,行至殿中,钟离遥鞋靴边便沾了薄薄的雪花,身遭已有寒意。

殿中皇上和皇后正闲谈,一见他便笑意盈盈。

皇上问道,“我的儿,朕可曾说过,东宫轿撵行入各殿,可不落轿,为何仍是踩风踏雪而来?”

“天下之礼,莫先于孝。儿子入宫来叩请双亲,怎可行轿。”钟离遥又叩首一遭,方才起身近前。

钟离伯与赵舒相视一笑,颇为慈爱的拥他入怀,要他不必拘礼,卸下繁琐的称谓,一家三口,恰似凡尘百姓家,其乐融融。

钟离遥便道,“近日儿子功课繁重,未能日日来请安,还请父亲和母亲原谅。儿子知道母亲此月份易发旧疾,实在放心不下,故至晚前来请安,可曾扰了双亲?”

“遥儿有心,”赵舒仍温柔笑着,“今年说来也奇,旧疾未发,至今不曾有一声咳,倒是总觉得乏累。”

“母亲可曾宣医师瞧过?”钟离遥关切问道。

“朕已令人给你母亲瞧过了,应是无大碍,许是天寒受了凉气,过几日,天气放晴应好些。”钟离伯笑着说罢,伸手捏了下他的脸蛋,“你一心只想着母亲,倒不惦念父亲。”

钟离遥难得失了微笑,“父亲怎可……儿子已经长大了。”

“唔……”钟离伯作出一副惊讶的表情,“小时候吵着要父亲抱,如今一霎便长大了,摸也摸不得。想不到……”

钟离遥笑着摇摇头,“若无众臣,父亲便总是如此,拿儿子取笑。如此可知,这‘父皇’与‘父亲’竟不是一人,儿子也困惑的很。”

这次就连赵舒也忍不住笑出声。

钟离伯挑起眉来,“父皇乃是天下之父,父亲却只是儿子一人之父。既是子,又是民,遥儿还要分它一分?”

钟离遥知他借诞辰之日的话来取笑,便起身往桌前走去,故作叹息的说道,“分也罢,不分也罢。只不过——儿子肚子饿了,不知是该求父皇赏赐,还是该央告父亲应允呢?”

钟离伯朗声笑起来,“来人,传膳,何人敢饿着我的儿。”

太监侍从们匆匆传膳,杯盘肴碟、玉石珍馐一一呈上来,映着两侧烛火,温馨至极。皇后赵舒素爱梅花,因此中宫传膳,各类碟中常有梅花作装饰,或鲜取,或形绘,色相俱全,令人食指大动。

“此花脱俗,观之心悦。”皇上笑着,“一如舒儿。”

钟离遥轻咳一声,道,“就连儿子的衣襟处,也常暗绣此花呢。”

赵舒轻滞一下,又轻轻笑道,“正是呢,曾有故人,情比金兰,也喜爱此花。”

“哦?何人?为何不曾与朕提过。若是舒儿寂寞,为何不令故人也入宫,与你作伴呢。”

她忽掩着帕子轻咳了几声,面色略有些苍白,皇上则轻抚着她的后背。

待呼吸清畅许多,赵舒方才淡淡避过这个话题,“如今时光骤然,故人早就不知去处了,又何苦让皇上劳心此事呢。”

“这又何妨?”钟离伯道,“普天之下,若是朕想为你寻一个故人,又有何难。”

“皇上何苦,臣妾并不想寻。”赵舒又咳起来,半晌,才轻声道,“今日寒气引着,许是旧疾要犯了,此刻竟觉得乏累,臣妾想先去歇息一晌,望皇上应允。”

“朕为你传医师。”钟离伯刚要唤人,便被赵舒止住了。

她轻摇了摇头,便任侍女扶着去往内殿,行至帘幕处,方又嘱咐一声,“风雪怕是要紧了,我的儿,母亲给你备了一件新披风,用过膳后,穿戴齐整才可回宫,你可记得?”

钟离遥道,“儿子记得了,请母亲安心歇息,保重身体。”

待她过了内殿,钟离伯才开始叹气,引得钟离遥几次侧目。

“父亲因何叹气?可是担忧母亲。”

“你母乃将门之后,入宫未久,先祖便战死疆场,朕感念深宫寂寞,既失家亲、又无人相伴,为何寻一故人,却惹你母亲不悦?”

钟离遥给他布菜,笑道,“既已是‘故’人,便自有分别的道理,又何必去寻。儿子才学鄙陋,却也知‘故’字的道理。”

钟离伯回味一番,觉的甚有道理,因而便道,“女子若有愁绪百转,古往今来又几位英雄能揣摩得几分?”

这会子见他成竹在胸之神色,便又笑道,“若将来遥儿娶妻得妇,必定心细如针。”

“父亲何故如此,取笑于人。”钟离遥叹息,又敛袖为他添酒,“儿子未得那圣贤之道,未曾献志于终黎大业,又怎敢沉湎私情,身系闺中?”

钟离伯便笑道,“正是如此,我儿志气千秋,为父欣慰。”

话及此,钟离伯又问道,“近日来,你既功课繁忙,却不知留待你宫中那小儿,可有其他?朕听启儿抱怨过一遭,若是扰你……”

“这倒不曾。”钟离遥神色无半分异常,自笑道,“唯有苦学而已。论及二人,儿子有心不知该做何讲。”

“我儿但说无妨。”

“此子苦学,可谓是寒门尚有凌云志。反观启儿,又当如何?弟当谨慎治学,乃担家国之重任,或是以身作则,勤修三文六艺,不该到处胡闹才是。”

“贵妃纵容,未曾约束几何。”钟离伯细细思量一瞬,道,“启儿虽聪慧,却也顽劣,个性骄扬,太学三番勒令、五次求旨,朕尚未理会。他若能与你这般,倒叫朕不知心宽多少。”

“父亲终日劳形案牍,为天下忧心。”钟离遥叹息道,“儿子身为长兄,未能责教手足,令父亲劳神,实乃不孝。”

“何苦来。”钟离伯一时煞感心酸,便随口令道,“我的儿,即日起,令启儿东宫训学,你仔细管教便是。你心系手足,朕感慰至极。”

“手足之情,当应如此。”

钟离遥细细饮了一杯茶水,又陪钟离伯闲谈一会儿,方才告退回宫。侍女们候等许久,将皇后为其备好的大红翎子披风替他穿戴完备,才敢放他离去。

钟离遥翻开翎子内,白里边襟上正绣着一株梅花,细密针脚,精细栩栩,他自轻笑一声,拢了袍子,方才出殿,门口正是得了皇帝令旨候了许久的轿銮。

风雪未停,呼啸奔涌,似绒毛扑上来,偏又溅落几分寒气,令人齿颤。

钟离遥出了殿,脸上微笑渐止,他撩起帘子问德安,“谢祯可回宫了?”

德安这才敢答,“回主子爷,奴才派人一直盯着呢,若是谢公子回了宫,便前来通禀。可至今未曾有信儿,怕是……”

灯影朦胧中,神色难辨,“去校场。”

“主子爷,天寒路滑,风雪正紧,只让奴才带人去罢。”

“速至。”钟离遥放下帘子,不再言语了。

不消时,轿子便一路行远,大家低头紧紧行着,脚下越发的湿滑了。校场灯火昏暗,远处的武桩子上积雪瑟瑟,若不仔细辩认,倒像捆了一条沙袋。

周遭人撑伞扶他下轿,钟离遥伫立于风雪之中,与几步之远的人对视。

似有一道天堑般,银绒如幕,将两人深深隔开。

风雪落在他满是伤痕和巴掌印的脸上,竟无半分温度。雪花渐渐堆积,一张面孔似雕塑般,越发显得轮廓清晰。

谢祯艰难的抬起浮肿的眼皮,眨了一下,呛声咳嗽起来,半晌,竟道,“殿下圣安,请恕……谢祯未能行礼之罪。”

钟离遥走上前去,伸手便去解那绳索。德安忙拦着,“让奴才们来吧。”

钟离遥面色平静的抬手,推开这帮侍从,不发一言的去解,由于朦胧难辨、牵拉太过用力,反被后面紧钉的钩子划破了手。

“主子爷,您饶了奴才们的命吧!”德安及一众侍从,噗通跪倒了一片。

任由德安跪地抱住人的腿,其他侍从慌忙上前去,手忙脚乱的解开了绳索,直把谢祯松了绑,由着两三人堪堪扶抱住,才没让人摔倒下去。

谢祯固执的跪倒下去,“谢祯叩谢殿下。”

钟离遥负手站立,盯着人沉默许久,神色冷静而克制,“起来吧。”

他不再去看谢祯,只背过身来,沉声道,“传,钟离启东宫训学。”

德安正要开口,便听的暗处一句,“若有阻碍,便上下同罪,皆以违抗圣旨论处。”

奴才们心中一句“想必二皇子此刻已睡下了”便堪堪咽回去,只得令一声,“这便派人去传。”

东宫殿内,炉火温暖,清香如许,座椅两侧有明珠散着淡淡光辉,衬着宫中风光正盛。此刻殿中正站着一人,衣冠未梳,面容茫然,略低头候着,腰间一根镶嵌琳琅宝珠的饰带,轻轻系着拢足了衣衫,正是钟离启。

钟离遥端坐上方冷淡笑着,脚边跪了三五个人,正小心围拥着为他包扎手上伤口,亦是低着头,谨慎屏息动作,霎时间,气氛沉寂。

“皇兄圣安,不知为何深夜召弟前来?”钟离启轻声问道。

“钟离启,”钟离遥仍然微笑着,声音柔和平淡,“你好大的胆子。”

“皇兄这是何意?我……不知弟何错之有?”

片刻,钟离启悟出来了:怕是太子殿下已经知道自己难为谢祯一事,心口便颇为不服,“若是皇兄为谢祯之事责罚我,那弟倒要问问,到底谁才是殿下的手足?皇兄为何要向着一个外人?”

“放肆。”钟离遥抬手,“掌嘴。”

一时间,四下竟都不敢出一声大气。钟离启抬眼看他,却见东宫面露微笑,神色冷淡的紧盯着自己,分明是相仿的年纪,却似周身萦绕着不可见的光辉,竟是令人震颤,不由得后背一身冷汗。

钟离遥凤目低垂,只微笑看他。

钟离启咬着牙,气哼一声,抬手给了自己一个巴掌,力气不大,却甚是屈辱。

“启儿身为皇子,纵有不满,也当遵守礼数。”钟离遥慢条斯理的说道,“擅自谤圣,可是大罪。若是本宫的旨意倒也罢了,奈何训学是父皇下令,你怎么敢如此张狂妄为?”

“启儿知错。”钟离启低头,不敢再多嘴。

“启儿,抬起头来。”钟离遥笑道,“你可知本宫手上这伤何来?”

“弟不知。”钟离启低哼一声。

“今日本宫突生意趣,前往校场,却不料被武桩所伤,因问了侍从,方知绳索齿钉皆由启儿所为。”

钟离启咬牙,“弟不敢,更未曾料想会伤到皇兄。”

“本宫又何曾料到呢?启儿学业未成,倒先学会了戕害手足。”

此罪名若立,莫说他不过有皇子之名,纵是他母妃连带氏族来告饶,也保他不住。大罪滔天,纵使钟离启不知天高地厚,却也吓得噗通一声就跪下了,辩道,“皇兄,启儿不敢,启儿不知,启儿知错。”

钟离遥方才哼笑一声,“可曾有你不敢的作为?谢祯不过寒薄身世、用功苦学,竟难为你不顾皇子身份,与人几番的作难?”

钟离启道,“既如皇兄所说,又为何要替他讨公道?启儿不服。弟既贵为皇子,罚惩贱民却也没得论错。”

钟离遥摆摆手,脚边人方匆匆退下。耐心听罢,他方才站起身来,“若天下权贵皆利于民,则开万世太平;贵贱岂能如你这般定论?”

钟离启冷哼一声,欲要辩驳。却听得含笑的声音缥缈着,如风雪中传来,“再有,本宫的人——几时轮得到你来罚惩了呢?”

他抬头看去,只见光影辉煌处,那一张微笑面孔煞是寒凉。钟离启惊颤一下,喉间滚着的半句不敢辩了,忙又低低把身子压了下去。

“念你年幼,尚不知轻重,今日本宫给你机会。”钟离遥道,“殿外反省一个时辰,止后先祖祠堂禁足三日。”

“身为皇子,当仁德厚爱,心怀生民,怎可满心骄纵,不思进取。”

他走下殿去,低头看着脚边跪伏的少年,“经此一次,若你不知悔改,难当大任,一心谋那无谓之势,却不寻爱民治学之道,便可真是,愧对为兄今日之情了。”

半晌,钟离启懵懂道,“是,启儿谢过皇兄教导。”

钟离遥拂袖离去,任由他退至殿外跪候,受风雪吹拂。

这边,他垂眸看了一眼掌心,方又唤人掌灯入了内殿,至千禧宫中。候着的德喜见礼叩首,轻声道,“殿下,谢公子已睡下了,可要奴才……”

“不必了。”

一片灯影下,钟离遥走上前去,约五步之遥便又停下了。他远远望了一眼床上酣眠的谢祯,见他四下包扎齐整,面颊伤痕也已擦拭药粉,略停留片刻,方折返离去。

此年多祸,何谈安身,难得少年不识愁。

德喜望着东宫殿下离去的背景,又转过头来看了看安眠的少年,竟没由来的低低叹息一声。

“接下来的路,公子可要走稳当喽…”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覆舟之戒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